第31章 亦妻亦师

京城里少了一位名叫萧笙言的官家夫人,而在琴川边境多了一位从外地来的读书人——肖生言。

一路上的舟车劳顿下,历经半月余的脚程终于赶到。

这里的山腰上有一户人家的小院,才修葺不久,只一个女人带着婢女在此居住。

除了常常有军中之人来探望,再无与他人有任何往来。

可今日,却有一行人前来拜访。

院门被扣得作响,里面人也不做声,直到叩响有序三声,门这才开上。

“萧姑娘您来了?快请随我来。”

见这婢女竟能直接称上自己的姓氏,萧笙言多看了两眼只觉面熟。

直到进了屋,这才想起来,这是当日在吴大人府中密道里救下的姑娘。

山里并未下雨,这一行人却身着蓑衣低调出行,在见到李氏时,萧笙言将蓑衣脱下,郑重行李,李氏连忙托住她。

“如今你我相见,你若要向我行礼,可不显得生分了?”

起身后端详着李氏的面容,“果然山水养人。”

李氏从前在吴府做吴夫人时,虽然保养得也不错,却没有现在这般光彩照人,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散发着阳光气息。

两人寒暄片刻立马进入正题,原来这院子是吴将军为女儿准备的,看来她后半辈子就准备安居在此了。

“也不知道给你写信会不会给你带来困扰,但我除了你,就再找不到其他人选了。”

“你这样说可是见外了,我离开京城时就许诺你只要有任何需求,但凡我能做到,一定答应,你能来找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你放着顾少夫人不做,怎么想着离开呢?其实我看顾淮岸那人虽为人看着木讷,但与你却极为般配。”

萧笙言愣住,很般配吗?

将脑子里占据的小角落暂时搁置下来,她继续开口:“我想参加科考,还请为我安排一个童生的身份。”

知晓萧笙言心怀大义,却不曾料到她有如此胸怀大志,开始不由得替她担心,“可毕竟这里是夏侯的属地,如今夏侯是否还会带病回来尚未可知,你一介女儿身,哪怕参与科考,那考官恐怕也不会让你通过。”

“这些我都想过了,我会先以男子身份应试,若他日能有幸回到京城参加殿试,她会禀明圣上自己的身份,不至于落了欺君之罪。”

此话说得虽谦虚,但她笃定以自己的才华定格能够再次回到京城。

“我这里还有几间房,听说你要来都收拾出来,你只管住下,这里夏侯就算带了兵也能保证安全,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次不论怎么劝说,萧笙言都执意要让李氏受自己的一拜才安心。

李氏果然心细如发,能为她准备得都准备妥当,只等她入住了。

甚至于连她需要温习的书本也不用多说,直叫她心里暖暖的。

事实上,这不全是李氏安排的,还有那些她救下的姑娘们也出了不少力。

一晃,已离开京城半年有余,她每日天一亮就会自然醒,然后起身朗诵文章。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般刻苦学习的日子。

日子过得倒也安稳,只是是不是会想起京城里的生活,掰着手指数起时间来,齐月珞出嫁的日子就是这几天了。

她双手合十,紧闭上眼祈福。

何二,就靠你了。

*

宾客席中唯有顾淮岸一人冷着脸看起来不甚高兴,同僚都不愿意同他讲话。

一来怕自己搭话会惹得一身躁,二来,也嫌晦气。

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正在敬酒地江直,直到流风附在他耳边同他说了几句,这才露出一抹了有深意的笑容。

“她果然没死,师父还在……”

“要不要派人去找?”

“不必,不要坏了师父的事。”

“是。”

坐在主桌的江直喝得醉了,难得在酒桌上前言不搭后语起来,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顾淮岸走过去同他敬酒,“师兄,我敬你今日娶了新妻,可让我好生羡慕。”举杯低笑起来,“若是我夫人还在,恐怕会担心我这般晚还不回家是不是在外不安全,告辞了。”

他走得快,身后宾客对他颇有微词,嫌弃他在这大喜的日子还提到自己的亡妻。

只是江直却不甚在意,不安感在他心中盘旋,突然抛下众多宾客往后院去。

推开门看见齐月珞正端坐在床上,脑袋上盖着红盖头,这才慢慢缓下心来。

门外一道入骨的风透过他的肩膀,冒着寒意他伸出手来揭开盖头。

床上坐着的女人眉目不再温柔,直视着他的双眼,不禁让他倒吸一口气。

坐在她旁边,同她好声好气,“怎么这样看着我?”

一把将江直扶在自己颈上的手打开,齐月珞将枕头下藏起的剑拔出,站起身来与他面对面。

眼泪突然就止不住流下来,可她丝毫没有软下来。

“你之所以答应皇上的赐婚,是因为你要收拢我的父亲吗?”握着剑的手不停颤抖,“我原以为哪怕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成婚以后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可你万万不能让我成为你政治上的牺牲品。”

“你听谁说的?”江直不悦皱眉。

“你不用知道,你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沉默半晌后,空旷的屋内一声“承认”彻底宣告了两人之间的不可能。

“所以你要走吗?我们堂已经拜了,你已经算我名义上的妻子。”

齐月珞背过身去,“你也说了,只是名义上的,我齐月珞从来不注重什么名节,”一剑将婚裙剪开一道口子,“这婚,我不要了,你,我也不要了。”

门外的何二斜靠着柱子上,里屋的喧嚣似乎与他毫无关系,直到门开了,他看见齐月珞眼下的两行清泪。

成了,萧笙言临走前交给他办的最后一件事他办成了。

*

这半载的时间转瞬即逝,白日里她温习功课,夜晚下与李氏在床边温语,日子过得也是极为舒坦。

她喜欢这种没有尔虞我诈的生活。

可惜了,这样的日子不能一直下去,她终究要回去的。

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全靠李将军的将下搜集了不少证据,她才得以摸出了些门路。

早在一年之前,与琴川相邻的邻国开始伺机而动,频繁发动一些小规模的战争。

尽管很快就被镇压,但保不齐渗透了不少邻国探子。

也是那个时候他发现夏侯开始过问齐将军他的军中治理方法。

他隐隐内心起了疑,可手里没证据,只能就此搁置,直到半年前的谋反让他彻底幡然醒悟,自知已然铸成大错。

为了赎罪,他搜集了不少和夏侯相处甚深的京城官员。

其中一人,萧笙言早已料到,此人正是江直。

可若是江直与夏侯两人身在一道阵营,那顾淮岸是不是也参与了进去?

不容她深想,她才刚刚中了举,这便要再次回到京中参与会试了。

等到会试一过,她只要那最后一步登上朝堂,她便会向皇上禀明证据。

再次回去,还会有人记得她吗?

*

“不过半载,这京城可真是大变样。”荷叶冲着车外的车水马龙惊出声。

荷叶旁边坐了位俊俏年轻男子,人看着不高,单薄得像要一股风就能吹倒了似的。

“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姑娘。”萧笙言头疼扶额起来,可莫要因为荷叶一时的心直口快就露了馅,那她这半年可就白过了。

“是嘞,公子。”

一处驿馆下马车稳稳停下,马上乔装打扮的马夫是李将军的亲信。

“肖公子,到了。这是将军先夫人生前买下的驿馆,可以安心住下。”

肖公子一跃下马,“多谢。”

驿馆的管家等候多时,见人来齐了,朝里边迎,直上了二楼。

下了朝堂的顾淮岸坐在车上闭目养神,耳边听到“肖”时眼睫一动,刚睁开眼像要一探究竟,接下来的“公子”称呼给他泼了盆冷水。

他有些着急了。

仔细算下来,会试不过几天了,她也该来了吧。

*

京城会试,人才云集,且大多都是官家子弟从小接受文化熏陶。

向肖生言这般从县里来的寒门子弟可不多见,难免都对她多瞧上两眼。

可她对他人目光置之不理,只同身边的婢女讲话。

“公子,咱们可等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开始?”

“急什么,这才哪到哪。”上辈子她也当过会试主考考官,自知这一套流程下来繁琐的很,急是没用的。

“那公子中午想吃些什么,我去买回来。”

萧笙言这回忍不住笑起来,摁了摁荷叶的脑门,“你啊。”

这情状被外人看起来却觉得奇怪。

没等太久,众人便被宣告排队等候,将自己的文书交出来。

这可又是半天光景,萧笙言现下有些忐忑,这比她在考场上文思飞扬还紧张。

如果今日不同考官禀明身份,他日上了殿就是欺君之罪。

眼皮子跳得很,她交过文书给前头的副考官,迎上来略带打量的目光。

“你是女子?”

音量不大不小,却足以被外人听了去,一时间慌乱起来。

“女子怎能参加科考?这可是离经叛道,依我看,不能让这她应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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