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喜欢

一夜无梦,谢长安睡得很香,早上起来时精神抖擞。反观裴清,像是根本没睡一样,一双丹凤眼下尽是乌青。

“师父昨夜没睡好?”谢长安有些担心,不知道今日是否还能继续赶路。

裴清看出了他的顾虑,摆了摆手,说:“没事,用完早膳我们就直接出发。”

“可是……”谢长安话还未说完整,就见裴清转过身,出了门,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他小声的抱怨了一句,随后也跟着出去了。

他本来还想说要不在这多留一夜,反正他们也不赶时间,况且他也不想那么早去广陵。

因为早去,便会有早回。

可他实在不想那么快回遮天教。

但裴清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很奇怪,以前师父根本不会直接无视他说的话。

所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长安一边吃早饭,一边用余光细细打量裴清。可他除了眼底的乌青,脸上的表情神色与平时别无二样。

可他分明能感受到裴清身上散发出的生人勿扰的气息。

很奇怪。

谢长安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筷子,对裴清说:“师父,我吃饱了。”

“嗯。”裴清没有看向谢长安,一双眼紧盯着自己的碗筷,“收拾行李,出发吧。”

说完,放下碗筷目不斜视地上了楼。

谢长安看着裴清心事重重的背影,心中的郁闷缓缓升起,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十分气结。他站起身,踢了一脚桌腿,咬着牙跟了上去。

裴清很不对劲,平常他根本不会对他这么冷淡。

所以,是昨天自己的坦诚吓到他了吗?

可他明明说不会介意的啊。

谢长安满脸郁色,可心细如裴清竟未发现分毫。直到二人收拾完行李下了楼,站在马前面,裴清才有所缓和,他看了眼谢长安,低声问:“今日可要与师父共乘?”

谢长安没理会他,用行动拒绝了裴清。他十分利索的上了马,拉起缰绳,嘴中喊了一句“驾”,马儿瞬间撒开脚跑了出去。

哼,闹别扭是吧,我也会!

裴清看着一人一马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嘴巴抿成一条线,目光较之前愈发阴沉,仿佛要把刚刚离去的人五花大绑地绑回来。

可最终他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叹了口气,上了马,追了上去。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骑着马,出了青山镇,直往广陵城的方向走。没走多久,突然吹过一阵狂风,乌黑的云被风吹得积压了过来,瞬间万里的晴空变得黑沉沉一片,俨然一副要下大暴雨的样子。

“长安,我们得找个地方躲雨。”裴清在身后提醒道。

“好!”谢长安随口应道。他驾起马疾走了一阵,最后看到不远处有一处破庙,于是转头对裴清说:“师父,我们去那里!”

他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一时之间,视线所及之处白茫茫的一片。谢长安的马被暴雨惊了神,嘶叫了一声,突然狂奔起来。他一时没稳住身体,眼看就要从马上摔下来,却被裴清一把拦住,搂在怀中,然后落在了裴清的马背上。

“师父……”谢长安被吓了一跳,拉着裴清的袖子不肯放开,而他的马没有了他的控制,早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我的马……”

“没事,我们先去避雨。”说着,便驾马奔向刚才谢长安发现的破庙。等二人进了破庙,身上早就被雨淋湿了。

谢长安一边将湿透的衣服脱去,一边抱怨说:“这雨下得也太突然了些。”

裴清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从破庙中找到几捆干木柴,便掏出火折子将它们点燃。

“长安,来这边取暖。”

谢长安一瞬间脱得只剩里衣,虽然他很想把潮湿的衣服全都脱掉,因为粘在身上实在太难受。可这荒郊野外,而且面前还有一个在半个时辰前还不愿搭理他的师父,于是他只好忍着不舒服,哆哆嗦嗦地走近火堆,坐了下来。

而裴清一转身已经将他脱下的衣服搭在火堆旁烤了起来。收拾完这些,他才慢慢走过来,坐在了谢长安对面。

谢长安抬头看了眼裴清,又低下头,撇了撇嘴巴,说:“师父,衣服不脱会着凉的。”

“嗯。”裴清低声回复,说完却仍坐在那边一动不动,只是拿着一根木棍不断挑动着燃烧的火柴。

火柴与空气充分接触,发出“噼啪”的声音,火苗一下蹿的很高。

谢长安下意识地向后仰去,然后便听到裴清忍不住的笑声。

谢长安一时没忍住,开口问:“师父又在笑什么?”又字被他加了重音,说完后他便直直看向裴清。

裴清一下就收住了笑容,“师父不是在嘲笑你。”只是觉得谢长安刚才的反应很有趣,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他没说出后面那句话,谢长安听到后心中很不是滋味。昨天他也这么说,今天也这么说,到底裴清说的是不是真话?

谢长安心中烦闷,再开口时语气有些冲:“师父总是在骗人!”说完,还十分哀怨地看了一眼裴清。

谢长安的一双眼睛,看起来很会说话的。裴清被这一眼扰乱了心绪,恍惚间,他又想起了昨夜的梦。

他很久没有做梦了。

可昨天晚上,他却梦到了十分大逆不道的画面。

梦中,谢长安光着白皙的身子,躺在他身下他面色潮红,身上大汗淋漓,一双眼睛满含春情,咬着红润的双唇,低声喊着“师父。”

几乎是一瞬间,裴清就惊醒了。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的左臂被人紧紧抱着,他低头一看,只看到了梦中的那张脸。

因为只订了一间房,房中也只有一张床,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就睡在了一起。

在今天之前,他们也经常一起睡。

此时的谢长安神情放松,满脸淡然,十分满足地抱着裴清的手臂安睡着,与梦中的意乱情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裴清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手臂从谢长安怀中缓缓抽出,然后下了床,踱步到了窗前。

他为人师表,竟会在梦中梦到这样不齿的场景,当真是无可救药了。

他怎么能做这种梦呢?裴清一时之间找不到自己做这种梦的原因,只能十分唾弃自己。

况且,长安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孟玉寒,是他的……裴清缓缓摇了摇头,眼中一片苦涩,随后他看了一眼熟睡的谢长安,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在门外站了一夜,直到谢长安有醒来的迹象才进屋。

可如今谢长安又用这种眼神看他,裴清只觉得心脏一阵狂跳,全身的血液突然沸腾了,疾奔向心口。

他难忍地皱起眉,将脸撇到了一边,说:“师父没有骗你。”

谢长安注意到裴清的动作,心中涌起一股苦涩,他强忍着鼻尖的酸楚,继续控诉道:“师父现在都不想看到长安了,也不愿意和长安说话。”说着他顿了一下,吸了口气说:“师父在嫌弃长安吗?”

“我没有!”裴清矢口否认,他看了一眼谢长安,又说了一遍:“师父没有嫌弃你。”

他只是在痛恨自己,对谢长安起了不好的心思。他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可是无论他从哪个方面分析,得到的最后结论都是,他喜欢上了谢长安,是情人之间的喜欢,不是师父对徒弟的那种喜欢。

所以他才会特别紧张谢长安,才会在谢长安离开遮天教之后特别想念他,才会一下山便想着过来见他,才会在意他和别人说话,对别人笑,才会在知道他喜欢上孟玉寒之后动了杀人的心思,才会嘴上说着支持他心中却醋意翻涌……才会,做这样的梦。

因此他无法面对谢长安,面对一向依赖他,把他当做唯一亲人的谢长安。

他有罪,他该死。

可他不该让长安伤心。

谢长安此时的表情写满了委屈,裴清看得心中满是酸楚。

“师父永远不会嫌弃长安的。”

“那你为什么今天对我这么冷淡?”谢长安不信,若不是嫌弃他,裴清怎会如此。

“我……”裴清百口莫辩。他看向谢长安,谢长安双眸中已经蓄满泪水,仿佛他说不出什么可以令谢长安信服的理由,就要决堤而出。

裴清终是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谢长安身边,拂去了他眼角已然盛不下而渗出的泪水,说:“师父说的都是真话,你就当今早的种种师父是没睡好耍脾气了吧,师父向你认错。”说着,他又刮了刮谢长安的鼻子。却又突然间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于是一下子僵住了身体。

只是谢长安没注意到他的僵硬,只一心沉浸在刮鼻头的动作中,嘴中还不忘埋怨道:“哪有这样的理由。”

说完,不知为何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裴清看到他的笑容,心中压着的大石头突然落了下来,可新的烦恼却又随之而来。

他到底该拿谢长安怎么办?

“哎呀呀,这雨好像是停了。”

突然,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庙中佛像后面传来,裴清神色一凛,抓起被火烤得干透的衣服披在谢长安身上,又将谢长安死死护在身后,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盯着佛像后面,沉声问:“谁?”

说话间,手已经按在了微璇剑上。

“二位莫惊慌。”慵懒的声音继续传来,没多久,谢长安便看见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一身破烂衣服却难言清雅之姿的青年,手上拎着个酒壶,看到他们也不惊讶,打着哈欠说:“在下昨夜借宿此地,本打算今日一早离开,却碰到这场大雨。你二人突然进庙,我本想先出声,可不料你们师徒话却这么密,我想插也插不进来。所以,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的对话的。”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走出破庙,笑着说:“天晴了,心情又美了,在下先行一步,后会……”说着,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谢长安,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继续说:“有期。”

谢长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问裴清:“师父,他是不是认识我?”他最后那句后会有期,分明就是对他说的。

裴清没有回答他。

他神色复杂,眼中幽暗不明。

是个练家子。

他在心中说道。

不知是何身份,但定与谢长安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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