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幺儿,为师醉了
席上人渐多,欢颜笑语充满整个大堂。
沈斯年双手交握在前,多少有些局促,好些年没面对这么多人。
等待中,又一批笑闹声涌入大堂。
沈庆生带着一众入宴,左右两旁分别是五虎将的吴永年和袁文栋。
沈斯年留意了一下袁文栋。
五虎将中,纪勒驻守柴桑东,与中原江茂勋对抗,卢思源随行帮扶。
龚沧驻守柴桑城,看护沈元忠安全。
吴永年守在柴桑北,监察北部少数民族来犯,这会儿沈元忠派周氏周振平北上替换了吴永年,留吴永年几万军马,随时支援纪勒。
而袁文栋一直驻守柴桑南,预防扶风势力北上,沈氏为王的一年多,受到各方挑衅,只有南边风平浪静,这么久了,袁文栋未归过柴桑,今日为何突然出现?难道扶风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沈斯年记得吴永年说过,扶风势力侵入柴桑……
难道扶风想趁柴桑与中原开战,趁机北上?
沈斯年的脑子飞速旋转,仅见了袁文栋一眼,就已经开始布局应付的法子。
一行人上了上阶,由沈庆生领路,直奔沈斯年。
沈斯年还在思索,当看见眼前金丝靴子时,徐徐抬头对上沈庆生愤怒的眸子。
这双眸子越发的凶狠,沈斯年知道原因,沈庆生在气八角笼那日,自己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哪怕是同情都没有。
沈斯年起身与他平行对望,气氛顿时尬住。
本应是弟弟向哥哥请安,眼下是不可能了,让沈斯年请安,想都别想。
吴永年适时打破沉寂,向沈斯年作了一揖:“大公子,伤势可还好?”
“无碍。”沈斯年轻笑,又转头望向袁文栋。
袁文栋立马作揖。
袁文栋曾是殷望的手下,柴桑二战前叛变,现如今成了五虎将之一,与周氏关系要好,素日与沈斯年无交集。
沈斯年微微点头,扶风的事不好多问,暂且搁下。
二阶的周氏起身,与沈庆生抱怨:“儿啊,你大哥方才说借着你的光,朝臣们才向他招呼,娘觉得这全靠普世先生,你哪儿有这么大的脸,你快跟你大哥好好聊一下,要不然这话传到你父亲耳朵里,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呢。”
沈庆生本就待发作的怒火,被激发出来。
直接将沈斯年从座位上提起,拉着他来到台前,面相一众大臣。
“我哪儿来这么大的面子,还要借着我的光才能和沈……大公子招呼,你们想来尽管来!”
台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双手垂立在前不敢再动作。
两个公子站在一起,沈庆生还是占上风的。
“大哥还在等着呢,还不快点来!”沈庆生又急催了一句。
最近头的大臣,被沈庆生吼得一哆嗦,腿脚不自觉的上前一步。
由他带头,大臣们纷纷列队上前。
一时间的场面,比沈元忠来还热闹。
沈斯年被按着肩膀后退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大臣的作揖。
要是这时候沈元忠来了,周氏或者任意人提一句,沈大公子好大的面子,他都会陷入被动的状态。
放眼脚下,能帮他说话的大臣,没有一个。
这种危机感让沈斯年产生一个念头,大臣们送的礼品都没还回去,是否要挑选几人回赠书信,这样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刻孤立无援。
“大哥,这么多大臣都上赶着跟你招呼,你怎么都不笑一个啊?”沈庆生捏住沈斯年的双颊,逼他嘟起了嘴。
沈斯年在沈庆生胳膊下,没有丝毫挣脱的余地,露出一个苦笑。
窜动的人头中,一个身材高挑,体格健壮的人移动过来,还未入宴便带了一身醉醺醺的酒气,推开前面还在上前问候的朝臣,朝台上的沈斯年招手:“幺儿,为师来了。”
沈斯年一个激灵,僵在原地。
朝臣们如抓到了救世主,纷纷侧移,给师徒二人让出道路。
沈斯年的表情十分复杂,对现状的无奈,被普世撞见窘境的耻辱,超出能应对的慌乱。
普世穿过人群,左右摇晃着走上台阶,目光紧盯抓在沈斯年肩上的手。
沈斯年向一侧移走,想给普世让开道路。
他宁愿被沈斯年羞辱,也不愿被普世牵着鼻子走。
肩上的手用力了几分,阻止沈斯年移动,沈庆生带着挑衅的笑意,朝普世道:“普世先生,你想和你的好徒儿一起受朝臣的拜礼吗?”
普世晃悠悠的终于走上台阶,站在沈斯年眼下:“幺儿,为师有些醉了,快带为师入席。”
普世压根不想搭理沈庆生。
这更惹恼了沈庆生,把沈斯年往身后推,想跟普世理论。
谁知普世出其不意的扑向沈斯年。
沈斯年被沈庆生推的,本来就重心不稳,普世再一大块头扑过来,整个人向地上摔去。
普世好像本有此意,沈斯年在倒下的一刻,看见他脸上的坏笑。
一旁的沈庆生也没能幸免,普世脚腕一勾,把他也按到在地。
周遭的侍女小厮看主子倒下,呜呼啦的涌过来,大臣们也往上赶。
一时间席间大乱,周氏挑着脚往下望,不见自家儿子一丝踪影。
“这是怎么了!”沈元忠徐徐赶来,见此情景大喝一声。
大臣们纷纷让开,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沈元忠听的头痛,指着吴永年:“你来说。”
吴永年先作揖,然后把目光引向高台。
沈元忠望去,看见倒地的二子和普世,咧嘴一笑:“这是怎么了?”
吴永年见沈元忠此等态度,将编排好的理由诬蔑沈斯年的话全憋回肚中,跟着一起笑道:“是普世先生喝醉了酒,把两个公子扑倒了。”
沈元忠被逗得捧腹大笑,原本还有很多话的大臣们也都闭上了嘴,跟着笑起来。
沈斯年还躺在地上,通红的脸瞥向一侧,说:“起来吧。”
普世双臂撑在他耳旁,直勾勾的望着他,一点儿也没有醉的样子。
见普世不动,沈斯年用手推他。
普世再俯身一寸,朝沈斯年吐气:“不就是靠一会儿吗,对为师就这么没耐心。”
“你又没喝醉。”沈斯年反怼回去。
四目相对,普世这贱嗖嗖的模样,也就沈斯年知道。
普世也不避讳,毕竟他喝醉,对沈斯年的用处还是很大的。
“为师喝没喝醉,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听闻后头脚步声,普世脸色一变,眼皮拉拢,立马成了醉鬼。
沈斯年还在感叹他变脸之快,沈元忠就蹲下身凑过来大笑:“普世啊普世,你酒量不行啊,还没上桌就醉成这样,还把我的孩儿压在身下。”
普世睁开狭长眸子,瞥了沈元忠一眼,然后紧抱住身下的沈斯年:“这是我的徒儿,我想怎么压就怎么压。”
沈斯年脸色大变,想发怒拆穿普世,又转头看见已经站起身的沈庆生,面色不虞的和周氏传了几眼。
沈斯年只好强忍下怒火,与沈元忠说:“师傅醉了,我带他去歇息。”
沈元忠很是欣慰的点了下头,带着周遭的一众离开了。
沈斯年低声与普世说:“差不多就起来吧。”
双目紧闭的普世,充耳不闻,纹丝不动。
沈斯年推了一下,还是没有反应。
明明刚才就清醒着!
沈斯年只好搭起普世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抬起身。
普世也丝毫不客气,全身心的挂在沈斯年身上。
普世七尺有余,仅面上看就十分宽大,更何况是隐藏在玄袍里的精壮肌肉,而沈斯年自十二岁那年伤了身子就放弃习武,这些年又用药养着,身子早虚了。
这会儿正十分艰难,一步一歇地架着普世在台上移走。
沈元忠坐到一阶,慈祥的看着这副尊师重道的场景。
周氏恨得牙痒痒但不敢声张的直饮酒。
台下的大臣,也议论纷纷说:大公子平日不喜与人交谈,和谁都亲近不起来,没想到才跟了普世三天就这么亲昵,不亏是普世先生,谁都能教化。
沈斯年听后,气得耳根子嗡嗡叫。
本来今天打算退师的,这下可好,全柴桑的人都以为他们是良师信徒呢!
还未走到席上,小厮指引沈斯年,他和师傅该在一桌。
而后也不搭把手的退回席后,继续感动的望着师徒二人。
沈斯年气喘吁吁的把普世搁在桌上,扶额深思,该怎么把这厮退回去呢?
普世单手撑着脑袋,宽大衣袍遮住半边身子,朝向沈斯年那侧睁开眼睛,轻吹一口气。
沈斯年转头,不掩眸中怒火。
普世笑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一只獠牙未长齐的猫。”
怒火晕化开,澄澈的杏眸像是经历过暴风雨的洗涤,荡的人心情舒畅。
普世阅人无数,自觉不会再为何动摇心绪,这一眼竟不自觉的勾了进去。
沈斯年撇过脸去,不再理会普世。
普世更加放肆,伸手摸向没有面具遮挡的一小半脸颊,温温软软,像在战场上饿了好几天忽然吃到的软米饭。
“你要是拿出三分性子对付沈庆生,他就不敢像今天这般放肆。”普世不禁教诲了一句。
沈斯年拍开普世的手:“我对你用了十分性子,还不是一样的放肆,那三分对别人又有何用。”
普世听后,不顾还佯装醉酒的模样,仰头大笑:“为师能和旁人一样吗?幺儿。”
是不怎么一样,你脸皮比别人厚些。
沈斯年没有说出口,因为沈元忠的目光已经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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