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夜访
烛火逐渐变暗,夜风又起,吹的嫩枝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斯年坐在书房提笔想了小半夜,又放回去笔。
没有惊扰门口睡得深沉的秦桐,披上斗篷连夜去了瑶光殿左厢。
瑶光殿只燃了门前一小片烛火,供禁军守夜,旁的房间都熄了灯。
沈斯年与禁军打了声招呼,又提了一盏烛台进去瑶光殿。
漆黑的大堂中,左厢依旧通明。
沈斯年驻足,又想起拜师那夜受的屈辱,顿觉恼怒,转身想走。
望着黑暗空荡的大殿,沈斯年眼前闪过赤军饥肠辘辘面瘦肌黄的姿态,闪过纪勒唉声叹气一夕沧桑十岁的面孔,攥着烛台的手指压得咯咯作响。
沈斯年又转回身,闷头闯进左厢。
出乎意料的安静,连侍女的身影都不见。
暖黄的氛围让沈斯年感到无比熟悉,每日夜读,他都遣散了一众人,自己点一支粗大的黄烛,一直看到黎明烛火融进亮光中,撇头一看蜡烛,刚刚燃完一半,顿觉满足,剩下的一半明日再继续燃。
沈斯年壮了胆子,向更里屋走去。
那日只去了华清池,没来过普世的卧房。
拜师也有几个月了,沈斯年并不熟悉普世,也不想熟悉,要不是实在想不出策略,他不会孤注一掷来找普世。
孤注一掷,他觉得只有这个最贴合他现在的心境。
烛火一直延伸到里屋,房门虚掩,还未走近便闻到兰香。
沈斯年不喜欢普世,但却喜欢他身上的兰香,很是让人放松。
沈斯年走到门前,他从没有偷窥的习惯,只是想再做一下进门的准备,刚这般想,当看见普世正落座在桌前看书时,彻底停住脚步。
烛光摇曳,整个房间的光影都在闪动,却没有影响到普世看书。
他捻着书页,目中跃然在每一个字上,嘴角勾出沈斯年从没看过的笑意。
门缝中瞧去,颇有一番风范,普世身材又高大魁梧,若落身于军营,着一身铠甲,是个文武兼修的将领。
普世有这般本领,为何不从军或入仕呢?
沈斯年有了一丝丝好奇。
“幺儿,原来你还有偷窥的癖好。”
沈斯年幽想间,普世已经来到他面前。
高大身影吓得手中烛台脱手,圆滑的黄烛滚到普世脚下,熏黑小半截袍子,普世赶忙踩灭火。
猝不及防烧坏一件衣裳,普世朝沈斯年瞪眼。
沈斯年好生愧疚,又好生羞赧,含混说:“我赔你一件。”
“赔?”普世埋怨,“这袍子是十八个妇人用上好蚕丝一针一线缝制大半个月才出的一件,莫说袍子,就是蚕丝你也赔不起。”
劈头盖脸的一顿说,沈斯年更加憋屈。
他正确认识到普世有多富有,也成功认识到自己有多穷。
“那你脱下来,我拿回去让老妈子给你勾几针。 ”
“算了吧!”普世一甩袖子,气冲冲进了门。
沈斯年跟在后面嘟囔:“真小气。”
“找我什么事?”普世一壁问一壁打开柜子找衣裳。
满柜衣袍,全是一模一样的玄衣。
普世慢悠悠的解外袍,没再管沈斯年。
沈斯年站在普世后面,气氛差的让他问不出口。
许久未闻声响,普世转头寻去,沈斯年双手交握在前,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普世是不愿沈斯年来找他的,他有自己的计划,沈斯年只需做个傀儡,不该有自己的需求。
普世随意披了件袍子,带沈斯年来到书房:“说吧,为师酌情帮你。”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在战事中极其重要,原先师傅跟我说,士兵在始安自种粮草可供补给,而他们只要守住城门,把战争拖到来年春,斩断玄军重添的补给,战事便能大胜,但如今始安收成不好,粮草早撑不到春日,柴桑这边又不给补给,莫说赢得胜利,不大败就不错了。”
沈斯年激动说完,等普世给反应。
话已至此,普世该明白他所求什么。
普世皱着眉头,向沈斯年质问去:“你叫谁师傅?”
沈斯年先是一愣,而后小声嘟囔:“你和纪勒都是我师傅。”
普世冷若冰霜,说:“当得知粮草不足时,你师傅就该早一步改变策略,而不是在始安死守城门,拖到来年开春还不为所动,一代大将竟这般没有脑子,你师傅输了这场战是早晚的事,神仙都无力回天!”
你师父你师父的,叫的极其讽刺,沈斯年听的格外刺耳。
“我心平气和的与你商事,你没有法子就直说好了,何必这么尖锐,不过是一句师傅而已,又何必这么小气!”
沈斯年也气,一是因为被普世羞辱,二是普世也无力回天,始安那边危险了。
普世哼笑:“即便我有法子,也不愿去救傻子。”
落座在桌前,普世继续看书。
烛心烧的劈啪作响,沈斯年孤零零的站在普世面前,毫无办法。
“还站在那儿干嘛,想给我暖床吗?”普世冷冰冰扔过去一句。
沈斯年恼怒离开。
“诡影!”听闻脚步声消失,普世随意喊了一声。
诡影从不见光的角落中走出,朝普世单膝跪拜。
“你速去始安了解情况,若真到了粮草不足还死守城门的地步,立即给我飞鸽传书!”
“粮草不足还死守城门?”诡影问了一嘴,疑惑,“不应该啊,身经百战的将军怎么能犯这这种错误。”
普世也疑惑:“这事不对,你在始安多待些日子,把纪勒也打探清楚。”
诡影领命退下。
普世卷着书往手心上砸,十分烦躁。
纪勒要是败了,江茂勋打进柴桑,他还辅佐个屁!
又是无眠的一夜,普世在烛火前坐了一夜,面容枯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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