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下职了准备干点什么？”

“找个地方盖个院子，等死就行了。”

“哈哈哈，这么没志气的。还不如老子的，等老子下了可得把你带着，省得到时都没人给你收尸。”懒散倚在办公楼前的士兵朗声笑起来。

“哎···”轰然的气浪崩开了蒙满尘土的玻璃，闪光的碎片扎进未尽的声带，吞咽下汩汩喷涌的血水。但他仍毫无知觉地站在原地，瞳孔上是满目的灰色，人呢？去哪里了？他想触碰自己的眼角，只是抬手在半途，遇见了横亘在身体上的碎渣。像是抽取棉花的布偶，他泄了气，化成一滩不能瞑目的血肉。倒地的瞬间，雪花样的世界归于黑暗，剧烈的疼痛跟随喊叫声入耳。

怎么回事，我要死了吗？

身体被什么东西触摸着，长了老茧的手，滚烫的液体，皮肤拉扯的感觉，他还在啊？

伏在原本正笑谈着下职以后的同伴身上，小唐没有太多的思考，耳鸣撕裂了他的神经，模糊的视线预兆着自己的倒计时，火焰燃烧的隆隆声抢夺了生机，头顶的砖石循着死亡的记忆从头顶下落。

近处的挤压声，远方的嘶吼声，小唐压倒在沉重的砖石下分不清是什么扯下了最后的意识。

“砰砰！”烟霭在楼宇里放射火焰的愤怒，凌晨的中心城被政府办公楼的倒塌叫醒，随即而来的是整座城市的崩溃。一个接着一个，没有人知道这些炸弹和火药是如何在严密的布控下出现在各处的，然而在所有人沉浸在不安或甜蜜的睡眠中时，有人按下了发送键。量子信号以极快的速度传达着意志，几乎是同时，爆炸发生了。

在一些人眼里，这片硝烟之后意味着绚烂的开始，也是另一次动荡的开端。

“院长。”李柏躬身向走进室内的胡连蕖问好。

“小李，我就不再跟你说一些有的没的了。中心城发生了动乱，我们研究院必须要进行转移。”

“是。我都听您的吩咐。”李柏点头道。

“你要保护好自己啊。”院长神情深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晃动的墙壁扰乱了对话，胡连蕖望向窗外。研究院外仍是郁郁葱葱的假象，忽闪而过的景象印出蜿蜒的瓦砾，仿佛视网膜上有了琢磨不透的飞虫，盘桓在故作轻松的脸上显得憎恶。

憎恶，异样的情绪犹如深不可测的水潭，一旦进入便水淹口鼻，不能呼吸。抽身出来看见的是院长扶住双肩担忧的样子。

“小李，保重身体，待会我们就跟着部队进行转移。”

“···好的，谢谢您。”院长摆摆手，背身走出静默的室内。门外响起嘈杂的议论和走动，投影仪再也撑不住和平的美貌，倾泻的砂石埋葬了蒲公英飞扬的种子。

“这样做，就会是对的路。”女性柔和的嗓音回响在耳畔，现在他已经无法阻止倾塌的高楼和消失的人影。这样做，真的可以吗？真的是对的吗？

“不要怀疑。就因为你曾经看见血，便不能再看见心甘情愿的奉献了吗？”

只是濒死的一刻，焕发光彩的永远是求生的泪珠。

“只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李柏怔怔望着自己的手掌，它帮助自己剖开躯体，缝合伤口，又阖上圆睁的双眼，现在依旧如此，依旧如此···

“师兄，快走了。”段晓芽推开门，抱着一叠文件夹催促着李柏走去地下通道。

“没想到我们的车库联通了中心城的地下通道，”她汇入流动的人群，“那些参与实验的志愿者···”

“他们去哪了？”李柏激动道。

段晓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们早就被军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师兄你不是知道的吗？”

“对···对。”恍惚地走进奔流的队伍，众人招朋引伴地议论着现在的局势。

“听说政府正紧急召回派往胡文岛的兵力回来平乱。”

“真的吗？但是中心城的部队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哪有，看这仗势，估计是要来真的了。”

“啊？我还想着昨天的实验呢，这下又要中断了。”

“还想着实验，这种时候保住自己的命就好了。”被拍了脑壳的青年揉着头嘀咕着走开，身边跟着收回手的兄弟。

“喂——”江遇没管身后叫喊的众人，意识到李柏的处境，此刻他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回中心城去。

“你···诶？不要抓淮枫的翅膀。”刘筱宝看着江遇不分青红皂白捆住鹰鸟的举动，随手拎起砍刀。江遇将鹰鸟挡在面前：“别动！我只是想借用你的鸟。”

“宝宝，宝宝。”名为淮枫的鹰鸟急促叫着，刘筱宝憋红了脸，没再同往常一样反驳。

她颤抖着开口：“你要干什么？别折腾他。”

“我要他找到一个人。”江遇没移开挣扎的鹰鸟，“这应该很简单。”

“你知道，中心城全是爆炸和弹片，他不一定能找到你要的人。”

“江遇！呼、呼，”喘息声跑近，全擎停下身，见两人对峙的场景有些头疼。“江遇，你怎么回事？说好是来帮忙的，这会扯什么回去的事？”

“我要回去救人。”

“李柏？”全擎嘲笑道，“他不一定需要你，他很安全。”

“你怎么知道？”江遇一松懈，淮枫从他手中挣脱出来，飞回刘筱宝的身边。手中没了能够找到来时路途的东西，江遇咬牙，放下满身的抗拒，轻轻呼出灼热的呼吸。

“路博，你有什么想说的？”坐在高处的人出声道。

“我的意见与之前相同，我认为在我集团周围应当有足够多的军队驻扎。”路博坐在侧位，似是不满桌上的餐品，他重又摆正了餐具。

“净水处理器在冰原，我想并不会有过多的安全威胁。反倒是我们研究院，位于这次动乱发生的中心城，我认为我们需要更多的兵力保护。更何况如今兽人研究已经有了进展，不能再因为动乱中断进程了。”胡连蕖回应道。

“据我所知，研究院有自己的保护。”路博撑上下巴。

“你是什么意思？”

“我相信其他人应该也知道这事？”路博看着并不惊慌的胡连蕖，瞥了眼其余众人，“应该还是很好用的？”

残余的断手掉在脚尖的石粒中，从未有这样一刻，令李柏感到无法呼吸，如果他曾立誓不愿害死任何人，那么他早就该被地狱里的恶鬼拖走了。段晓芽拧起眉头，伸来逃脱的手。他立在原地，不同于往日愣着没动。

“快走。”段晓芽眼看火苗将要烧过来，不再犹豫，抓住李柏的手臂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