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这已经不能算夜路了吧……不是吧,你这么大人还害怕这个?”

“我这不叫害怕!”唐律的声音早就变了调,“我这叫……敬鬼神而远之,你不懂吗?”

“行了,我懂了。”秦琛一脸不深究的表情,让唐律既觉得不是滋味,又阴差阳错地放松了一些。

“傻子……和傻子在一起不会遇见……”他嘀咕两声,揉了揉发麻的侧脸,“行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有什么看法?”

“除了等,我们应该没别的选择。与其这么一惊一乍……”秦琛蹲下摸了摸地,“要不坐下歇会儿?”

“哈?”

唐律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理喻。

这个人的所作所为真的没有逻辑。

从他敲开自己的房门,不,从他在走廊上为了把烟藏起来掉了手机的这种行为上,他早就应该明白这个人的脑回路异于常人。

“那你有什么高见?”好像越过了刚才的生死危机,秦琛已经彻底放弃了在唐律面前掩饰什么,“我们现在除了坐下,还能做些什么?”

“行——你说得对。”唐律第一次明白了平时从家人朋友脸上看到的无语代表着何种心理了。就像他理解不了秦琛一样,平时周围的人可能也无法理解他。

唐律麻溜地坐下,自暴自弃般伸直了腿。

他向后撑着身体,看向毫无焦距的虚空。

“怀表规则,其一,没有怀表的人啊,你终将在黑暗中徘徊。”他复述着规则的第一条,“所以第一条可以暂且认为,这是指没有怀表的人都得死?”

“但第三条:拥有怀表的人目前可以绑定一人作为附属。这个规定给了没有怀表的人一线生机。只要他的周围有一位拥有怀表的人,就能够获得生存的机会。”秦琛学着他的样子坐在旁边,“如果往好处想,至少这个怀表没有把一切都给做绝了。”

“所以我们是要对把我们扔进生死局里的罪魁祸首说感谢吗?”唐律像是压了一肚子的火,理智制约着他,让他把一切的情绪都给压回平静的水平面下,“真是个令人笑不出来的方案。”

但过多的抱怨于现状无用。

他摩挲着怀表的光滑表面,试图找出更多的线索。

“刚刚说,第二条,时针代表生命,分针指明方向。但现在……”唐律把怀表的表盘看了又看,“时针和分针都没动,秒针是干什么的?”

“这说明我们的确不需要做什么。指明方向的秒针没有动,意味着我们现在坐下的行为是正确的的。”秦琛煞有介事地点头。

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在这个距离,他甚至能看清唐律脸颊上沾上的一点血渍。

“你……真的没事吗?刚才吐了那么多血,身体怎么样?”他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变得柔和了许多。这种说话方式要是让同事们听到了肯定要大喊失常。

毕竟在同事们眼里,秦琛是一个对犯人如秋风扫落叶般冷酷,对同事毒蛇直球连发,在局内蝉联多年“长得帅能力强但不想共事搭档”第一名的奇异选手。

唐律拨动怀表的动作一顿:“可能这是我最近一年来最舒服的时候。”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荒诞的现实给他带来的竟然是一种久违的轻松。身体里好像再度拥有了力量与活力,虽然吐血依旧很厉害,但他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恐慌。

“不是说——这个时针代表生命吗?只要这个时针不走到头,我的命就还在。”他自嘲地笑了,“这个简单易懂的指标,比之前医生给出的诊断要让人放心多了。”

不论他展现得多么云淡风轻,只要是人,对死亡的恐惧就永远不会减弱。

握着这个怀表,他有一种把自己的命掌握在手中的安心感。

“……那就好。”虽然心中仍有诸多疑虑,但现在的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地方发展。秦琛松了口气,终于有心思沉下心来回忆一下这波澜起伏的“一天”。

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唐律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上了暂停键,只有他们两人能够确认是活着的。

但越是这种时候,他却越能把自己投身于冷静的思考中。

和之前时钟的对话能够得出一些答案。

时钟区别于人类,是一种他们暂时无法理解的物质。

它有自己的思维与逻辑,并且拥有着令现在的人类无法理解的能力。

他试图让自己不要想太多关于家人的事情,但情感却在理智前冒头了。

伯父一家和姐姐在本市,父母在首都。

也就是说,从这里出去的第一件事,是去伯父和姐姐所在的小区看看。

他掏出手机尝试拨号。

手机的电量是满的,信号也是满的,但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网络也能够正常连接,但他能看到的信息却十分有限,都是在今天之前的消息。

这个奇异的情况不仅仅发生在医院里,从它提到家人的情况来看,这个奇异的景象至少覆盖了整个市。

但如果只是涉及了一个城市,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救援消息。这就说明,很有可能整个国家或者是整个世界都被拖进了这个奇怪的困境之中。

“而且搞这么大阵仗,只是为了封住一个医院,一个城市,一个国家,那也太小题大做了。”

“是啊……”秦琛赞同地点头。

“啊——抱歉。”唐律换了个姿势,“我只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怎么就突然说出声了……”

“可能是这里太安静了?”秦琛清了清嗓子,“不发出点什么声音,总觉得自己的存在都要变得飘忽起来了。”

“这真不像是你说的话。”唐律感叹道,“什么自己的存在变得飘忽起来了,这种描述你不觉得像是中学生伤春悲秋的感伤?”

秦琛噗嗤一下笑了:“你还别说,我最近一直被我表姐揪着,说要给外甥一点榜样教育,不要天天和个小姑娘似的。这话,好像是我和他一起看动漫的时候,他说的吧。”

提到家人,再好笑的话题在此刻都显得不太合适。

唐律有些后悔问起这个话:“啊——你外甥?”但这个话题却不能这么突兀地结束。

“中二病那小子,初中二年级。现在的小孩啊,真的是不得了,好像有着自己的一套哲学。”秦琛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我是弄不懂——”

“不管多大,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哲学。”唐律试图转移话题,“就比方说我们小的时候,你难道没有深信自我理论的时候?”

“也是——当时我觉得老师的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还觉得自己的想法是绝对正确的。”秦琛挠了挠头发,“一晃二十年……我当时可能也没想到自己长大了还能变成教育别人的那种大人吧。”

他叹了口气:“看来我之后得去和那小子道个歉。”

“是得去道歉,为了成年人的自大与盲目……”唐律嘀咕着,“要是我有外甥,我肯定不能这么对他。”

“这种大话,还是等你有了外甥你再说吧。”秦琛意味深长地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轰——轰隆隆隆隆——”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有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

秦琛一跃而起,伸手把唐律扶了起来。

大地震颤。

“地震?!”

地面的抖动越发剧烈,一道道裂缝张开了巨口,像是要把一切都给吞噬。

粗壮的柱子从地底探出了头。

“那是……什么?!”

两人互相扶持着,仰头望着那个不远处的建筑。

那柱子探出地面后就像是接受了阳光雨露的竹笋,在几个呼吸间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变成了一座看不到尽头的高塔。

“滋滋滋滋……滋滋——”随着电流声的逐渐增大,一道光柱从高塔的顶层直射而下,以一种复杂的路线向四周扩散。

粘滞的空气在灯光亮起的那一瞬恢复了原样。

“妈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乎在下一瞬,各种嘈杂的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朵。

有了高塔的存在,周围的黑暗终于变得正常了一些,以他们现在的视力,几乎与白日里无异。

地上倒了很多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王医生!王琰,你给我醒醒!”熟悉的女声吸引了唐律的注意力。

是每天早上都会过来给他测量体温的女护士。

倒在地上的,则是每天会来给他做检查的王医生。

“你……”

女护士的脸上满是泪水,见不到往日的平和与羞涩。

“唐先生?”女护士听到了他的声音,警惕地回头,见到他的脸却又松了口气。

“小微?”干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王医生!”女护士惊喜地扶起他,“你没事……太好了——呜呜呜呜——”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倒在地上的人们间歇着发出了呼救的声音。

“没事……原来大多数人——太好了。”紧绷的心弦一松。

唐律终于舒了口气。

没有怀表的人也不代表着死亡。

一道强光射了过来。

“是灯塔上的!”

秦琛拉住唐律的手腕:“当心!”

那光柱扫过大部分的面庞,印照出他们或劫后余生或惊恐错乱的神情。

光柱的颜色慢慢变红了。

【滴滴滴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从高塔上发了出来,离得近的人甚至因为这刺耳的声音遭受到了某种看不见的袭击,瞬间摔倒在地。

【非甄选者出现,清扫程序开启。】

唐律瞳孔一缩,大吼出声:“站起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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