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倒计时的时间,三天,两天,一天。时以宁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快高考的日子,升高三了,她心里小有激动,百日誓师大会的时候,暂时的热血沸腾,而后离高考的那一百日一天一天走过,如今回忆起来,也不过如此。但是到最后要上考场了,她就无比紧张了。
这婚礼也是一样。一个月前什么也不上心,十五天前也没觉得,直到这日子真的来了,时以宁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麻麻的刺痛一片,只得把两手交叉搓着,让自己保持冷静。
这场婚礼办得真的很低调,请的全是齐时两家关系十分密切的亲友,总共才五十人,那些个齐家生意场上的朋友,一个都没有请,媒体就更别说了。
时氏夫妇是在婚礼前两天到的,张芸把他们安排在齐园酒店,他们来的当日,她便亲自到酒店上下打点,言谈举止平易亲切,丝毫没有摆出富贵人家的款儿来。来参加婚礼的,除了时父时母,还有时以宁的小姑和表妹,表妹小雅比其小五岁,才刚大学毕业,工作已经落实,在一家中学当英语老师。
婚宴的地点并不是在齐芸集团名下酒店或是其他场所,而是选在了A市北郊的一家五星级度假村,这边风景独好,有山有水,旁边还特地挖掘了一个颇大的人工湖,水质清澈无比。秋风飒爽的季节,阳光柔和,室外温度适宜,所以选择了时下年轻人喜欢的草坪婚礼,仪式过后的餐饮是自助式的。
时以宁穿了那件白蔷薇婚纱,和齐格一起到宾客之间敬酒。身边除了伴郎伴娘,还有他们的宝贝小辰。这孩子今天众望所归地当上了花童,小西装穿在身上,神气活现,天真可爱,得到一众宾客的喜爱夸赞。
时父坐在一张白色藤椅上,眼角时不时地朝女儿女婿的那个方向望去。起初,张芸还照顾到亲家,后来也走到其他地方去跟前来的亲朋好友说笑叙旧了。
时以宁的小姑看着圆桌上刚才选的蛋糕,心里苦涩,只动了一口就不再吃,跟女儿说:“小雅,你也别跟我们在这儿坐着,也去跟别人说说话。”
明明是两家人的婚礼,可是时家来的人屈指四个,齐家却有二十多人之众,再加上时家的人寡言少语,自卑自重,自然融不到亲家的那群亲友当中去。这场婚礼,仿佛就成了齐家人的家宴。
小雅四顾花园里的布置,红白玫瑰配上柔美的丝带,优雅不失浪漫。她看那群人的西装革履、华衣美服,各个在觥筹间谈笑自若,再去看看表姐漂亮的新娘打扮,不是没有羡慕,但她仍是感叹,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橙汁,跟姨父姨母还有母亲打了声招呼,便起身走开,向旁边的服务员问洗手间在哪里。
从洗手间出来,忽然有人在身后拍了她一下,惊然回头过去,见是一个穿着粉色俏丽礼服的女孩,这是她表姐的伴娘,当下便微笑道:“梅小姐。”
梅雨皱了皱眉头,说:“你我都是新娘一方的人,千万别这么生分,直接叫我梅雨就可以了。之前听以宁说,你叫小雅,是吗?”
小雅点点头。
梅雨注意到她的局促,就笑盈盈地拉她到室外,没有回到花园中,而是在湖边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踏在沿湖的木板上,可以听到脚下噔噔的声音,湖里还有几只天鹅在嬉戏,好不快活!两人在湖边的露天咖啡座坐下,这里已经被办婚礼的人包下,所以没有其他顾客,每张小圆桌上都摆着一个细口花瓶,瓶里插着一朵玫瑰花。
“还是这里清静,”梅雨刚才陪着新娘子喝了两杯香槟,再加原本脸上就有腮红,因而一颦一笑更显得娇媚,“若不是以宁要找个伴娘,我才不来呢!”
小雅知道表姐的孤僻,能请这个女孩来当伴娘,肯定关系很好,“想必你是我表姐很要好的朋友。”
“对啊,不过就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才不想来。”梅雨说话素来直爽,不懂得如何做作,但她这句话,立刻引得小雅止住了微笑,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她。
小雅问:“为什么因为你是我表姐的朋友,才不想来参加婚礼?”
梅雨没有注意到小雅神情中的异样,回答道:“你觉得你表姐嫁给你现在的这位表姐夫,会幸福吗?”
“这……”小雅变得语塞,她不是不知道这段婚姻的曲折和不寻常,然而多年的教养让她懂得在新人的婚礼上,无论有多疑惑多反感的想法,都不可说出来,以前小时候去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时,顺便参观了他们的新房,天真无邪的年纪,她无意中只说了句“新房一点都不漂亮”,就被母亲狠狠瞪了一眼,说在婚礼上,不该讲出如此无礼不吉利的话来。
如今,结婚的是她表姐,时家的人,包括她没来参加婚礼的父亲以及其他亲眷,都对这场婚姻持怀疑态度,甚至没有人对此抱以祝福。可是谁会说出口呢?
在喜气的婚礼上,只能说美好的话,也理应对这对新人扑朔迷离的未来表示祝福。
梅雨盯着桌上娇艳欲滴的新鲜花瓣,长叹一声,“你也别为你表姐担心了,好歹也是嫁了一个有钱人,他们齐家财大气粗的,而且我看她婆婆对她和小辰都挺好的。”
小雅垂下清眸,咬了咬嘴唇,缓缓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梅雨对此话不明所以,问道:“什么不是因为这个?”
小雅呡紧嘴唇,双手揪着礼服。忽然“扑腾”一声,一只在湖中嬉戏的天鹅展开翅膀,飞了起来,掠起湖上一层水浪。
“我姨父姨妈,还有我们这些亲友,没有多想表姐夫家怎么样,看表姐夫他妈妈的态度,显然是对表姐很好,而且之前表姐夫还去过姨父家里,姨父姨妈对他的印象并不差。”
“那你们担心什么?”梅雨本想说齐格并非他们见到的这样,他可是一个过惯了纸醉金迷生活的男人,要他对以宁从一而终根本就是空谈,不过这句话她到底没有说出来,以免吓到眼前这个姑娘。
“我表姐,以前爱过一个人,”小雅终于鼓足勇气,深呼吸,说,“很爱很爱,但是因为发生了一些意外,他们没能在一起。”
以宁以前很爱很爱一个人?
梅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像是被塞了一个鸭蛋,张得老大,“那个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
小雅听到梅雨的继续追问,一下子就后悔自己的口快了,她不该谈起那段尘封往事,眨眨眼,只避重就轻地说:“我表姐以前头部受过创伤,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梅雨的好奇心极重,只想知道时以宁曾经那段被遗忘的爱情,不由地连身子都前倾了,鼻尖都碰到了瓶中插着的鲜花,可是这一场谈话,却以另一个声音的加入而告终。
“你们怎么在这里?”来人是陆远,他今天是齐格的伴郎,一身黑色西装礼服,丰神俊朗,并不比新郎差,漆黑明亮的双眸朝向梅雨,“你是来当伴娘的,应该待在新娘旁边,怎么来这里说悄悄话了?”
梅雨自晓得陆远是伴郎,心里就一直不爽,她不喜欢这个眉眼桃花而又轻佻的男人,“我只不过是过来透透气!”
重新回到花园中,走到新娘身边。
只见齐家的一些亲戚正聚在一起忆往昔峥嵘岁月。
这家人并非是积累多代的富贵,祖辈亦是寻常人,只是齐格父亲以及其他各位叔伯各个都懂得辛苦打拼,这才有今日这般好的局面。
谈完过往,又说今时。
张芸问:“怎么不见齐容?她哥哥今天结婚,她怎么能不来呢?”
齐容是齐格的堂妹,高二时便被送往澳洲读书,在墨尔本念完高中念大学,念完大学念研究生,假期里又要参加学校社团活动,练就一身的自主独立,只在过年时才回国与家人团聚。
齐容的父亲是齐家唯一一个踏入仕途的人,比起同辈其他兄弟,这人更加的圆融通透,玲珑八面,因此二十多年来官运亨通,现在已是某市的市长。
“她正忙着她的论文,说是要参加学术竞赛,忙得昏天暗地的。这孩子事事都要争先,一个人在国外生活,我和她妈妈又管不到。不过她也说了等到有空回国,一定会来探望哥哥嫂嫂的。”
“难得这孩子这样上进。”张芸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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