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拔得头筹,拿下学习委员一职。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大家对转学生的特殊优待。想当初,上次手捧铁饭碗还是在黄城一高的时候阴差阳错的当了政治课代表。
管他的,努力吧。不再多想前路如何,因为我的肚子早已饥肠辘辘。
“好,下午两点班级男生到南侧办公楼三楼领取教材,班长你负责一下。”刘文辉点头应然。
“其他人,下午两点直接回班就行。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老启前脚刚走,后脚整个班就作鸟兽散。我随手在书兜里乱摸一气,拎出来一张桂林山水。
二十块钱,吃顿午饭完全足够了。
掏个钱的功夫,班里各路人马已经跑的差不多了,只剩零星几个人。
我快步拿钱迈出脚步,临出门扫了一眼讲台黑板上方的挂表,十点差五分。
刚出校门,一阵东风刮过,霎时间黄尘滚滚,我眯着双眼,小心翼翼的跻身从一出又一出的悲欢离合大戏身边擦身而过,生怕一个不小心给了别家的掌上明珠一个掉眼泪的机会。
“甑糕,甑糕,好吃又美味的甑糕哎~”
我从两辆摩托中间见缝插针的挤了过去,老远就闻到米香味了。
“老板,给我来一份。”摆摊大妈应了声好,转即揭开木桶上罩着的巨型白笼布,瞬间米香味混杂着枣子的香气扑面而来,入目的先是最顶层红豆和红枣,密密麻麻的铺了一片,看起来诱人的紧。
我的口水不争气的吞了又吞,大妈微笑着看了看我,手上不免加了速度,老练的为我打了一份甑糕。
我赶忙接过甑糕,右手将钱递了过去。不多时,大妈就从腰间的挎包处找了我余下的零钱。
我前脚刚把零钱收好,第一口甑糕还没来得及入口,又是一阵大风刮过。我赶忙把塑料扣碗合上,可不能让这等美味混了土。
校门口路两侧皆是各路小吃,天南的,海北的,有名的,无名的,愣是铺了小十米。
想着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左手拿着温热的甑糕,右手紧紧攥着余下的十八块钱,快步走过这条充满诱惑的小吃街。
南椒高中地理位置很是优越,附近吃的喝的应有尽有。和与凤屯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在村里,半年也不见得能花出去几分钱。在这里,手里即便只有仨瓜俩枣,也恨不得能一分掰成两份花。
刚出小吃摊,又迎来饭店。马路对面大大小小的商家店铺密密匝匝的挨在一起,不说二三十,也有十七八。
我沉默的望向手里的这笔巨款,不出意外,下午两点前应该是只能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了。
这会估计也就是十点来钟,吃午饭还远不到时间,我打算先把手里的甑糕就地解决一下。
环顾四周,被我瞄到学校左后方有棵柿子树,我绕过各色小吃摊和一个个与家人难舍难分的学弟学妹,朝着目标前进。
这颗柿子树一看就是我的长辈,说不好还能是老启的长辈。树木高耸,树干粗壮的能挡住一个成年人,树枝上满是刚刚泛红的圆柿子。我理好衣裙,背对坐在树桩处,开始美美享受我的上午加餐。
第一口甑糕终于入了口,江米加上枣泥和红豆,软软糯糯又口感丰富,一连吃了好几口才堪堪停下。
柿子树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黄土地,目之所及有块大棚远远坐落正前方,看起来规模不小,也不知道都种了些啥。其他地方八成是被摒弃成了荒地,土块石头遍地,一看就疏于打理,刚坐下前我还用脚踢开附近好几块尖石。
嘴里那口甑糕还没咀嚼下肚,脑子里全是对这一时半会也种不出庄稼的黄土地的惋惜,身后各色声音仍旧不绝于耳,摊贩叫卖声,父母叮咛声,孩子呜咽声,更有摩托汽车轰鸣声。只是其中有道声音似乎有那么一点耳熟。
那抹声音越来越近,“真的不去吗?”
我回头瞥了一眼,是单申申。
某位仁兄沉默不语,自顾自的往前走。
单申申快步追到少年身侧,伸手轻轻牵住对方衣袖,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开口央求道,“去吧,只是吃顿饭。”
少年拨开手边桎梏,沉声拒绝。
鹅黄单衣美少女不再追赶,只是怔怔地望着温拟冬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安静看完一出好戏,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古代征战的丈夫出门行军,妻子满目悲伤,只能倚门目送的苍凉。
意料之外的一出戏以男主出画落了幕,我手里的甑糕也将将吃完。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小腿处有些发酸,但眼下女主角还没退场,我这个幕后观众更是脱不了身。
不知过了多久,女主终是落寞转身退了场。
我撑着树干缓缓起身,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脚腕,这才朝繁华闹市里走去。
刚吃完一份甑糕,肚子一时半会是饿不到了。我打算去附近超市转一圈,顺便看能不能添置个洗脸盆之类的,当然,买不买的标准是很灵活的,超过五块就放弃。
洗脸嘛,有盆没盆的都能洗。
超市离学校很近,正北处三百米左右就是,我一路慢慢悠悠,没几分钟就晃到了超市。
我绕过琳琅满目的食品区,在日常用品处上下打量,符合价钱的倒是也有,但大小嘛就不能过多要求了,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五块钱这个铁标准,购入一款十二块五的巨型脸盆。
这么一来,冬天衣物估计也能洗得下。
一下出了笔巨款,手里只剩五块五。
带着脸盆,我也没有心思在外闲逛,还是先把这个负担卸到宿舍再说。
刚从宿舍出来,转角就和唐晁打了照面,唐朝自来熟的很,站在男寝门口就朝我大声吆喝,“陆陆,等一下。”
话音刚落,身边皆是起哄的喝采声。
唐晁佯装不悦,啧的一声,起哄下了七七八八。
我站在原地,静静等着后话。只见唐晁把手里的包袱递给身边俩人,打声招呼就转头朝我跑来,黝黑的脸庞和白花花的上臂形成巨大反差,我不由笑了出声。
来人一脸的明朗笑意,用手擦去额头和鼻尖上冒出的那层薄汗,一脸不解,“你笑什么?”
我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瞄了瞄他的胳膊。
唐晁如梦初醒,伸手把半袖撸下,开口解释说,“刚和几个朋友一起搬行李,天太热,也忘了放下来了。”我笑着点点头,正想开口遁走,唐朝又接过话头,“你东西都搬来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唐晁一脸殷切,心里忍不住直打鼓,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女生面前上赶着帮忙。
要知道,他唐晁虽不说人中龙凤,在这南椒高中却也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除了成绩一般,几乎无可指摘。长得不错,性格也好,平日在操场打个球,送水的小学妹排成排,简直不要太多。但他向来是万花从中过,片叶不粘身。
身边也不是没有谈恋爱的,死党柴莫莫不止一次明的暗的给他拉纤保媒,可他一个也生不出心思。
“我去,老唐,你丫不会是个断背山吧,老子我可是有主的。”
唐晁斜睨柴莫莫一眼,屁的断背山,他喜欢什么样的他自己清楚,只是从来没遇到过罢了。
就算是说给柴莫莫听,他能找得到吗?还指不定要怎么酸溜溜的刺挠人呢。反正他和一班的班花唐婷感情正得意,已经到了即便是条狗路过都能闻到爱情的酸臭味。老启和一班班主任也不止一次的分别找两人谈话,谈话内容无外乎影响成绩,考不上好大学尔尔。
就连唐晁自己也觉得老启说得对。
谁知道七月放榜,柴莫莫唐婷均榜上有名,他倒是华丽丽的落——榜——了。
天理何在!
“老唐,追姑娘你可得热情主动,将来哪天要是遇到喜欢的了,可别向以前一样蔫了半晌放不出一个响屁来。”
唐晁这人柴莫莫比谁都清楚,看着朝气蓬勃,活力满满,其实骨子里透着七八分悲观色彩。以后没他这个前辈指导,能不能追到姑娘还真不好说。
柴莫莫的话一遍一遍的盘旋在他脑海。热情主动,眼下的自己已经主动到让他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了。
“我刚才都收拾好了,你还没收拾吧,你快去吧。”
“我也早就收拾好了,刚才是帮朋友一块抬个行李。”唐晁不自然的摸了摸后脑勺,兄弟们对不住了,我的行李就交给你们了。
“快中午了,要不要一道吃了饭?”
正想开口拒绝,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吃食堂吧,正好熟悉熟悉环境。”
黝黑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好啊。”
哪怕已经吃了三年,再多吃这一顿也不算什么。
我并不知道原来食堂离宿舍这么近,咫尺之间。
转身上了几节台阶,唐晁绅士的为我拨来眼前东北大拉皮般的塑料吊帘,“一楼大多窗口是米饭,二楼是面食,不过明天才算正式开学,今天就只开一楼的几个窗口。”
米饭还是面食的我并不挑,有啥吃啥。
我挑了一家菜色看起来最合胃口的排队打饭。
食堂几乎业界良心,一荤两素也才三块,三道菜分别是土豆鸡块,清炒土豆丝和爆炒土豆片。
为啥我能分辨土豆丝和土豆片的做法呢?其实也不难,因为土豆片有些炒糊了。
刚盛好饭就看到唐晁挥手示意,我端着餐盘在他对面坐下。
唐晁把另一双筷子递给我,看到我餐盘的一瞬,双眼微不可查的轻眯了会儿,开口道,“你很爱吃洋芋?”
我一口土豆丝刚刚入口,只能点头回应。
但事实是,我只爱吃特定一人做的土豆。
果然,这个土豆也没有记忆里的味道。
一顿饭下来,我从唐晁口中听到了不少八卦。诸如什么体育老师有对龙凤胎,三七班数学老师和隔壁政治老师是死对头,我班班长暗恋单申申。
耳边捕捉到熟悉的人名,我脱口而出,“他俩不可能。”
唐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我,满眼狡黠,“那你说为什么他俩不可能?”
废话,单申申对温拟冬那么粗的单箭头任谁看不出啊。
难不成唐晁也喜欢单申申?
脑子里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怪不得要特意提到单申申。
想通这个,我斟酌开口,“单申申那么好看,应该也会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吧。”
对面放下筷子,开怀大笑,“是吧,我早就告诉过刘文辉,让他别盯着那块天鹅肉了,癞蛤蟆怎么也不会和天鹅是一家。”
我明知唐晁这番话说的不是我,但偏偏又处处都是我。
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浑身炸毛,面色不由一沉,越看唐晁越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开口呛他,“刘文辉再怎么也不会是癞蛤蟆,说不定人家是被施了法的青蛙王子呢。”
唐晁似乎是感觉到我话音里的言外之意,敛起笑意,开口找补,“对对对,我注意分寸,注意分寸。”
上午放学铃声响起,我突然回过神来,这里不是什么黄城一中,这里是大西北的南椒高中,我在这里和好心好意的唐朝较什么劲。
我神色赫然,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对上唐晁探究的目光,“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唐晁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心里只道陆陆正义感爆棚。
我俩一前一后出了食堂,离下午还有阵功夫,还可以回宿舍休息一会。
“下午其实去不去都行,一般就是打扫打扫卫生,分分教材啥的就没事了。”没走几步,唐晁扭头特地跑来对我说。
“行,知道了。”我伸手拜拜,唐晁笑笑,一左一右又各自朝着宿舍里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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