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此次集议会不欢而散,明沉舟早有准备,是以谢病春第一个离开后,她紧跟着带谢延退了出来。

还未到酉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黑云压城天欲倾,密雪碎玉声不绝。

两侧游廊花厅,小黄门顶着风雪辛苦挂着灯笼。

大雪落在谢病春玄色蟒服上,右侧游廊晃荡的烛光落在冰白色的脸颊上,清冷含冰的眉目便越发疏远起来。

“今日集议新帝之事,把几位皇子叫来做什么。”她跟在身后不解问着,“历朝历代还未有过这样荒诞之事。”

这种举动看似光明磊落,实际却是结仇,今日一番闹腾下来,晟王和誉王便是兄弟彻底决裂了。

“大概是有趣吧。”

衣袍随风而动,猎猎作响,连着那声似雪般冰冷轻盈的轻喃都被吹散。

明沉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谢病春虽然背对着她,但明沉舟能想到他此刻脸上的讥笑。

“你想让他们自乱阵脚。”她焕然大悟,似乎歪着头又问道“可万一适得其反呢。”

内阁明显分为两派,一个拥护晟王,一个拥护誉王,就像看似最中立的太后其实心也是偏的,就连司礼监,都不是铁桶一个。

他们若是联手虽未必能成功,但也一定棘手。

相比较前面两位皇子多年经营的内外朝势力,谢延可以说是毫无根基。

谢病春嗤笑一声,冰冷不屑。

明沉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多问。

一行人踏在厚雪上,脚印逐渐深了下去,北风凉凉,雨雪雱雱,天地逐渐连成一片白色。

“今日雪大,掌印还是撑把伞吧。”明沉舟看着雪越下越大,忍不住开口劝道。

谢病春虽未说话但莫名停下脚步。

明沉舟堪堪刹住脚步,这才没有再一次一头撞上去,但两人的距离却是只剩下半臂的距离。

她心有余悸地晃了晃脑袋,主动往后退了一步,顺便给桃色打了个眼色。

桃色小心翼翼地准备去给掌印撑伞,却被他扫了一眼,顿时僵在远处,苦着脸偷偷去看娘娘。

明沉舟不解,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脑中电光火石一闪,犹豫上前接过桃色的伞,高高举起手,亲自给谢病春打伞。

谢病春这才懒懒抬眸,眸色冷淡:“娘娘这次不避嫌了。”

明沉舟装傻:“我何时避嫌?”

谢病春深深看了她一眼,却不再说话,只是伸手接过明沉舟手中遮雪伞,绕过她继续朝前走着。

明沉舟轻轻嘶了一口气,小声嘟囔着:“倒是记仇。”

不过是之前那他做筏子堵了明笙的嘴,这会儿倒开始翻旧账了。

“娘娘,我们回宫吗?”一直跟在英景身边的谢延见人走了,立刻巴着她的腿小声问道。

明沉舟看着谢病春撑着伞,消瘦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收回视线,点头说道:“走吧,我们也会去。”

“今日大字还未写呢。”

“知道了,回去就写。”

谢延根本听不懂今日堂上说的话,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晓刚才吃了糕点喝了茶,早上还玩了雪,一天下来心情不错,开开心心地应了下来。

“我便知道,我早就知道,这对贱/人。”晟王怨恨的声音在两人离去后的假山后响起。

————

明德帝的事情在司礼监和内阁的重压下有惊无险地翻了过去,难得是江兴程此次的沉默,是以即便是有人察觉不对,也不敢胡说,

大周没有后妃殉葬制,但无子的嫔妃待先帝下葬后便都会送到庵中养老。

明德帝后宫人数并不多,且膝下有子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人已经陪着明德帝一同走了。

明沉舟作为后宫等级最高的嫔妃为行表率,领着诸位嫔妃在正殿跪了一日,知道暮鼓敲响这才起身回去。

“谢延呢,什么时候回来。”她搭在桃色身上,疼得龇牙咧嘴。

“皇子都要跪到晚上呢。”桃色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准备上轿子,“英景公公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不坐不坐,走两步,不然明日根本起不来。”明沉舟连连摆手。

桃色和柳行便让坐轿跟在后面,一左一右地扶着人。

“这宫中如今空了许多。”桃色看着满墙灯笼,可一路走来人影却极为少见,不由感慨了一句。

毕竟事关皇家辛秘,太后直接发落了仁宁殿和乾坤殿全部宫娥黄门,连着那半月在附近当差的人也不曾留下,至于那个告密的江美人更是直接送去一杯毒酒,遣散全殿宫娥黄门,一人也不能活。

这几波懿旨接连颁了下来,内宫人人噤若寒蝉,也自然空了下来。

明沉舟心中对这位身居后宫,神秘莫测的太后多了一丝警惕。

“慎言。”柳行淡淡说道。

桃色吐了吐舌头。

“呦,这不是贵妃娘娘呢。”走到半路拐弯处人烟稀少的梅林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拦在她们面前。

桃色皱眉,立刻挡在明沉舟面前。

“果然是司礼监出来的狗东西,怎么我还敢动掌印的人不成。”谢迨见状,抱臂讥讽着。

明沉舟不想搭理他,脚步一拐便要离开。

谁知谢迨直接伸手把人拦下。

“殿下这是做什么?”明沉舟挑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谢迨并不说话,只是斜眼上下打量着她。

明沉舟不悦后退一步,冷淡说道:“殿下几次三番出言不逊,再是如此,我可要请太后主持公道了。”

这话不知哪里碰了谢迨逆鳞,他脸色顿时大变,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瞪着面前之人。

“怎么,降服一个谢病春让他欺压于我,连着太后也要笼络给我难看,若不是我母妃已不在,看你如何在内宫作威作福,”

明沉舟并不害怕,反而挑眉讽刺道:“殿下擅长武器,莫非擅长的是钉耙,这倒打一耙的能力倒是令人叹为观止。”

谢迨气得想要伸手去打她,却被桃色一把撞开。

“这里距离司礼监可不远。”她站在明沉舟面前,张牙舞爪地威胁着。

谢迨目光一戾,盯着树荫烛火中半露出的绝色红楼,面容扭曲,拳头紧握。

“不过是一个阉人。”

他恨恨说道,随后目光沉沉落在明沉舟身上,最后露在那种芙蓉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惊艳之色,可随后便又咬牙切齿首,满脸讥讽恶意。

“和一个太监做对食可体验这人间极乐。”

“放肆!”柳行怒叱一声。

谢迨并不畏惧一个奴婢,反而又是上前一步,看着近在咫尺的冷面佳人,像是审视一个稀世珠宝。

“娘娘这般绝顶姿色,人间少有,如何不能品尝风花雪月,何必委身一个杀人如麻,无心无情的阉人。”

“不过是一条狗,一只野兽,一块烂泥。”他压低的声音倏地发狠,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细嫩的脸颊。

明沉舟冷不丁地歪头,避开他的手,嫣然一笑:“是谁人给殿下支的招,挑拨离间倒是不错,只是用错人身上了。”

她啪得一声打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我与掌印清清白白,倒是殿下口出恶言,看来安相说您饱读诗书也不够精准,无法服众。”

明沉舟挑眉,意味深长地回敬着:“此事若是回禀太后,想来太后也会乐意出面的。”

谢迨摸着被打的手背,舔了舔牙。

“清白?谢病春这等狂傲之人何时会把人放在眼里。”

“你可知,台州回京城快马加鞭也要一月路程,可谢病春高烧十日,在二十日内赶到。”他眉眼低压,昏暗的烛光落在眉心,倒影着枯瘦地树枝,便落下一点浓重的阴影。

“谢病春当真,问、心、无、愧。”

谢迨靠在她耳边一字一字地质问着。

明沉舟眉心倏地一皱,但随后又松了下来,不怒反笑,不以为然说道:“那你便要去问掌印了。”

谢迨脸色阴沉,最后摔袖离开。

“晟王殿下当真无礼。”桃色不悦说道,“娘娘在太后面前定要好生说上一番。”

一侧的柳行收回盯着始休楼地视线,眉眼低垂,轻声说道。

“晟王殿下都出来了,小殿下大概也回殿了,娘娘回去吧。”

明沉舟站在原处盯着那点露出的红楼尖尖,那楼近看如猛兽蹲坐,雄伟壮丽,令人不敢细看,远看时小塔尖尖,伶仃风情,又让人无法看清。

就像谢病春一样,无论何时,他都是那个站在黑暗中只能看到那截冰白下颚的人。

“原来这就是代价。”

她愣在原处,喃喃自语。

一个在内宫毫无根基,在大局中亦无左右时局的人,如何能让万人之上的司礼监掌印信任甚至青睐。

除了那点隐晦的,不能为人道的床/笫羁绊,枕边之情,其他的别无他法。

可真是如此吗?

“啊,娘娘,娘娘,您去哪?”

桃色见明沉舟拎着裙摆朝着始休楼的位置跑去,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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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贵妃金安》

温月明作为温家女被父送入宫。

內宫情况复杂,圣人高龄好色,云贵妃虎视眈眈,

温月明依旧凭借美貌稳居后宫,只等一个皇子巩固地位。

只是一切事情都还没上正轨,七年不见的孤煞天星太子大胜回朝。

大宴中,温月明自微醺中抬头,看到台阶下那个俊美冷淡的人,心中咯噔一声。

——这太子她睡过!

几番试探后,得知太子大病一场失忆了。

温月明拢了拢自己始乱终弃的马甲。

日子还能过。

太子陆停不得圣心,十岁下放至去往西北,九死一生。

此番回京,是为复仇。

只是每每碰到那个新进宫的贵妃,总是莫名心疼,直到他做了一个春色无边的梦。

至此,**便生出一支藤蔓。

太子逼宫,万岁自尽,宫墙小门外,温月明包袱款款,准备脚底抹油。

城门近在咫尺,却不料有一只冰冷的手拦着她的腰。

一地鲜血自眼角滑落的太子满脸笑意,一根细小的金链悄然餐上她的纤腰。

“母妃带着孤的孩子,去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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