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宫里头那位过几日便大婚了！”

“你说的是？”

“还有谁？可不就是那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你这不是道听途说吧？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殿下当年生生拒了多少名门闺秀，连太后母族家的面子都拂了，说什么自己潜心修习尚无婚娶之心，圣上都拿他没辙！”

“千真万确！是我宫里当差的同乡听大公公讲的！而且你猜这太子妃花落谁家？正是如今圣上跟前最得恩宠的李尚书家的大小姐！”

“此话当真？哎！李尚书一族自从当年那事之后，可谓是一飞冲天呐……”

“嘘——话可不能乱讲！这李大人现如今可是成了太子的岳父，根基之深，恩宠之盛，哪里可以与当年同日而语了……”

“咳咳……只是想到了当年的林尚书……”

“慎言！”

“罢了，罢了……”

林祎凯今日得闲，被嬷嬷打发出门采买，驻足在一茶摊边上听了几句旁人的闲天。

“公子，来碗茶吗？”

“不了。”

他提着一篮子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匆匆往回赶。

耽搁了一会儿功夫，已不早了，再晚些回去恐怕又得挨嬷嬷的骂。

“哎，小蛮回来了！”

“又给姐姐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这小脸都热红了，姐姐心疼得紧，快过来，姐姐给你扇扇……”

“呸，哪里来的小贱蹄子，别对我们小蛮动手动脚的！”

林祎凯一进教坊司就被一群莺莺燕燕团团围住。这些乐伶们年纪都不大，平日里也就爱和这半大的清俊少年逗逗趣儿。

“姐姐们饶了我吧！”少年笑着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和姑娘们讨饶，“再不把东西给嬷嬷送去，嬷嬷非扒了我的皮。”

“小蛮，听姐姐们一句，”几个姑娘交换了一下眼色，拉林祎凯凑到近处，“刚宫里来人了，不知对嬷嬷说了什么，嬷嬷现在还在房里没出来。你仔细着些，别触了霉头。”

“哎，晓得了。”林祎凯乖巧点了点头。

林祎凯进去的时候孙嬷嬷正坐在妆奁前，不知正入神想些什么，连有人进屋了也不曾察觉。

林祎凯轻咳了一声道：“嬷嬷。”

“哎！”孙嬷嬷如梦初醒，转头见到站在房里的林祎凯，一时有些恍惚。

“嬷嬷，您要的东西小蛮都给您买回来了，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

孙嬷嬷没有理会这个，她摆了摆手，让林祎凯把东西放到一边。

“小蛮，你过来。”

“哎。”

“小蛮，你今年多大了？”

“刚过了生辰，今年有十六了。”

“十六……十六了。”

嬷嬷念叨着，竟就这么淌下泪来。

林祎凯慌了神，从怀里掏出了一方帕子，跪在嬷嬷的跟前给她抹眼泪。

“小蛮，你说嬷嬷待你好吗？”

“嬷嬷待小蛮自是很好，小蛮自十岁来到教坊司，便是嬷嬷带的我，嬷嬷平日里教习小蛮舞乐演剧，却没让小蛮吃过太多苦……”

“好孩子……好孩子……”

嬷嬷轻抚着林祎凯的头，不禁又落下泪来。

“是嬷嬷对不住你……”

“嬷嬷，出什么事了？”

“三日后，东宫太子大婚。宫里来人，竟要教坊司出一位试婚公子……要求年约十六，容貌上佳，知书达理，舞乐皆通，且是完璧之身……”

“试婚公子……是做什么的？”

“傻孩子，你知道试婚格格吗？”

林祎凯摇了摇头。

“宫里的规矩，太子大婚前，会着一位机灵美貌的宫女充当试婚格格，在大婚前夜给太子做教习之用。若有了子嗣，日子兴许能好过些，若是没有子嗣，也得不了宠，却也得一辈子困在那个地方，再不得见天日。说得好听些是试婚格格，也不过就是个没名没份的通房罢了……”

林祎凯脸色一白。

“那试婚公子……”

嬷嬷点了点头。

“……不知那太子存着什么心思，竟不让宫里人给他安排试婚格格，说是不愿与陌生女子触碰，更不想旁人怀了他的子嗣。找一个试婚公子便可省了许多麻烦。这事圣上不管，太子妃那边更是不会忤逆了他，何况这事听着对他们有利，更是不会反对。”

教坊司多是女伶，千百人里竟挑不出一个符合要求的“试婚公子”。

除了林祎凯，孙嬷嬷别无选择。

“小蛮，是嬷嬷对不住你……”

孙嬷嬷反复念叨着一句话，看着林祎凯直淌眼泪。

她知道他这一去，恐怕再没有的好日子过。

“嬷嬷……是小蛮命贱，怪不得谁的。”

林祎凯仍帮嬷嬷擦着脸上的泪水，攥着帕子的手，却是抖着的。

林祎凯一夜未眠。

他闭上眼，就怕那些往事入梦。

梦里他才将将五六岁，白团子似的小娃娃，眯着眼对着另一个肤色黝黑的娃娃甜甜地笑，他叫他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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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