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宫里头早早派了人守在教坊司门口,一顶二人抬的小轿候着。
教坊司的姑娘们趴在窗子上朝外看,一个个交头接耳,胡乱猜着这轿里头是要装着谁。
林祎凯两手空空出了前厅。
几个姑娘见了他,还朝他招了招手。
“小蛮,小蛮,快来瞧瞧热闹!”
“宫里来了顶大轿子,不知要载哪位姐妹去享福了!”
“就你会瞎说!这哪里是大轿子了?真真没见过世面。”
“呸,宫里头的东西还能有不好的?”
林祎凯低了头抿了抿嘴,走过去拉住了几位姐姐的手。
“姐姐们,小蛮走了。”
“啊?”
几个姑娘张大了嘴,还没转过弯来。
“此去一别,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得见了,小蛮谢谢姐姐们这些年的照料,小蛮屋里那些小玩意儿,姐姐们都分了吧。就当,小蛮给姐姐们留的念想了。”
“小蛮,那轿子接的是你?”
“嬷嬷呢?这是要带你去作甚?”
“小蛮,你可别吓姐姐!”
“……姐姐们到时便知道了。嬷嬷昨夜便送过我了,不必担心,小蛮都十六了。”
“小蛮,小蛮……”
几个姑娘看着林祎凯长大的,这半大少年平日里乖巧可爱,又有八面玲珑的心思,记得每个姐姐的喜好,最懂得疼人,也最讨姐姐们的欢心。
这下说走便走了,姑娘们心里头担心,一个个都扯着林祎凯的手不放。
“时辰到了!公子请上轿!”
“小蛮走了,姐姐们保重。”
林祎凯说罢,强撑着一张笑脸出了门。
他最后看了一眼教坊司的门牌,这是他生活了六年的地方,窗户那头几幅熟悉的面孔默默垂着泪,最顶头那间屋子,他看到若隐若现的一张脸,是孙嬷嬷,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他仍然扬起一张笑脸,对着那头挥了挥手。
帘子落下,他要独自去面对他的那道劫。
*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究竟是教坊司出身的贱籍,凡事先掂量掂量自己,招子放亮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仔细着。”
“是。”
“侍候太子殿下是你的福分,今日需得熟读这些秘册。该学的都在上头,把殿下侍候好了,兴许还有些好出路。懂了吗?”
“小蛮晓得了,谢谢嬷嬷提点。”
林祎凯容貌姣好,虽是十六的少年,身量却不太高,细细小小的,看上去年岁更小些,腰只有盈盈一握,面孔白净,一笑更似化了一池春水。掌事嬷嬷心头一跳,只觉得这番容貌定能惹出什么祸事来。
嬷嬷心下不喜。这等出挑的,在这宫闱里,最是要不得。又是个男孩,下不了崽,眼见着不会落得什么好来。她不愿再花什么功夫,扭头便出去了。
林祎凯翻了翻嬷嬷留下的书册,未曾想一入眼便是赤条条几具□□纠缠在一起。林祎凯不是没有看过这种册子。他自教坊司来,教坊司虽是隶属于礼部,服务于宫廷的机构,说到底不过就是官家养舞乐伶人的地方。教坊司内的女伶们平日里除了一应朝会宴飨的表演,亦供达官贵人取乐。本就是贱籍,哄的贵人开心,赎身做妾,便是教坊司的人最好的归处。男女之事,他们都懂,也都必须得懂。
林祎凯年岁小,跟着姐姐们学了舞乐演剧,却还未曾上台露面,这才免了许多腌渍事,他知道这也是孙嬷嬷一直护着他。
可如今,却已无人护他了。
他强逼着自己一页一页地翻看下去。
这是宫里画师描的图样,倒是比宫外的春宫图要细致许多。不同的是,这册子上画的都是两个男子。
林祎凯越看越是心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把册子一扔,缩在角落里不出声地淌眼泪。
又惊又怕,又是一夜未眠,少年的身体早就承受不住,林祎凯不知什么时候哭着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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