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垂航力保周航,不敢恋战,每将敌手的手腕刺伤,或是将对方的刀摚开,便将目标转移到下一个。
周航顺势连使“袈裟斩”、“燕返”和“逆袈裟斩”,一时间杀得议事厅中叫声顿止、血流四溅!
袈裟斩,顾名思义,照对手的身体斜斩而下,流出的血将伤口以下的位置染红,就像僧人披着袈裟。
逆袈裟斩,与袈裟斩相反,是自下而上的斜斩。
燕返,相传为使用三尺长刀的传奇剑客佐佐木小次郎所创,先是自上而下大力劈砍,诱使高速低飞的燕子侧身避让,而后以一种极为巧妙的手法,刹那间掉转刀锋上劈,将燕子当场一分为二。由于动作如飞燕猛然折返,而此招配合长刀又有斩落飞燕的传说,故名“燕返”。
这三招均是天照国的“剑术”(天照国人认为“刀”字不如“剑”字文雅,故常常称“刀”为“剑”),追求在对手的兵刃碰到自己之前斩倒对手,故使用者需要持有放下一切防守姿态的觉悟。
周航将“袈裟斩”和“逆袈裟斩”这样方向完全相反的斩击,用“燕返”巧妙地衔接起来,借助中原武学的内劲、半太刀的长度和孔垂航的掩护,顷刻间便将十名军中高手击杀,而自己未曾受伤,实力着实可怖!
但周航和孔垂航还未喘息片刻,十八名将领的部下便已带人将厅门堵住,燃烧的箭矢如洪水般灌入屋内!
厅内顷刻间化为火海,二人不敢迟疑,忙跃到柱后躲避,而后运轻功顺柱而上。
周航和孔垂航料想,十八名将领早已在屋顶布下天罗地网,于是二人对视一眼,便击破屋顶一角,沿墙而下遁逃!
屋顶果然有两张精钢丝网,每张由八名高手操控,用于捕获二人。
十六名高手见二人逃脱的位置十分刁钻,不禁一惊,赶忙从屋顶跃下追击。
可控制其中一张网的高手在落地的瞬间,便已被反客为主的周航和孔垂航配合偷袭击杀!
埋伏在周遭的士兵顷刻间围拢过来,二人见人便杀、且战且退,好不容易在对方阵型成形前杀到了包围圈边缘。
那些叛变的陆军将领们也追到了他们近前。
二人一鼓作气,与这数十名军中高手缠斗起来!
武学虽起源于战场,但军中武学与江湖武学早就成为了两个不同的大类。
江湖武学常用于一对一的切磋,其中虚实结合、喂招拆招的过程,便是双方用力量和智慧相较量的过程。
而在军中,虚实、拆招多体现在排兵布阵上,武学本身已经简化为各类巧妙的阵法,武学功底并不甚高的士兵只要在阵法中正常发挥,便大有克敌制胜的可能。
此时数十名军中高手已列成简易军阵,周围还有手持长枪、盾牌的士兵掩护和骚扰,周航和孔垂航虽一直在杀人,但宛如蚁群的士兵仍旧能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
二人除了偶尔与这些将领交手片刻外,始终没能近身。
随着时间推移,这议事厅外的尸体已堆成了高高的京观,血流将青石砖铺成的地面染得暗红,溪水般的血液沿着青石砖之间的凹槽处向外扩散,绘成了蛛网一般的图案。
“血锯鳐”与“魟夫子”的身形,真如两条扁平的游鱼,在狭小的空间中遨游穿行,所到之处皆有敌人倒地。
但身上已中了数处枪伤的他们显然撑不了太久。
正当二人被疲惫感笼罩、背靠背半跪在地、周围的军士即将给予他们致命一击时,一个虎啸般的声音突然响彻陆军营:“住手!”
众人转头一看,来者为一矮壮汉子,身披乌金甲、头戴鱼鬃盔,长须及腹、眉如卷云,似门神模样。
他身后跟着一众铁甲兵,正与欲上前阻拦的陆军营士兵举枪对峙。
陆军营一众将领一见此人,赶忙朝戒备的士兵喝道:“这是宁镇的胡节帅,还不快把兵器收起来!”
众人这才收兵。
那留着美髯的矮壮汉子正是胡万年,他朝周航和孔垂航嘿嘿一笑:“浮鲛王、孔长史,你们今天可得好好谢谢本帅的救命之恩!”
周航在孔垂航的搀扶下迈力站直身子,笑道:“谢你?本王要谢的恐怕是赵家的那位大人吧?”
胡万年两手一摊:“还不都一样。”
原来,赵家命吴州的海军进攻浮州近海时,曾交代:“如果发现浮鲛王府勾结倭寇之事为虚,就立刻停止进攻。”
同时,赵家派人传令给胡万年,让胡万年亲自率军潜入浮州,策反浮鲛王府陆军,并让陆军诱杀周航和孔垂航二人。
胡万年遥见浮鲛王府的舰队一举荡平了倭国舰队,并全速追击残舰,当即认为:周航之前乃是诈和,实则是想诱杀倭寇。
胡万年登时醒悟:我被利用了!那名忍者是故意被捕的!周航与毛利元清和谈的事情,是那名忍者故意透露给我的,目的就是想挑起中原内战,好借我们之手去提升他毛利老贼的战绩!
于是他立马派人乘快船告知吴州舰队实情,自己则亲自赶赴陆军营替周航解围。
但海上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等消息递到的时候,双方舰队已然损失惨重,浮鲛王府仅有几艘已经破损的船只驶回军港。
周航将刀插在京观上,抱拳道:“多谢胡节帅秉公办事,可赵家留下本王的命,不仅仅是佩服本王一心抗倭这么简单吧?”
胡万年又是一笑:“如今倭人大败而归,浮鲛王便是最大的功臣。我们将以赵家的名义对大王进行封赏,并在民间大肆宣扬浮鲛王府的英雄事迹。”
“原来如此,是想借着表彰本王的机会,来给赵家脸上贴金吧?本王若是同意,是不是就代表浮鲛王府归顺了赵家?”
“怎么,大王不愿意?”
“你家主子有没有交代,若是本王拒绝,该当如何?”
“自然是放浮鲛王府中人登船离开。但你们若是登了船,可就再也上不了岸了。”
“那就劳烦节帅送本王和弟兄们登船吧。”
“那是本帅的荣幸。”
围攻周航和孔垂航的一众将领中,钟玺如的副将毛焕阻拦道:“胡节帅,我们陆军营死了这么多兄弟,难道就这样算了?再说,将此人放回大海,犹如放虎归山!”
胡万年回头一笑:“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本帅只管照命令行事,无需考虑后面的事。”
毛焕登时无言,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近海双航”包扎好伤口,被胡万年送了出去。
明媚的阳光分化成了璀璨的群星,洒在蔚蓝的海面上。
星空般的海面如同异世的沼泽,将军港前残破的船只慢慢吞噬殆尽。
那些失去了船只的海军们,通通挤到了鲸鲨门那头如海螺的战船上。
在朝廷夺回浮州之前,他们便是浣海的浮萍、无根的浪客。
胡万年背着手,看着这广阔的海洋,不禁问道:“大王要带这些浪客到哪里去?”
周航回头一笑:“浪客也有浪客的自尊,自然是寻一个能找回自尊的地方。”
胡万年指着几十里外毛利元清等人驻扎的岛屿:“大王不会想告诉本帅,那岛上还有倭寇吧?”
“本王和他们中的一个有约,若是不赴约,恐怕会没了面子。”
“大王有伤在身,没了面子是小事,若是没了性命……可就有些不划算了。”
“节帅迟早会把本王的下落告诉你的主子,浮鲛王府与其灭亡在同胞手里,不如抢先死在倭寇的刀下。”
“那位大人才不会关心大王的下落,他不关心的事情,本帅为何要说呢?”
两人相视大笑,笑得很洒脱。
在胡万年满带敬意的道别下,鲸鲨门的战船向东北方向驶出,渐渐缩成一个黑色的菱形,在大海中轻轻摇曳。
胡万年留下一支小队驻守港口,等待赵家麾下的海军前来接管,自己则带着剩下的部队返回宁镇。
他前脚刚走,军港码头的梯架后便钻出一人。
那人身着夜行服,趁着士兵们松懈之际,施展轻功化作一道黑烟,穿过沙滩、翻过护墙便往西北方向溜走了。
察觉异响的士兵刚回过头,海面上便吹来了狂乱的海风。
于是他们以为,那只是一阵海风。
……
毛利元清身披“具足”,如一尊神像般端坐在绣着家纹的军帐前。
他身旁的军士们正围着一只烤海龟大快朵颐。
一名身着深蓝色夜行衣的忍者穿过密林,来到他身前禀报道:“一个时辰之前,浮鲛王的战船已到达岛的西南端,我已派忍者部队密切监视。”
毛利元清忽然睁开眼:“你做得很好!传令下去,一旦周航等人疏于防备,你的忍者部队立马夺船,并将船只开往此处,载各位回乡!”
“这件事你亲自带人去办。”毛利元清交代道,“记住,浮鲛王是个十分可怕的对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他正面冲突!”
“是!”那忍者首领领命便走,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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