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崟星城在心中打了自己一巴掌,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来的目的。
他叹了口气,把筷子摆回原位道:“我尚未知会陛下一声,便带家人匆匆出逃,本就是不忠不义之事,若是召集旧部来投奔阁下,那更是错上加错。恕难从命!
如今我和夫人已在阁下的地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望阁下莫让这孩子也受了牵连。”
赵无言两次被拒,倒也不恼,只是微笑道:“将军避开耳目直接出逃,无非就是为了夫人和孩子。如今母子平安,也同样是在下所喜闻乐见的。
将军若不方便策反旧部,在下自然也不勉强,即便只有将军一人加入,也堪称我军将士之福!”
王崟星城再次拿起了筷子,与赵无言对视道:“阁下所言当真?”
赵无言夹了一块鹿肉,放到了王崟星城碗里:“自然当真。待将军吃饱喝足,便可自行带夫人和孩子回京,若是印证了在下之前所说,还望将军能来我军统战,在下定当全力护佑将军妻儿平安。”
王崟星城翘了翘嘴角,当即让孟弦月入座,打了一大碗肉给她。
他自己则将碗里的肉连同锅里的肉一同吃得一干二净,连坛里的一滴酒都没给赵无言剩下。
……
“陛下,关于那窃贼,臣有眉目了。”
霍见飞高大的身影几乎要把紫云殿的大门给充填住。
他一手牵着狂暴的黑犬,一手拿着一张通缉令。
通缉令上画着一个长着大众脸的西域人,有着大众一般的卷胡子,裹着大众一般的头巾,一手抽着烟斗,一手把玩着神灯。
我心下暗道:凭这种画像真的能够抓到人吗?
霍见飞道:“臣借助猎犬追踪了紫云殿中留下的烟草气息,在东市的安乐坊找到了那个窃贼。他正拿着盗取毒针的报酬,在风月场中挥霍。”
我略加回忆道:“霍总说的这个人,不会是‘西域盗仙’拉丹·买买提吧?”
“正是此人,臣和夏侯指挥使联手,都没能把他抓住。”
“此人轻功堪比朕的六哥,易容术当世无双,偷盗的手法和工具也堪称一绝,但他拳脚功夫很差,而且还很讲规矩,从不将人偷穷、从不害人性命。江湖上谈论武学造诣,从来不把此人纳入行列中。
他一定是在偷到毒针后,将其交给雇主所指定之人,但他不大可能知道雇主和接货人的身份。即便抓到了他,也问不出个详细。换句话说,天蛾卫并没有找到凶手。”
“臣推测,凶手乃是太医院的人。”
“喔?”
“臣通过猎犬,并没有找到太医院中包含拉丹·买买提在内的外来人的气味。如果赵家的人真有施展轻功进入皇城并不留痕迹杀人的本事,那陛下手里的干将恐怕早就死绝了。”
“所以下毒的是我们自己人。”
“确切地说,是赵家埋在太医院的内鬼。”
“让天蛾卫把进出过孟相公病房的御医等人全部暗杀,然后伪造现场推给赵家便是。”
“有臣在,这个内鬼迟早会露出马脚。陛下不妨三思,将此事放上一放。”
“王崟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王崟将军和王崟夫人的踪影,到松阳山地界便消失了。”
“消失了?”
“松阳山地界有赵家银枭卫的耳目出没,我们的密探难以靠近,只得让乔装的骑手兵分三路,一路上金冠寺搜查,一路走水路南下,一路继续沿官道追寻。
南下的两路人马还未行多久,便遇到南边的人北上报告,询问之下,得知王崟将军并没有南下。东边的人也说,官道和水路均未见可疑之人。”
“金冠寺呢?”
“没有可疑之人。”
“说到松阳山,朕想到一个地方。”
“陛下是说‘牧师’的‘避难所’?可那密道已被炸毁,并且被天蛾卫监视了许久,想拖家带口藏到那悬崖下面,恐怕并不容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朕现在怀疑那村落还有另一条密道可进,而王崟将军一家,以及赵家的人,也许现在正藏在里面。”
“陛下打算怎么办?”
“王崟将军和王崟夫人此行,定是为了设计杀掉害死孟相公的幕后真凶赵家人。这一去九死一生,不管是否得手,必然受到银枭卫的高手围攻。
你且带领四大指挥使和一半的天蛾卫前去相助,路上遇到银枭卫的人一定要及时杀掉,切莫打草惊蛇。
赵无言倚仗着朕对他的欣赏,以及朕对西域诸国的顾忌,居然敢把手伸进宫中暗杀丞相这等要员,简直是在公然挑衅,这一次一定要给他点教训才是。”
“若是赵无言在场……”
“若是杀得了,杀了便是。”
“赵贼十分狡猾,若是王崟将军报仇不成,反被他策反……”
“一并杀掉,放他的夫人和孩子一条生路便是。”
……
王崟星城吃饱喝足,慵懒地用右臂将头杵在方桌上。他双眼迷离、面颊泛红,似是有些醉了。
赵无言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块就要到手的美玉:“将军既已吃饱喝足,那就请自便吧。”
王崟星城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便要起身。
正当赵无言起身抱拳相送时,一道银光已然闪至面门!
赵无言一惊之下侧身闪躲,那银光刚好擦过他鼻尖上的寒毛向下斩去!
赵无言的面庞被那汹涌的刀风吹得震颤,他借着躲闪的间隙,用余光望向桌前——
那道银光正是重刀“八薙”,挥舞它的人正是假意投诚的王崟星城!
赵无言自觉大意,刚要拉开距离,王崟星城便已调转刀向,使一招“灵犀顶月”逆斩而上!
赵无言自幼研习文官墨客所推崇的“仙鹤朝宗”功法,擅逃跑、周旋、借力打力,以此功法为基础,闲暇时与各路名师拆招,早已将百家武学的破解之法熟记于心。
他如今见王崟星城使的是军中“浮生流”刀法的变体,而刚好使到最易辨识的“灵犀顶月”,不禁心中一喜,当即将身体后仰、左脚前伸,使一招“鱼虎过镜”,躲过斩击后,如翠鸟划过水面般向前滑移。
王崟星城踏一罡步,恰好到处地避开了对方的滑铲和侧踢,顺势将刀刃下压,使一记“钓叟飞钩”,画一月牙向地面斩去!
赵无言看准时机,使一招“归燕回巢”,右腿发力一蹬,整个身子旋转立起,待面朝对手,趁对手还未斩到,当即接一招“黑鸵撞壁”,一拳击到了对方握刀的右手上!
拳力和斩力相互抵消之际,刀尖因惯性向前漂移,王崟星城当即躬身背对敌手,转为反手握刀,使一招“百转锋回”,刀身穿过腋下向身后一刺!
赵无言的反应也甚是了得,只见他横身一个“鹞子翻身”险险夺过刺击,顺势接一招“白鹳钳鱼”,潜运内力,双指直戳王崟星城食指和拇指与刀柄的间隙!
王崟星城只觉手指与刀柄间多了两条滑溜溜的泥鳅,心念一动,赶在刀要易主之前主动放开,使一招“锦鲤摆尾”,旋转身体带动右膝,朝对方横在空中的后脑撞去!
赵无言见对方所使招数与自己所料相差无几,心中一笑。他轻抬后脑躲过膝顶,潜运内力,使一招“信鸽离手”,用后背与对方膝盖接触,借着对方膝盖的冲力,将整个身体顺势向前送去,随即伸手去握“八薙”的刀柄,想趁机回身一斩,取对方首级!
王崟星城料到对方会有此招,于是在对方顺自己膝顶之力前移时,便已出手与对方抢刀。
不料赵无言动作竟快了半毫,抢先握住刀柄,可当他正要挥动“八薙”回身一斩时,却感到此刀奇重无比,一时竟不能挥动半分!任由赵无言如何运力相抗,此刀仍拉着他的右臂向地面落去!
赵无言一惊之下当即放手,可王崟星城的手却已握住刀柄,向他心头刺来!
世间两名绝顶高手过招,胜败便在心境的刹那起伏之间。
赵无言惊愕之下,动作竟慢了半分,他才险险躲过那当心一刺,紧接而来的斜斩便已来到身前!
尖锐的金属碰撞声惊走了谷中的飞鸟,赵无言的身体应声向后飞出三尺有余,生生撞倒了几棵大树!
他上衣炸裂,露出里面乌黑的贴身甲胄,甲胄上并无斩痕。
赵无言猛吐一口鲜血,浑身冷汗直冒,心下暗道:真是惊险至极!幸好有这刀枪不入的玄武宝甲傍身,否则我命休矣!
可还未庆幸片刻,那玄武宝甲便沿着“八薙”斩到的位置齐整裂开。赵无言的鲜血从那细小的裂缝中喷涌而出,宛如一片红纸。
二人这一通过招,虽只在片刻之间,却也足够让埋伏在周围树林和房屋中的银枭卫一跃而出!
其中六名当即架走了重伤的赵无言,很快消失在了树林中。
另外二十名则朝孟弦月奔去,企图擒住孟弦月来逼王崟星城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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