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为县令夫人的何春霜,依旧留在挥辰阁中,为各个阶层的妇女和自己的夫君施展着驻颜之术。
照世俗而言,已嫁为人妻的妇女应深藏阁中相夫教子,是不应在外抛头露面的。
但和何骏一样,秦叔岩并不在乎。
自诩满腹经纶惨遭埋没的他,不愿自己的妻子也经历和自己一样的遭遇。
他知道,妻子的双手是娄县的瑰宝之一,只有在挥辰阁,那手中充斥的魔力才能不被埋没。
二人郎才女貌、相敬如宾,令人艳羡。
每当听旁人说自己娶了一个拥有驻颜仙术的奇女子,秦叔岩总觉自己的婚姻颇有牌面、与众不同。
而何春霜的亲妹妹何春雪,由此得以住进秦府中。
何春雪幼时与姐姐流落街头,姐姐总是照顾着她、保护着她。
直到姊妹二人被心善的何老收为义女,得到了亲生女儿一般的待遇,漂亮纤弱却又活泼好动的何春雪,便成了何家的掌上明珠,备受宠溺。
多年以来,何春雪似乎已经习惯了当姐姐的跟屁虫,姐姐去哪,她就去哪,姐姐干什么,她就试着干什么。
并不好学的何春雪,似乎并没有姐姐的天分,无论是读书、刺绣、调香还是调制卤料,她总是成为姐姐的陪衬。
每当她无法像姐姐一样将一件事做得有模有样时,总是以对着手里的东西乱发脾气作为结束。
在日进斗金的挥辰阁,何春雪的脾性依然如此。
客人总是喜欢姐姐,而何春雪则一直在为徐秋秋或是其他驻颜师打下手。
众人倾心相授的技艺,即便是基础,她也难以掌握牢靠。
若不是徐秋秋压得住她,她恐怕又要大发脾气,把药瓶摔得到处都是。
这次借着姐姐和秦县令成亲,何春雪辞了挥辰阁的活计,整日赖在秦府无所事事,靠着秦叔岩雇来的说书先生讲故事解闷。
她最喜欢听的,是美满的爱情故事。
何老深知爱女性格,总觉得她叨扰秦府颇有不妥,但秦叔岩倒觉得活泼好动的何春雪多少给府中带来了一些生气和活力,并不介意,何老这才宽心。
随着口味越来越好,“骏何·香卤现捞”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已不再局限于卤味。
摊子的名声随着稀少的客商传到了外县。
何家虽已将摊子扩成了长摊,但也有些容纳不下远道而来的尝鲜客和贵族餐饮的取经人。
挥辰阁的客流稳定,主楼闲置的楼层较多,徐秋秋索性将主楼腾了出来,招了一帮凶神恶煞的厨子和伙计,让何骏开起了酒楼,名唤“溢香楼”,专做“江湖菜”。
北边的副楼则作为客栈,供人住宿。
驻颜店则搬到了南边更为僻静的副楼中。
挥辰阁对面的卤味摊子,则回到了卤味界的宗师何老手中。
于是何家成为了这小小娄县最能赚钱的家族之一。
何春雪自从把自己关进了秦府这个有爱情故事相伴的牢笼之中,又看着家中其他人都在热火朝天的做事业,府墙内外的温差似乎让她的心起了一种说不出的变化。
众人都觉得,何春雪至少不敢在县令的府上发脾气。
可她的脾气却比在何家时还要大。
每次看到姐姐和姐夫携手寒暄,或是亲昵相拥,何春雪总是眉头一皱从中捣乱,不是一惊一乍,就是受伤称病。
秦叔岩和何春霜只当她年纪轻不懂事,柔声训斥几句便已作罢。
可何春雪愈演愈烈,每次何春霜不在,她都要坠着姐夫带她去这去那,吃喝玩乐一样不少。
秦叔岩道:“这娄县有什么好玩儿的?在家听故事还关不住你?”
何春雪皱眉道:“我偏要姐夫带我出去!若是姐夫不愿意,我便去姐姐那说你的不是!”
秦叔岩深感无奈,只得壹壹照做,心下暗道:我堂堂县令,在娄县没有人不怕我,如今竟然要听一个弱女子的话,真是好笑啊好笑。
他将此事告诉回来的何春霜,何春雪免不了姐姐的一顿训斥,但也从来没当回事。
随着娄县人流量的增多,兴隆的生意使得何家手中有了富余,何骏和徐秋秋常用钱粮救济贫苦的县民,有时还为病患买药。
可没成想,这一举动竟引来了许多主动上门索要救济的人。
那些最终没有受到救济的人,顿时心生怨恨,随即拉帮结伙,待何骏和徐秋秋走后,便抢夺受到救济的穷人手里的钱粮和药。
由于何家与县令的关系,许多眼红的娄县人便认为,是何家勾结官府赚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钱。
这种怨气逐渐扩散到了娄县全境,随着秦叔岩一党对县民的压榨日益积累,最终引发了民变。
毫无预兆地,人们如狂暴的蚁群一般冲上街头,见到有钱人家便是一通□□。
甚至有的参与暴动的人,自己家里也被□□。
整个县城顿时陷入混乱。
官差们光是带人守住县衙和自己的居所都已十分勉强,只得派腿脚快当的好手去请驻军镇压。
挥辰阁的大门更是被暴民攻破,“溢香楼”凶神恶煞的厨子和伙计横刀在前,才没让暴民继续往里冲。
其间有人扔了火把进来,好在“溢香楼”的厨子和伙计早有防备,眼疾手快将火把打了出去。
可这一打,却把外面的几个暴民给点着了。
众暴民帮忙扑灭火焰后,怒吼着往挥辰阁中涌了进去!
“溢香楼”的厨子和伙计深知今日必然见血,当即持刀砍杀了十余名暴民。
可这非但没有镇住人潮,反而使得暴民们更加愤怒,一时间竟如洪流一般向前疾冲。
众厨师和伙计边退边杀,直到又斩倒了二十来人,暴民才不敢再贸然上前。
双方对峙许久,终于等来了镇压的官兵。
领头军士命士兵放箭,三十来名暴民应声而倒。
随着领头军士的高声警告,暴民一哄而散,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徐秋秋和何家人还没来得及高兴,那领头军士便高声喝道:“弯弓搭箭!”
一众士兵齐刷刷地抬起弓箭对着“溢香楼”的厨师和伙计,随时准备将其射杀。
领头军士盯着其中一位刀疤脸厨师,怒喝道:“薛才顺!老子找你很久了,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碰见你这位‘穿山狼’,还不快束手就擒!”
原来,这领头军士姓樊名苟,原是娄县下辖的茂山乡一恶霸子弟,借着家族在乡里的势力,干着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的勾当。
薛才顺本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才刚说好了一门亲事,那未过门的媳妇便和当地的许多妇女一样,被樊苟带人给糟蹋了。
那姑娘的爹娘本想找樊苟拼命,可想到家中尚有一个儿子,他们只得主动解除了婚约,将此事忍了下来。
那被樊苟糟蹋的姑娘,没过多久就自杀了。
薛家一直把那姑娘当亲闺女,即便没了婚约,但樊苟的行为已实实在在激起了薛家的愤怒。
可碍于樊家在乡里的势力,两家长辈敢怒不敢言,只得往肚子里咽苦水,
薛才顺年轻气盛,暗中邀约乡里深受樊苟所害的青年,一齐前往集镇,伺机杀这恶霸全家,为自己的媳妇报仇。
可他们还没到集镇,消息便已从各村的包打听那传到了樊老爷的耳朵里。
樊老爷嫌樊苟惹是生非,但想到自己年轻时候也是这般模样,而樊苟又是家里的独苗,只将他训斥了一顿后,便将他关在屋中,不许外出。
樊老爷深知薛才顺一行人已成隐患,当即起了杀心。
他查到了薛才顺等人在集镇的落脚处,并雇来杀手,让其趁夜将一行人全部杀死。
可这件事,却被家中一女仆偶然听到。
这女仆乃是被父母卖到樊家的,肉身长期忍受樊家父子二人的侮辱,并因此不受樊夫人的待见,常遭打骂。
她对樊家恨到了极点,却始终迈不出杀人和自杀这两道坎。
今日偶然听到樊老爷的计划,便对薛才顺一行人生了共情之心,于是找了个借口溜出樊宅,将消息带给了薛才顺等人。
薛才顺等人听闻消息,又想起家中父母,心中一震,打算赶紧回家带家人逃命。
可转念一想:村中有樊家的眼线,自己若不回去,父母反而安全,等躲过这阵风头,再回村里也不迟,那时候樊家也许就不会计较了。
待那女仆走后,众人一致决定,即刻上山躲上十天半个月。
众人分开行动,设法瞒过了樊家盯梢的眼线。
到了晚上,那杀手没找到人,只好把钱退了回去。
樊老爷勃然大怒,找人询问了各村,得知那些青年并未归村。
樊老爷担心他们某日突然报复,在大骂了樊苟一顿后,托县衙为这几位村中青年网罗了莫须有的罪名,并张贴了通缉令。
十天半个月后,薛才顺一行人悄悄潜回家中时,发现家人早已受其罪名连累,被下了狱。
有人感到十分绝望,言明长辈们进了娄县的监狱,恐怕很难活着出来。
也有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想要伸冤或是劫狱。
最终,无路可走的众人想到了西蜀群山中的匪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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