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琛苦练刀法数月,平日在人前装成穷书生模样,刻意隐藏武功路数,与仇人偶遇也笑脸相迎,以晚辈的身份礼数周到,对父亲真正的死因,装作并不知情。
后来,李连琛自觉报仇的时机已到,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先后遁入仇人的镖局和宅中,将里面的人杀得一个不留!
他将这些人的脑袋全部砍下扔到街上,以炎州土匪的口吻留下挑衅官府的字条。
这场命案惊动了京城,朝廷震怒,勒令炎州、蜀州两地官府七天之内查明此案并将罪犯绳之以法。
炎州官府本与土匪相识,也知此事并非土匪所为,但碍于查案期限,便与蜀州官府一同派兵剿了匪窝,草草结案了事。
李连琛大仇得报,喜极而泣,心中不免想到——天下又有多少像他这样的人,却因能力低微,有仇不得报。
李连琛心中豪气顿生,向父母敬了三炷香,从此发誓,要斩尽天下为争名夺利而害他人性命之人。
于是天下多了一只昼伏夜出的“遁地螳螂”,而少了许多谋财害命的恶人。
燕大方的经历大体如此,只是他没有李连琛那样殷实的出身。
燕大方出生在一个无钱无势的平民家庭,父亲是一车夫。其母与其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非常深厚。
其母虽然年近四十,容貌绝不能与那达官贵人家的千金相比,但在乡里也曾是出了名的美女。
乡里有一豪绅,少时风流成性,老来对那些精雕细琢的年轻美人反而没了兴趣,竟转而看上了燕大方的母亲。
那豪绅与土匪头子是拜把子的交情,这是当地人心照不宣的事实,所以即便是官府也要敬这豪绅三分。
于是燕大方的父亲被土匪杀死的时候,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猜到了幕后黑手。
豪绅对燕大方的母亲说道:“如今匪患猖獗,如果你不答应嫁给我,我无法名正言顺地护你儿子周全!”
这是威胁。
当一个人用孩子的性命威胁一个母亲时,她所能做的妥协,是在人的预料之中的。
当一个孩子知道有人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自己的母亲时,他隐忍的杀意究竟会在何时爆发,却是很难预料的。
燕大方依旧住在他能称之为“家”的旧屋中。他辞了药铺的活计,延续起父亲的人生,做了一名车夫。
但车夫的身份只是一种掩护,掩护他能顺理成章地来往于乡里和炎州城中。
燕大方携带着母亲偷偷塞给的钱财,向刀府说明来意,悄悄拜了老刀把子为师,学习起那千变万化的刀法来。
那是豪绅的钱,买的却是豪绅的命。
只不过那命,得燕大方自己去取。
老刀把子深知复仇之事牵扯甚多,并不想参与其中,于是在自家刀法的基础上,临时自创了一套连飞带斩的古怪刀法相授,以避免徒弟在复仇的过程中暴露刀府的武功路数。
龙咆帝国本就有尚武之风,平民百姓自幼学习防身之术本是常态。不错的功底加上勤学苦练,使得燕大方的刀法突飞猛进,日渐成熟。
直到两年以后,当杀害他父亲的土匪挑衅蜀州官府被歼灭时,他知道机会来了!
没了土匪撑腰的豪绅像极了一头纸糊的老虎,在那月黑风高的夜晚,和自己府上之人一同被那漆黑的长刀斩得支离破碎!
看着身上没有沾染一丝血迹的燕大方,他母亲的心情是复杂的。
自己的儿子,斩碎了自己又是仇人又是丈夫的枕边人。
大仇得报的喜悦和失去丈夫的悲伤,不知混杂成了何种情感,将这个女人逼到了绝路。
“我要去找你父亲了,把我和他的衣冠冢葬在一起。”
和许多把贞洁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中原女子一样,她手中的匕首,要了她自己的命。
那一夜长啸后,燕大方变了一个人。
一无所有的他,想到了天下还有许多和他同样遭遇却无力改变的人。
于是江湖上多了一只“黑蜻蛉”,少了一些欺男霸女的劣绅。
当天平会成为了一个能交到朋友的地方时,李连琛和燕大方便结了缘分。
二人得知对方身世,尤其是燕大方得知那土匪被剿灭和李连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时,遂感相见恨晚,索性结成了兄弟,常一同出生入死、行侠仗义。
可人总是要兼顾理想和现实的。
燕大方与妻子尚无子嗣,两人皆是贫苦出身而平日又都大大咧咧,对这行侠仗义着不着家的问题倒也没有特别思考过。
李连琛常年在外,不免冷落了妻儿,时间一长,自己也觉得有所不妥。尤其是家中除了父辈留下来的财产,没有其他经济来源,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而打抱不平收取报酬之事,李连琛也不屑于干。
他思来想去,认为不负侠道的同时,也不能负了妻儿。让妻儿永远跟自己过苦日子,不是大丈夫所为。
于是李连琛渐渐减少了对天平会事务的参与,变卖了家中许多值钱的东西,上下打点好关系,重新拾起了经商的路子。
如果在江湖,他算是一个合格的侠士,那在经商方面,他就是一个天才。
李连琛创业之初,曾邀请燕大方和其他会友一同参与,但众人因江湖长久以来遗留的重农抑商的思想,都不愿放下身段去做买卖,纷纷拒绝。
但赚的钱多了,眼红的人也多了。
随着李连琛的家业和名气越来越大,曾经共苦过的会友们在自己和家人的比较下,心理也开始出现了严重的不平衡。
在背后编造谣言抨击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甚至也包括他最好的兄弟燕大方。
曾经共生死的燕大方,居然在居心叵测的霜花六怪的撺掇之下,与一些会友合谋,秘密将李连琛的儿子绑了票,并留书信索要巨额赎金!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少数看不下去的知情者,悄悄将真相透露给了李连琛。
李连琛又惊又怒,携重金向昔日好友登门索要儿子,但燕大方竟咬死不认。
李连琛无奈只得找王樯调停。
王樯一通寒暄,便让燕大方露出了破绽。
燕大方见事情藏不住,索性撕破了脸,任由李连琛和王樯谴责,都坚称:不交赎金不放人。
王樯亲自陪同李连琛四处游说,求会友帮忙相劝,但实际上许多人被承诺了好处,纷纷闭口不言,任凭事态发展。
燕大方早已没了面子,但也不想做穷凶极恶之人,最终卖了王樯一个面子,将赎金减半。
李连琛的儿子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是被燕叔叔绑架的,就安全的到了家。
事后李连琛对自己被挚友背叛之事耿耿于怀,立刻就要寻人报复。
王樯道:“李兄好不容易才和家人过上好日子,冤冤相报恐怕会祸及家人,不如暂时当成是破财消灾,买个平安吧。”
燕大方及其余群豪也知李连琛可能会报复,整日心神不宁。
有人提出:“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灭了李连琛的门,再分其家产!”
但更多人因理亏,且顾及昔日情谊,断然拒绝。
于是众人相约,一旦李宅有异动,再动手也不迟。但过了很久也没有动静,众人也就把心放了下来。
这平白无故便可来一笔快钱,旁人也从中获了利,且事后还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燕大方的行为,引得会中人士争相模仿,两年间发生了数起绑架案,均是针对已经洗手经商并且家业越做越大的昔日会友。
这一着,让这李连琛的妻子对王樯颇有微词,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觉得:王樯和燕大方等人定是一伙的,所以才来和这稀泥!
于是李连琛及其妻子每逢与人聊起此事,便开始道王樯的不是,不禁三人成虎,越传越言过其实,反而参与绑架分赃之人被提及甚少。
一些不明真相的豪杰竟然向王樯登门要说法,待王樯把事情来由解释完,这些昔日的朋友居然依旧恶言相向,警告王樯以后不要多管闲事。
很快天平会的群豪自发形成了一个荒唐的规矩——以后无论谁得了好处,都要多少给其他人送一些“分红”。
这般腌臜的规矩,当然有人并不买账。所以他们纷纷退出了天平会,并为自己曾是会员为耻。
而那些平日里自诩侠客的人,最终化成了毫无底线的匪徒,直到几年后因为分赃不均、见者无份等原因开始自相残杀。
天平会逐渐在内讧中瓦解,那些被卷入其中的被蒙蔽者再次请来了王樯,做最后的调停。
王樯虽然用自己的威望终止了争斗,但这种调停的局面也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于是王樯的家人也糟了难。
这是那些人给他的警告。
但那些人远远没有想到,用杀害家人的手段,给一个自己完全对抗不了的人以如此警告,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大悲之下,王樯也不再以仁慈自居,他四处寻找并杀光了所有参与这场闹剧的人,以及他们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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