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米伽现在也明白了扶桑使节所指何意，没有劝阻。船上，吉尔伽美什百无聊赖，用着自己刚恢复的神力反复点灯。

“这样浪费自己的元素力，你怕是天上地下第一奢侈。”欧米伽说。

祂并不在意，只要天还亮着，逸散的光元素就会回到祂身体里供祂使用。吉尔伽美什伸手收回四散的元素，饶有兴趣地问：“如今我的力量已经有所恢复，你要不要从识海中出来透口气？”

于是欧米伽便从识海中现身，因为仍然处于魂体的状态，所以半透明的身体发出莹白的光。

吉尔伽美什：“这样把你带出去，恐怕会把胆小的人类统统吓死。”

他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了一丝弧度，“那更好，我讨厌人类，全都吓死了才好。”

吉尔伽美什见他心情不错，就将胸前的蓝宝石吊坠取下来递给他。他一碰到那块宝石就拥有了实体的身躯，颇为此而感到惊奇，“这是个什么宝物？居然可以让灵魂暂时稳定下来？”

吉尔伽美什意外地诚实，直接说道：“我不知道，但冥冥之中我有些印象——这可能是我曾经佩戴过的一件饰品。之前是金给我的来着。”

一说到金，欧米伽有些疑问，“我记得他有块光元素的蝶泪，你不认识他吗？”

蝶泪是神明对人类庇护的象征，在一个人的情感最为充沛时，瓦尔塔哈尔的神明就会发现其踪迹，过强的情感和**令神明共鸣，痛苦的神明流下眼泪，这就是蝶泪的由来。神明将蝶泪从瓦尔塔哈尔降下，以赐福的形式留在其身边，赐予人类控制元素的无上力量。

这像一种契约，人类供奉神明，神明用蝶泪赐福，只不过在这之中神明会因为人类的无尽**而痛苦罢了。

至于蝶泪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名字，都是因为某个自恋鬼说自己的眼泪像蝴蝶一样纯粹。

遗憾的是，吉尔伽美什对他本人毫无印象。

“光元素蝶泪是世界上最稀有最难得到的，按理来说我应该记得每一个持有者，可是我就是对他毫无印象，”祂说，“除非，他在神战的时候出现过，那一段的记忆我全都丢失了。”

一阵沉默，二人都无话可说。

“哦对了，”吉尔伽美什下船时说，“拿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眷属了，可不许反悔。”

听了这话的欧米伽气的跳脚，要不是因为这块蓝宝石很贵他舍不得扔，不然早就砸过去了，“混蛋光神，我才不要做你的眷属！”

吉尔伽美什狡黠地笑，他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自己仅存的印象中，这位神明可从未有过这样的态度。

·

金陵城向来是个热闹的地方，人类和异族通婚，共同生活，多年来倒也相安无事，可谁知金陵放开了海禁，开始大肆捕杀氐人。今日的金陵城安静地好似一座空城，只有偶尔的惨叫声和刺鼻的血腥味证明着这里还有生命的存在。

不是鬼蜮，却也和鬼蜮差不多了。

吉尔伽美什正待进城，却被守卫拦下。

那士兵道：“进城的要身份文牒！没有的不能进！”

这可把二人难住了，一是根本没有文牒，二是就算有也不敢拿出来看。文牒这种东西就是拿来区分籍贯和身份的，他们两个一个是光神一个是鬼，在这么个是异族就得死的地方，一进城就得被杀疯了的民众剥皮三百回。

欧米伽和祂躲到城角下，问：“瑶光不知道你根本没有文牒进不去城吗？”

“小姑娘心大，再说了，谁会想到神明也要用文牒进城呢？”祂说。

欧米伽：“那怎么办？自己伪造一个？”

“没用，秦垭的文牒上有阿加雷斯的印信，上面附着祂的神力。我就算伪造出来人家一看也就发现了。”

吉尔伽美什又想到回去找阿加雷斯，可这一来一回的功夫克拉斯托尔都凉透了，终于作罢。祂口念咒语，隐藏了身形，想着夹在渔人的队伍中混进去，可刚到城门口就受阵法影响，法力失灵。二人一个金发一个白发，在黑发的渔人中格外突出，若不是跑得快，恐怕又得被抓住。

“哈，我看我还是回去找阿加雷斯比较好，也不知道入了夜这点神力够不够我千里瞬移回来。”吉尔伽美什这样说着，就要趁着天色还亮花传送阵。

身后传来丝绸衣料的摩擦声和美玉宝石交织碰撞的响声。

“知道你生活不能自理，文牒准备好了。”

听这声音，祂就知道是谁来了，回身直接扑上去，半撒娇半犯贱地哭喊道：“外置大脑！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好了，在别人面前正经一点。”外置大脑把祂扒下来，神情中带着几分复杂。

阿加雷斯许是随性出行，因此身上没有什么过于奢侈的配饰，浅紫面的广袖和雾蓝的里衬显得祂贵气悠闲，靴上的几串蝶泪闪着静谧的蓝光。祂现在的这具躯体和在帝京时的那两具又有些不同，少了商贾的精明算计和神明的威严与悲悯，有的只是书生的儒雅随和。

祂发丝微散，只用芋色发带轻束，夕阳打在祂银白的发间，留下暖意的微红。

阿加雷斯把制好的文牒交给祂，轻瞥一眼站在旁边的欧米伽，眉微皱眼微眯，低头问吉尔伽美什：“这个就是你身上的诅咒？你新的眷属？”

祂点点头，道：“名字叫欧米伽，我起的。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祂了然，问欧米伽：“你用不用文牒？”

欧米伽正陶醉于阿加雷斯捏壳子的精妙手艺，根本没想到水神会问自己话，忙道：“不必不必，我回到祂的识海里就是了。”说罢，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躲回识海去了。

“你如今还在秦垭，就依旧受吾庇护。此程吾与你同行。”阿加雷斯道。

·

两人就这样拿着文牒进入了金陵，一路畅通无阻。

越往城中走，血腥味就越浓。这里曾是七国最繁华的港口之一，可现在却一点人烟也无。

“对于金陵的事，吾有所耳闻，但今日亲临才发觉有些超出预料。”阿加雷斯道。

欧米伽冷哼一声，“身为神明却对自己的辖地不甚了解，我都为你害臊，倒台得了。”

祂发现欧米伽态度并不怎么好，有些奇怪，便问：“你可与吾有什么过节吗？”欧米伽怒极反笑，转过头去懒得看祂，三人一边僵持着一边寻找克拉斯托尔两人的身影。

吉尔伽美什也许是受不了这样的冷场，解释道：“可能你没什么印象，他之前是琼华之森的鹿神，千年前你让人类破坏了那里，顺带着他们因捕猎灭了族。”

阿加雷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点点星光将这个肃杀的城池变得更加凄凉，连带着一件千年前流着血的往事被无情撕开，展示在月光下。祂的面庞变得柔和，所有的锋利都掩埋在书生的壳子下。

“那还真是……对不住……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想到帮人类解决了危机却毁灭了一个族群。”祂说着，月光下，金陵城的一切好似戴上了一层假面，到底是真心的忏悔还是假意的搪塞都无从分辨。

欧米伽：“道歉还是留给活着的人吧，你的对不住又不能使几十万冤魂死而复生。”

“阿加雷斯：抱歉……重生的权能不在吾手中。”

阿加雷斯看向吉尔伽美什，祂却耸了耸肩，道：“已成定局，我又不能违背秩序。说实在的，氐人到今日这般绝境也是必然，就算回到过去也改变不了结果。”

听祂这么说，阿加雷斯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你又能感受到秩序了？有没有想起什么过去的事？”

“可能是力量在逐渐恢复，和之前苏醒后得到的力量有些不同。很遗憾，还是没能想起什么。第一、第二、第四权能现在还是不能用。”

神明间那些特殊的，在元素范畴之外的力量就被称为权能。这些权能分属于不同的神明，但也有着交错和重叠，保证了神明辖地的均衡发展。

第一、第二、第四权能分别是“全知”“诞生”和“复生”，这是极其重要的权能，有了这几个中之一，就可以成为瓦尔塔哈尔诸天神明之一。

“事实上，我很奇怪，”欧米伽道，“你真的把第四权能拆碎分给使节了？”阿加雷斯顿了顿，刚想说话，却突然停下脚步，拐进一个小巷子中，推开一扇破旧的木门。

“是的，”祂说，“近些年**对神明的污染越来越严重了，许多事情吾也记不太清……”欧米伽撇撇嘴，有些不屑，道：“我可不信你有记不清的事。”

阿加雷斯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了。”

吉尔伽美什大喜过望，正打算快步走进去，却听阿加雷斯说：“但你先做点心理准备，情况……不是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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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14 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