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麻木地看着简初倾情作画，火柴人的胳膊腿都要拧出花儿了，才等到程源开口。

“糟心玩意，你，你，还有你，到这儿来弄，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弄出什么玩意来，一天天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其他人，开始下一步。”

他无情地点出几个反复失败的学生，由两位博士亲自监督，才又背着手四处转悠。他每经过一个人，那名学生的动作就会变得僵硬起来，甚至本来流畅的操作都开始变形。

简初倒是心很大，她把仪器从自己身上摘下，身体后仰给他俩一个正面交流的机会。

“你俩谁先来？”她问。

也许是因为刚刚满屏的火柴人，两人都保持了诡异的沉默，简初歪歪头，敲了敲桌子：“别怕啊，我不会在你们脑子里画火柴人的。”

左右护法的身形看起来佝偻了不少。

不过整个实验室里陷入僵持的不止是他们一组。

作战学院的学生们倒不是第一次接受精神疏导。有异能的人或多或少都回去校医院做定期检查，虽然他们还年轻，使用异能的强度不大，但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但校医院的老师好歹有经验，而这间屋子里的学生都是新手，免不了会让人有种变成小白鼠的恐慌。

“我知道你们在犹豫什么，说实话不好听，但咱们校医院的医生以前都是学院的吊车尾，现在坐在这里的，以后最差也就是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往年的实验课都要来这么一出，程源已经习惯了，他倚靠在讲台上，开口继续劝说：“大家应该都知道，精神疏导并不会带来负面的疗效，既然如此，不过是效果好与坏的问题，哪怕是彻底失败，也不过是头疼个几天，要是这样还怕，我建议直接退课。”

他皱着眉，目光扫视过每一张脸。

“想来的人多了，不珍惜机会的趁早滚蛋。”

场下鸦雀无声，倒是让程源脸色稍稍好了些：“既然都不走，那就赶紧开始吧。今天只做普通检查，别的不急。”

见旁边有人已经动起来，傅燃有些不安地看了简初一眼，犹豫着开口：“那……我来吧。”

“好哦。”简初侧身转向他，接着微微睁大了眼，“你不要这么紧张啊，脸都有点……”发白了。

“还是我先来吧。”秦理打断了她，“你看他，估计还要做一会心理建设才行。”

简初对此表示十分的赞同。

“抱歉，我只是……”傅燃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简初“啪叽”把手贴在了秦理脸上。

他的脸更白了。

“哦~你看他的脸。”秦理看热闹不嫌事大，然后被简初捏住了嘴。

“安静，闭眼。”

秦理乖乖照做，任由简初把仪器的贴片放到她脑袋上。

“我要开始了，放轻松。”

精神力顺着指尖往前涌去，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顺利进入了秦理的精神空间。

简初昨晚在书上看过模拟图，但亲自感受到它的存在，还是觉得很神奇。

精神核心并不是实质的器官，它和精神力一样，更像是个虚无缥缈的概念，但她此刻却能清晰地“看见”它。

周围“看起来”像是星空，只有她独自漂浮在空中，低下头便能看到在自己下方的“星体”。

也就是精神核心。

它此刻正散发着淡绿色的光晕，一张一翕仿佛在呼吸似的。明亮的光芒几乎照耀着整个精神空间，直到边界处才暗淡下去。

简初的精神力安静流淌，漫过这里的每个角落，才温和地裹住核心，渗进它的内部。

尽管精神空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但从表面上看，简初和秦理都十分平静，就连仪器上显示的图谱也很规律，没有任何异常。

傅燃微微皱起眉头。

这是还没开始吗？

正当他这样想着，面前两人却同时睁开了眼。

“好啦，你感觉怎么样？”简初紧紧盯着秦理，看起来很期待她的评价。

“啊？呃……已经好了吗？”秦理小声嘟囔，“奇怪，没什么感觉啊。”

“应该有什么感觉吗？”简初努力回想书本上的内容，“顺利的话就是没有感觉的，有感觉的话说明你在抗拒。”

她煞有介事地点头，看得人一愣一愣的，几秒后秦理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校医院的医生给我做疏导的时候，我总感觉脑袋胀胀的，看来还得是你呀！我的好伙伴！”

傅燃：……

骗骗自己就好，别把大家都骗了。

“轮到你了！”简初兴致勃勃地举起贴片。刚刚的体验很新奇，她这会有点上头。

傅燃微微后仰，深吸了口气，又英勇就义般往前挪了挪。

“来吧。”

他闭上眼，感受到一双温热的手正把冰凉的贴片覆上他的额头。

秦理坐在中间好奇地左看右看，就差手里抓一把瓜子了。

简初的意识迅速下沉，顺利进入了傅燃的精神空间。这里的一切和刚刚的没什么区别，不过下方的核心散发着耀眼的金黄色光芒，这是异能属性不同导致的。

不过……好像哪里不对。

好像不是她的错觉，这个精神空间比秦理的要小，可按照这个精神核心的大小和亮度，不应该是这样啊……

可她才看过两个人，就这么草率地对比，实在是有些不负责任，更何况书上的案例也没有提及过这种情况。

简初还按照流程，控制着精神力渗透进核心。

干净、稳定，没有问题。

她满意地“看”了一圈，就准备结束这次检查，可就在这时，一根粗壮的半透明触手突然冒出来，直直向中间的精神核心窜了过去。

“嚯！”简初猛然睁开眼，在千钧一发之际退出了链接状态。

“怎么了？”秦理眉头一皱，赶紧凑了过来。

傅燃也睁开了眼：“有什么问题吗？”

后背布满冷汗，简初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没事，退出得有些快，我没反应过来。”

岂止是有点快，要不是她手脚利索，小触手指不定要在里面捣什么乱呢！

“你感觉怎么样？”简初瞧了一眼仪器记录的最后一截波动，有些忐忑地问。

傅燃脸上露出一丝空白的茫然。

其实刚刚睁眼的瞬间，他好像……进入了一个神奇的视角。

他从对面看见了自己的正脸，可再一眨眼，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但是现在，那一闪而过的画面已经迅速褪色，这才几秒钟，他已经快要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而除此以外，他没有任何感觉。跟以往做的所有精神疏导都不一样，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平静地接受检查。

平静到以为还没开始。

“嗯，确实……没什么感觉。”他微微点头。

“那就好，啊不是，我是说……”简初清了清嗓子，“那就这样了。”

“吓我一跳，没事就好。”秦理拍拍简初的肩膀，两人凑在一起，指着仪器记录的图谱小声说起话来。

随后，简初龙飞凤舞地在报告上写了“一切正常”四个大字，心满意足地在座椅上葛优躺。

这是一个未知的全新领域，而她对此充满好奇，这种感觉使简初精力充沛，想要继续研究下去。

“感觉怎么样？”程源看她躺平，过来拿起桌上的报告。

“你就写了这几个字？”他一脸不敢置信，眼神在简初和报告之间来回打量，“想偷懒也有个限度！过程呢？描述呢？体会呢？你就写四个字来交差？！”

程源的嗓门逐渐增大，周围一圈学生都朝这里投来了目光，其中，隔了两桌的李维西表情尤其不屑。

没有给简初解释的机会，程源将报告重重扔下，纸片打了个卷，又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你去找伊森，拿他以前写的报告好好看看，以前学的都喂狗肚子里了？！”

简初：……！

“好的老师，谢谢老师，我一定会找师兄好好学习的！”她笑眯眯开口，惹来左右护法有些奇怪的视线。

隔壁的李维西更是极为不满，对她怒目而视：“你不要给伊森哥添乱！”

“怎么会，我是这种人吗？”

简初没跟他计较，她正愁怎么找机会和伊森唠两句，这不是瞌睡来了枕头，原来打算通过这小迷弟来接近的方案立刻被叉掉。

笑话，有了更方便的途径，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李维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仍然在坚持不懈地输出，可惜完全被无视。

“维西……我们继续吗？”旁边的朋友拉了拉他胳膊，他才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秦理对此啧啧称奇，她勾着简初的脖子，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怎么回事，你跟那个谁，伊森·斯塔，不是关系不好来着？”

简初透过秦理的眼睛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没有的事。”她严肃摇头，手上忙碌地“收拾”薄薄的纸片，“我们是同门，怎么会关系不好呢？”

不是她不给吃瓜的机会，实在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两人到底闹的什么矛盾啊！

傅燃看着简初把手里的纸叠来叠去，又重新展开，好不容易把边角对齐，又反过来折了一遍。

看起来还挺忙。

实验课勉强算顺利上完，虽然程源大发雷霆，但学生们都还挺开心的。简初想了想，大概就跟自己以前第一次上化学实验课，比起理论，当然是实践更吸引人。

“你赶紧去找伊森，别拖，明天我要看到你的新报告。”

程源最后给她扔下一句话，才翩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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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灯下黑（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