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素在城门下堪堪落地，它早已识得这地方，急着领莫清冉前去。

莫祈城内特殊，莫清冉唤声将它收回，迈脚前行，大门处站着两名修士，两把长矛拦住她。

“仙师自何而来？来此为何事？”

莫祈城虽排查来人，却不会问得如此明白。

莫清冉的手在衣袖间灵力一转。

不是妖邪。她放下心来，将面上被风吹开的那边斗笠捻回，“我自浣花派来探亲。”

大门被打开，莫清冉抬眼，听到城内乐鼓的声音。这个时节并不该办庙事。

莫祈城未划镇区，一城东西南北皆有发展。此时东岳庙前寥寥通向四处，各周边小摊不断，哪怕天上日头过半，镇上还人来人患从莫清冉身边经过。

“来了！来了！”街边远处欢声四起，人们纷纷朝向大门处来，直直铺出半里路。他们让出主道，遥遥望着另一侧。莫清冉在其中穿过，找寻着前去莫府的道路。

锣鼓喧天动地，越敲越近，盖过了一切声响，把气氛带向**。红长幡由几人拉扯着，在队伍前率先迎来人群的欢呼声。后面的队伍间先有一人骑在马上，向着四周贺声。

那女子英气十足，听到声音，莫清冉穿行的动作停下，隔着人群看向那女子。

阿娘？

女子已经遥遥骑马离开，身后十面神旗各色各样，再之后便是几人合抬一尊神像。

莫清冉逆着人群，在西边终于见到莫府。

她走到门前敲过三声。

不久，一人开出一道门缝。瞧见她，疑惑问道：“这位仙师前来找谁？”即穿着玉静门的服饰可是来府上找小姐的——

“仙师、若是找我家小姐，你——”

莫清冉撩开斗笠一边，声音平和：“彩云，是我。”

彩云见她面，抵门的手放下。

“小姐，你回来了？”

她拉开大门，要扶莫清冉进去。

莫清冉摇头。

“不必。”

“小姐回来得晚了，夫人刚去参加庙会。府内并没有多少人。”她边说边将房门筘住，考虑到莫清冉晚归，又开口问：“小姐可用过膳食了？彩云去让西厨准备一些。”

“不必。阿爹也不在？”

提到莫云苓，彩云有些支支吾吾，半响，她扯过话题道：“小姐赶路回来，想必累了。彩云先去将屋子收拾出来。”她急急跑开，莫清冉站在庭院，脚步一转，向着主厅的侧房走去。

莫云苓一贯在此处务事。

主厅寂静一片，莫清冉轻叩侧面房门，门内静得厉害。

几经思考，莫清冉伸手想推开房门。

“清清，清清……”

许恬然的声音从主厅传来，莫清冉垂下手，扬声：“阿娘，我在这。”

树影间跑过一人，许恬然还穿着骑行的衣衫，冰冷的盔甲上带着些发丝滴下的汗珠。她拉着莫清冉的手，来回看过几圈，眉眼间带上关心，“清清不过半载，怎么又消瘦了些？玉静门中可是吃食不好？我让莫郎再上持些灵石。”

人间白银不比灵石金贵，若要上持，又不得花上万千银两。莫清冉摆手，安抚道：“不必的。”担心她不信，莫清冉再补充：“玉静门极好。城内这些时日可有异人前来？”

她自己半载前在莫祈城画下一法阵，来时并没有看到损害。再加上城内灵壁石的存在，玉静门的长老每一载必派一人前来护城，寻常妖是无法进入莫祈城，可忆起蝶妖，莫清冉目光一暗。

她只期盼那蝶妖所在地在最西边的密林，不在城内。

“城内好着呢，娘不是今日还在外游行？娘给你买了好几身长衣，你去我房中试试呢？”瞭见她带着斗笠到屋内，许恬然轻点她头，“怎么在屋内还带着斗笠？几载未见，还要隔着那缕面纱见娘啊？”

莫清冉并不是不懂规矩，她有些担心许恬然被自己吓到。

“我脸上长了异物，阿娘要离我远些看。”

“娘难道会因为这个怕你吗？”

莫清冉将斗笠取下。

余光间，许恬然脸上闪过恐慌，手上动作浅浅掐住自己。她眼眶湿润，“你脸上怎么长了如此的印记？女儿家的面貌最为重要，这可怎么办是好，这……”

“城北徐公的娇研丹最好，娘去给你求一颗来——”

莫清冉料想到此，她拉住许恬然。

又听她言：“你师尊也没有法子救救吗？清清啊——你怎么如此不在意自己。”

“阿娘，你不必着急。我今日劳累，先回房休憩。”

许恬然并不肯，执意要同她一起回西院，彩云早已将房内榻上整理出来。莫清冉看着那床温软的月鹅毛被，在桌前倒茶给许恬然。

窗外天色已经将暗，两粒丹药被放置在许恬然手中。

“您吃右边那颗，左边那颗给阿爹。”她来的急，袋中除了两把玄剑，已经并没有什么东西。余下要么是些莫揪揪喜欢的零嘴，要么便是引诱其他妖兽的灵果。

一阵说话，许恬然才好说离开。

莫清冉叩住房门，静躺在床榻上，等到彩云离开，她抓紧时间准备外出。门筐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啪嗒，什么被扔在门口。

莫清冉戴好斗笠，拉开门缝，迎面而来一股血腥气。台阶前撒着一摊血液，莫清冉低头嗅着味道，吸气时在其中嗅到了几丝香味。

人血。

看着另一边还在血中的白骨，莫清冉不必察看也知是何物。

除了妖邪，谁敢如此挑谑。

幻音符在空中燃尽，绕着那处鲜血和骨头围过三圈，不过片刻，金光穿过莫清冉所在庭院，通向南边密林。

金光强烈，鲜血是才挖出的。莫清冉匆匆跟上，踏脚上剑。

那金光遥遥在密林间消失。枝头尖上微微一动，飞过一道橙红色光影。莫清冉眼光一凝，剑气化影砍向那处，一只轻鸟缓缓掉下。随着愈来愈近，那只鸟不是莫揪揪是谁。

莫清冉手中剑反手一挑，接住它。

“莫揪揪。”

莫揪揪急急叫声，顺着剑把一步步扭过来。

翅膀闪烁间，那剑一弯，直直晃在它头顶。

她知它是人，也知它可听懂自己的话。

莫清冉眼中带着深色：“你身上为何有蝶妖的气息。”那股迷香虽淡，但并不是无法探出。

因为我、刚从她手里逃出。

秦知聿一动不动，不敢将事实说出口。它身形一飞，朝着另一处冲去。那妖干完坏事便消失了……穿过密林，穿过莫府的房屋，它在莫祈城门边停下，凄然喊。

师姐、师姐！上面。

秦知聿费力地飞上前，地下，莫清冉分毫未动，秦知聿左看右看，不再往上。它落下来，待在莫清冉身边，叫声凄惨。

莫清冉明白它的意思。

【齐师弟是要自己去城门上。】

秦知聿扭头，两目四瞳瞪大，它看向其余地方，并没有望到其他人。

齐师兄在哪？

转头间，莫清冉早飞身上门，月色下，两躯人肢被胡乱推在角落。此处非寻常身份不可近，但若是妖却不必在意身份。虽然不知齐凤青从何知晓，莫清冉接过莫揪揪费力的身子，轻抚它额头。

【极好。】

话落，莫清冉蹲下认真察看那两躯干，身上鲜血淋漓，并无伤口。随便拉过其中一人的手，手腕以上居然全是血口。

【妖邪果真……坏。】

莫清冉挥剑在周围画圈。秦知聿微微扭头，小鸟望向天空，假意没有听到这句话。

他是好妖鸟。

见它无事，莫清冉从袋中拿出灵果，让莫揪揪叼住，去一边慢慢吃。

她弯腰设法，将明符一张张贴在两具身躯上。两张明符一隐，飞速起火烧过。来得太突然，莫揪揪被惊得掉下口中东西，它左飞右飞，瞧着那块被烧得不见，叫声凄惨。平时一贯嘤嘤的鸟声，变成吱吱声，有些似木工磨削的声音。

“吱吱、吱吱吱！”

师姐、灵果……

莫清冉抬手堵住它的嘴，“不要叫。”

秦知聿的眼珠子转转，小鸟头左唤又唤，假意不懂，在口中泄露短声，“吱。”

莫清冉面带严肃，目光一聚，本意呵斥的话语咽下，无可奈何再拿出一果。

【太易惯坏了。】

秦知聿自莫清冉手中叼过那块，不过石头大小，他一口便可咬完。大有要驯服的意思，它一口吞下在鸟嘴嚼个不停。

“吱、”

怎么嚼不碎。

莫清冉提醒：“不可贪食。”

小鸟把头一扭，转到她看不到的地方缓慢速度继续嚼。于是待那躯壳烧完，莫清冉再回房门便伴着那点点咀嚼声。

她依照在西柳林时，给它在另一处做了小窝，点点桌上，示意休息。

莫清冉摘下斗笠，预备短息。

莫揪揪在桌上，两双闪闪的眼睛盯着她叫上几声。

“嘤嘤、嘤嘤嘤。”

师、师姐，我嚼完了！

今日——我睡桌上吗？

莫清冉不再语。

蝶妖想必在莫祈城已久待。城内人群不少，少过两人，居然没一人发现？联想到今日彩云奇怪的样子，莫清冉再次睁眼起身。

那侧房有什么不可见人的。

她脚步轻快，不过转瞬便在自家房屋上揭开一瓦，本是该休憩的时间，莫清冉窥到屋内闪着烛火。

阿爹这么晚还未睡？

透过瓦缝，莫清冉瞥见莫云苓提笔回信，一笔一划，行气贯通，最后的提笔处是裴友二字。

烛火熄灭，屋下传来关门声。

莫清冉翻身到院中。担心引来他人，莫清冉低声提醒肩上的幼鸟：“你不可叫。”秦知聿自然不会叫，只假意好奇周围环境。

进入主线任务[狗头叼玫瑰]莫祈城篇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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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启凡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