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微弱的呼吸隔着薄纱扑在莫清冉手心，一点点地浸满她内心。

救它。

过去抓到的妖兽，莫清冉都是有意去寻。这一只不太一样，毛色间有丝像莫祈城里常见的红鸟。

睹物思乡？莫清冉莞尔而笑。

黑狸心急地用前肢来扒她的手，莫清冉顺势抱着它起身：“你主人不知在何处。任你跑到这里来。”还平白让自己救下一只鸟。

黑狸卧在怀里，时不时喵喵叫上几声，不理解她为什么不吃自己寻到的猎物。

救一命不是简事，更何况莫清冉还接下寻秦知聿的事。两手各一物揽住，莫清冉直接去到戒事堂内。

门内弟子可自行用灵石下达灵务，有弟子看到便能被接下。

这些莫清冉在幼时习课听完，却并未用过。外行的灵务于她无非就是门内长老直接下达，再回来复命就好。

站修的弟子瞥她站在灵务界边良久。

“莫师姐，可要做些什么？”

“找寻墨玉长老门下弟子秦知聿。”

绘完要事，弟子道：“莫师姐可要卡缺几位弟子？”

卡缺？

人是越多越好。

“不必。”她灵石不少，门内长老对于她更不苛待，逢山门下节日或是外出再归都会给她许多。平日的花费在妖兽的购买上，也并没到穷尽的地步。

见灵务界上显出，莫清冉唤剑返回西柳林。明符只堪堪能够维持住幼鸟那廖薄的体温，不能治病。

她急着回去。

一到地方，莫清冉将早就想挣开的黑狸放下，认出是熟悉的地方，它一窜地跑开。

“你不可乱跑。你主人回来，我需送你回去。”

黑狸一瞬间早跑得没影，莫清冉说的话落到风里随她跟到屋后的溪边。

靠近水源处长着西岭草。

莫清冉割下它捣碎，又从袋里拿出金驱丹一起加进去。西岭草用于外伤再好不过，金驱丹强身健体。

她做事利落，再回屋内时，先前昏迷的幼鸟尖喙靠在一桌案边上垂下，不知觉间要掉下去。

莫清冉伸手推回去，用西岭草与灵力一起相护，幼鸟心脉已然稳定许多。做完这些，她又用湿帕简单将它清理干净，用灵力烘干。

一套动作下来，红橙色的鸟羽因为变得蓬松，让整只鸟变得健硕不少。

是只不瘦弱的鸟。

西柳林的林影靠近门框，将黑影倒映在莫清冉衣袖上，一动一变，这一下，莫清冉仰头一看，眸中泛起涟漪。

将近日映了。

她没收到传音。

那便说明秦知聿仍没有消息。

重伤、逃跑，莫清冉轻叹口气，将那只幼鸟放到床榻边上，用面纱堆个窝出来。西柳林妖兽太多，莫清冉喜欢他们，他们也变得越发没有规矩，妖力强大的，房屋外的结界根本没有影响。

将这只鸟放在门框边，只怕自己晚归回来，便不见踪影，连尸首也找不到。

“我护到如此，若是你命当那般，我也救不下你。”她说完这些，掩门离开。

仙争峰上分外热闹。

莫清冉一名在山门上下常闻于弟子口中。门内弟子发布灵务不过些杂七杂八，莫清冉不一样。

她一发就是找人，还并不限制人数。

于是这下，四峰的弟子都来凑这个热闹。一时间，仙争峰的桃林中人比花树多。

一见莫清冉，弟子们停下动作，断断续续叫人。

白誉听完仙争峰内弟子汇报，朝着前来的莫清冉摇头。

与莫清冉猜想般没有消息。

莫名嗅到股熟悉的血橙花味道，莫清冉脚步定住，在树后一处对上人影。

桃林下的男子一身月蓝色的锦缎穿在身上，面容温柔，眉目含情。

听到周围声响，早回头望过来，眉眼带笑。

“师妹。你来了？”

莫清冉加快脚步过去，与白誉道谢。

“师弟苦劳。”

“莫师姐多言了，本就是师弟份内之事。”

莫清冉又问候一边男子：“师兄你回族探亲，可安好许多？”

眉眼间的笑意落下，薛书文染上愁绪，他回族一趟已将近一月，母亲却仍旧久病不好，眼看外行时间已经将近，只好先赶回来。

“师妹担忧了，家母的病是久疾，好了又犯是常态。”他堪堪揭过话题，“我一回来，便见弟子们皆往仙争峰赶，才知师妹你竟发了灵务。”

“这位秦知聿小师弟，可与你有所交际？”

他们两人先后拜入寐恒剑尊下，单因薛书文年岁较长，莫清冉便称他一声师兄。

一同长大，若在山脚下也称得一声青梅竹马了。

莫清冉：“是如此。”“你性子平和，贯不是麻烦事。”薛书文话说的肯定，莫清冉对于他的夸赞点头接下。

师兄性子温和，若是推辞更会没完没了下去。

“那白师弟可有消息了？”薛书文道。

“回薛师兄，仙争峰并没有找到秦师弟。”白誉接着讲，“除了后山被黄芪长老所定下的结界处，其余地方，几峰弟子都已找遍。”

其余几峰，白誉特意派人去找过新入门弟子房中，也没见到人影。

好端端的一个人在玉静门消失了。

薛书文若有所思，“若不是跑到别处去了。师尊不是又前去闭关，是否会扰到闭关处？”

那怎么会。

莫清冉摇头。

闭关处结界往往更强，一个没灵力的孩子平白无故闯不到那里。

眼见天色渐晚，弟子们还提着灯脚步匆匆。莫清冉掐诀使出一张幻音符昭告：“今日劳烦各位师弟师妹，天色渐晚，若明日仍有愿前来再寻即可。”

见她话完要走，薛书文御剑跟上。两人同行于空中，人群中不好询问她脸上的面纱，这时只有两人，薛书文提道：“师妹脸上怎么还盖上了琵琶琴？”

莫清冉：？

“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是吗？”

“先载不是说，美人抱琴犹如朦胧面纱？”

空中观察着山下，视野开阔，人却变得渺小起来。莫清冉手上的事压成一片，听出薛书文有意在缓解自己情绪。

“师兄啊。”

薛书文轻笑出声：“那位弟子怎么让师妹如此费功夫了，师妹不是喜静又不愿与人打交道。”

薛书文的结局，莫清冉并未看到。那话本厚厚一叠，天道让自己窥到文首。

师兄是温和坚韧的。

莫清冉思量，薛书文在话本中或许有一页的戏份，然后才会被秦知聿打败。

莫名有些嗅到知音的味道。

“秦知聿前途光明。”

“师兄，我们要更加精进修为才是。”

薛书文被这句语重心长的话逗得笑容满面。

“哈哈，师妹教训得是。”

两人连着在各峰绕过几圈，夜色已经将明。莫清冉神色疲惫，在面上显露出半分。

“师妹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薛书文善解人意道。

他瞧着并不累，仍一副温和的样子。

长老们常说师尊的弟子一冷一热，反差得很。对于自己的性格莫清冉倒是了解几分，师兄想必才是真性情。

莫清冉眯眼，压住冒出的哈欠。

“那我先回去休憩。师兄也是如此。”联想之前，莫清冉着重强调，“师兄不必再劳神伤心。”

不可偷偷连夜去找。

听闻休息，天素按耐不住。两人所在半空离西柳林不远，莫清冉任由它胡乱飞回西柳林。身后薛书文道好的话被远远甩开。

“你通灵性后，性子确是越发跳脱。”

天素悬在半空，撒娇般一下没一下地触碰莫清冉衣袖，紧挨着跟在她身后进屋。

屋内夜色与桌案上各处的月明珠相互交衬，由于时间的原因变得暗淡许多，另有一处奇异地亮着六目，太过诡异，莫清冉盯着认出一双。

“黑狸。”

“喵~”

听到床榻下的那声回应，莫清冉将月明珠从袋中又放出几颗。

屋内亮起来后，另外两目也显现出。

原放在床榻边的幼鸟活泼许多，不知道怎么飞到床榻下，这时躲在凳脚后面，因为刚刚的声音两目好奇地看过来，鸣叫两声。

“嘤嘤，嘤嘤。”

一眼两目。

这不是寻常的鸟，是妖兽。

误打误撞又养只妖兽。幼鸟额间的那点白色和周围橙羽相衬，莫清冉听到身后黑狸的咕噜声。

扭头见它口水已经不知觉淌在爪下，莫清冉揉揉黑狸，招呼它去另一边，见它不肯移动，莫清冉道：“你不可吃它。”

黑狸的动作一变。

“我也不吃。”

鸟太小，想也没有通灵智，是普通的妖兽，与黑狸不一样。

不一样。

莫清冉愣住半刻，那要取名啊。

莫祈城内的红鸟与它极像，随莫姓。

“你叫莫揪揪。”

名字。

听见莫清冉的话，秦知聿又急促叫上两声。

师姐、师姐。

【是喜欢的。】

幼鸟小小的脑袋连连仰头，看着兴奋，像极喜欢这个名字。

“莫揪揪。”

小鸟嘤嘤叫两声。

“莫揪揪。”

小鸟这次不叫了。

它探出鸟头，从凳子后边一步步迈出来。身子一扭一扭，莫清冉看得心生可爱。

【长得好漂亮。】

瞧它要到自己身边。

那两目闪亮闪亮的，莫清冉没觉得可怕。

秦知聿嘤嘤叫。

师姐、师姐。

莫名变成只幼鸟，秦知聿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变得无力接受下来。

在桃林本认真看着师姐审问，一低头看见手指处冒出的几根橙色鸟羽，秦知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觉得脸上绒毛扑鼻。

那触感太过于柔软，是一片羽毛。

人、鸟羽。

秦知聿偷跑开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羽毛似一阵火焰烧着自己，秦知聿在桃林深处找寻着小路，不敢到正道上走，更不敢回房屋中。

被抓到，会怎么样？

逐门，当乞儿。

玉静门和山脚下不同，师姐更是。

脸上与身上的鸟羽越长越多。秦知聿眼前一阵阵疼，他伸手去挡眼，摸到圆滑的球体。

“啊、两个眼睛！”

眼前的事物随着视角一下突兀得变大，秦知聿被自己吓到连连后退，同别的东西撞到一起。

柔软的墙。

啊、疼。

“嘤、嘤。”

鸟声。

黑狸！

被吞了。

秦知聿眼前一黑。

莫清冉看它不想动了，直接顺手捧过小鸟，“莫揪揪。”发现放在床榻边做窝的面纱薄薄被不工整地叠起。

莫清冉颔首浅笑。

“你做的？”

【还会理窝。】

“嘤嘤。”

食指理理头顶的杂毛，莫清冉将莫揪揪轻放在上面。见它又要张嘴，莫清冉“嘘”一声，“莫揪揪，休息。”

取下面纱，莫清冉去往后屋沐浴。

那块异形在耳边不大，在小鸟看来却有些庞然大物。秦知聿一眼看到，蹦蹦跳跳想向前凑近看仔细。

太快，莫清冉留下个背影。

秦知聿漏出一声，嘘声回荡在脑中，他只好又小声叫。

“嘤嘤、嘤嘤嘤嘤。”

师姐，你、脸上怎么啦。

师姐。

知聿：嘤嘤、师姐，救救。

清冉：长得真漂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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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师姐我大师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