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学宫不但是入门考核极为严格,就是每年一次的考核,也同样令人感到压力。
每年到这个时候,温从嘉都要拿出十二分的努力,免得成为因为考核不及格而被驱逐下山的第一人。
“常规的考核由长老们组织,我们都要参加,不过冬月试炼却是由我们组织,其他符合条件的弟子参加。”
因为花山学宫会招收像那种才六岁的幼年弟子,这种小孩子显然不适合参加冬月试炼,所以明师姐才会说是符合条件的弟子。
“作为首席弟子候补,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
明师姐笑得十分狡猾,视线从温从嘉、方瓷彦、君岚舟几人脸上一一扫过去,“没什么问题吧?”
怎么会没问题?温从嘉正要发表意见,耳边已经响起了君岚舟的声音。
“历年的冬月试炼都默认可能出现伤亡,三位师姐要如此轻率地对待此事吗?”
火光的辉映下,君岚舟年轻的脸庞格外严肃,眸子里隐隐要冒出火来。
“没说过我们不管啊。”
现在说话的是法修源师姐,她无视君岚舟的情绪,像个掌控全局的高人。
“那么,请给我们一个参考。”
从君岚舟口中听到“我们”两个字时,温从嘉一颗心猛烈跳动起来,这个“我们”,是包括她在内的吗?
“这个当然会有,路线什么的,由我们安排,前期的报名工作,就拜托三位师妹了。”
源师姐这样说着,明师姐、俞师姐都是一副默认的态度。
“更具体的细节,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君师妹这个样子,难道是怕我们撒手不管吗?还是说,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俞师姐淡淡笑了起来,在君岚舟开口之前,她又补充了一句:“又或者,是对同伴没有信心?”
意有所指,温从嘉下意识地看向君岚舟,只见后者紧绷着,说了一句“没有的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真的对同伴没有信心吗?
温从嘉默默低下头,方瓷彦道友的名字,即便是不怎么关注学宫事务的她,也早早就从不同的人口中听过,可见是个众望所归的人,唯有她温从嘉自己,从前一直籍籍无名,如今马上就要承担重任,结果要成为累赘吗?
实在太打击人了。
堂堂首席师姐当然不会管刷锅洗碗的事,这种活儿当然落在三个首席候补身上,这个时候,温从嘉终于对自己的新身份多了一重理解。
原来是个给师姐们打杂的吗?
“温道友,这些碗碟只需要用清洁法术就可以了。”
看到捧起一摞碗碟的温从嘉,方瓷彦好心提醒道。
“哦,这样啊。”
温从嘉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她转头看了一眼方瓷彦,对方一脸温柔的笑,从不会令人觉得难受。
反之,君岚舟那边则是——温从嘉不太敢看。
总有一种害怕面对她的感觉。
可是又想靠近。
这是何等矛盾的想法啊。
收拾完毕,三人一起走回去,进入院子时,最前面的君岚舟忽然转过身来,对温从嘉道:“温道友,能被俞师姐选中,就说明你是符修当中最合适的,不要妄自菲薄。”
咦?
君岚舟的眼神是如此的严肃,语气是如此的认真,她没听错吧?
温从嘉陷入怀疑当中。
接着,君岚舟又面向方瓷彦,郑重道:“我们既然做了首席弟子候补,就要当好弟子们的榜样。”
这话不应该是对温、方二人说的吗?
方瓷彦反应极快,已经笑着回答:“君师姐说的是,我们应该做好榜样。”
“嗯,我先回去了。”
转身,君岚舟径直向正房走去,从她的步伐可以看出放松的意思。
“温道友,早点休息。”
方瓷彦说完,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自己的房间。
两扇房门关上的声音先后想起,温从嘉这才挪动身子,回到她的房间。
今天,真的跟做梦一样。
温从嘉不认床,她辗转反侧,明明是有了寒气的季节,却觉得身上越来越热,终于从被子里钻出来,就那么坐在床上。
冷风从窗缝中钻进来,溜到温从嘉面前,她清醒了一点。
不,是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抬手,食指在漆黑的房间中快速滑动,一道符文即将成型,周围的灵气因此搅动,就在最后一笔落下前,温从嘉神色一凛,就此停手,那符文如星光般点点散去。
这就是符修的能力。
不仅仅是在特制的符纸上画符,还可以虚空画符,这是温从嘉在花山学宫的底气。
长长出了一口气,温从嘉双手捧着脸颊,终于笑了出来。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温从嘉起床洗漱,筑基期可以长时间不眠不休,不过花山学宫对弟子的要求一向是早睡早起,并宣称这样才是保持最佳精力的方式。
当然了,外面的人怎么样,花山学宫当然管不着。
即便作为首席弟子候补,温从嘉依旧每天要去听长老们讲道,不同的长老讲的东西不一样,不去的话,就算是逃课了。
“温道友,早啊。”
“方道友,早。”
东西厢房的两位互相打了招呼,正房那位才走出来。
“君师姐。”
“君师姐?”
君岚舟现在的样子,似乎状态不大好,难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从嘉和方瓷彦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讶之色。
“我只是用睡觉的时间在修炼而已,没什么的。”
或许是看到同伴的疑惑,君岚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利用睡觉的时间在修炼,这难道就是君岚舟一直如此优秀、而温从嘉一直如此平凡的原因吗?
有被安慰到。
“还是赶紧出发吧。”
方瓷彦提醒一句,花山学宫上空禁止飞行,像她们这样的筑基期也不得不徒步行进,而从朝阳院到传功殿,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是哦。”
“那走吧。”
走出小院,方瓷彦指了指西面的侧门,“虽然只是一小段距离,不过从那里出去比较近一点哦。”
君岚舟已经率先走过去了。
不知为何,温从嘉总觉得现在的君岚舟似乎心不在焉。
从侧面出去,并不会经过前院,但要依次经过三位首席师姐的院门,依次是俞师姐、源师姐、明师姐,途中没有听到一点儿声音。
推开侧门,温从嘉忍不住低声问:“难道三位师姐不用去听长老讲道吗?”
方瓷彦回答道:“是的,三位师姐都是筑基后期,距离凝结金丹只有一步之遥,已经不需要寻常的讲道了。”
进阶金丹期是花山学宫弟子下山最体面的方式,所以,三位师姐算是到了修炼的关键时刻,所以才需要首席候补帮忙吗?
温从嘉总算有一点理解了。
三人的目的地虽然都是传功殿,但具体的地点是不一样的,所以在最后一段路程分开,即便如此,来自其他弟子的目光,也是跟随了相当长的路程。
没办法,首席弟子候补的身份,就是这么令人瞩目。
休息时间,不断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弟子来到面前,相对于已经建立威严并且拥有足够权势的首席弟子,作为候补的温从嘉显然更适合作为询问对象。
“温师姐,你知道俞师姐为什么总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吗?”
“听说明师姐是个很有趣的人,温师姐你感觉怎么样?”
“马上就到冬月试炼了,温师姐你知道具体是怎么安排的吗?三位首席师姐到时候会不会现身?”
“温师姐……”
“温师姐……”
“温师姐……”
耳边一直在嗡嗡作响,温从嘉回答了这个问题,就不得不回答那个问题,有些问题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好试图溜之大吉。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温师姐,等一等!”
那些弟子似乎并不打算放她离开,一直追到回廊尽头,转过去,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
“站住!”
“谁让你们这样围着师姐的?”
“是公事,可以去朝阳院说,是私事,谁允许你们这样打听别人的私事?”
出面解围的,是君岚舟,她大步走过来,目光如刀子一般扫过去,那些跟着温从嘉的弟子纷纷后退,连敢与之对视的都没有,更何况是反驳。
温从嘉面颊发烫,羞愧地低下头。
“跟我来。”
君岚舟牵着温从嘉的手臂,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那股力道。
直到离开传功殿,来到无人的亭子里,温从嘉终于回过神来,而君岚舟也放开了手。
“为什么要纵容那些人?”
“我们是有可能成为首席弟子的人,要作为所有学宫弟子的榜样,怎么可以如此软弱?”
一开口就是责备的话,而且语气激烈,温从嘉听着,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或许对君岚舟来说,寥寥数语就能喝退一群人,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对于温从嘉来说,那是从未经历过的事。
就因为彼此的经历如此不同,所以并不相称,所以温从嘉很长时间都只能远远地看着。
是我,配不上你啊。
抬起头时,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温从嘉想看清君岚舟的脸,结果只有模糊的影像,她只好拿出帕子去抹眼泪。
想到这场景是如此丢人,温从嘉就更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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