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惊雁修炼的灵力虽有些特殊，却并不属于魔气。

故而在宗门内，只要不被认出来，就不怕有什么威胁。

她的易容实在太过逼真，除却一双眼尾上飞、千娇百媚的眸子之外，整张脸平平无奇，没有半点引人注目之处。

“你来这里做什么？”魏子霜冷冷地对上她的笑眼。

“嗯？这人真没意思。”郁惊雁察觉出话音里的寒意，挑了挑眉，“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能来看个热闹？”

笑意千回百转，存心撩拨，面前的人却不为所动，好生无趣。

知她不信自己所言，顿觉索然，啧了一声，干脆戳破道：“你是觉得这些事与我有关？”

魏子霜一言不发，目光定定凝住，并不否认。

“当魔修就是这点不好，每次见了血都得被牵出来替罪。”郁惊雁收了笑，不以为意地拨弄起指甲。

“废话少说。”魏子霜微微蹙起眉。

“哼？我好歹也算帮过你吧，非要这般针锋相对？”

郁惊雁蓄了蓄眸子，故意凑近了些。

“再说，我也有要守的道，滥杀、屠门什么的，我自己还嫌脏呢。”

魏子霜面色沉了几分，隔开距离，冷声道：“魔修论道，不觉可笑吗？”

话刚出口，却见郁惊雁眼底闪过一丝烦厌，全然不似平日嬉笑之态：“你们正道都这么自以为是不成？”

“……？”魏子霜怔了一瞬，回过神时眼前人早已重新挂上媚笑。

“总之我可没心思做那些事，有这功夫，倒不如想点法子，把我那小教主拐远点。”

她是随口一说，魏子霜却猝然提起剑来，似是在威胁：“谁许你碰她？”

“嗯？怎么，你不要的，我捡回去也要管？”

郁惊雁扬眉而笑，言辞轻挑，不仅没有惧意，反倒存心想看人恼羞成怒之态。

正当魏子霜五指已经攥入手心时，却又被自远而近的另一道声音打断。

“魏师妹，你原来在这！”琼玉靠近时，才辨出身旁郁惊雁。

没时间多问，她又难掩急色，只道：“许师妹她不见了。”

魏子霜身形顿时一僵，好似没能反应过来。

“她能去哪？眼睛不是还没恢复吗？”郁惊雁倒还从容。

“怪我没能看好她。”琼玉心下自责。

虽然早有许之遥破解过她的阵法的先例，只是此次觉她看不太清，又醉醺醺地似睡非睡的，这才没多想。

房间在早晨已被巡查弟子翻乱，便想进去收拾一下，好将人安置进来休息。

谁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再出来时，哪还有许之遥的影子，原本罩在她眼上的白布也被胡乱丢弃在桌上。

阵法倒是完好无损，只因为解阵取了点巧技，竟没惊起阵术的波动，轻易便从中逃了出去。

“小教主阵术虽称不上奇绝，解阵倒是有点小聪明在的，怎么能怪姐姐？”

郁惊雁不慌不忙，笑眯眯地开脱着。

“再说了，到处都是巡查弟子，她能溜到哪儿去？”

琼玉怎能放心得下，仍是担忧：“许师妹本就还有些看不清，又多贪了几杯，我怕她会摊上麻烦。”

“她可能会去哪？”魏子霜终于开口发问，克制着心底翻涌的情绪。

倘若宵禁之前寻不到人，就算真的没有什么危险，被巡查弟子发现了，也逃不过重罚。

眼见夜色愈深，时间已经不多了。

琼玉皱眉想了一会，摇摇头，迟疑道：“她只说想见魏师妹你，我答应了明日，会不会是……”

没等说完，魏子霜已经极快地抽身而去。

琼玉愣了一瞬，知她是有了猜想，连忙拉上郁惊雁追了过去。

月牙儿弯弯，藏在光秃秃的树影后。

许之遥看得不很清楚，只能望见亮亮的一团。

闭了闭眼，又睁开，没能看得更清，却意识到了天已经黑了。

魏子霜……怎么还没回来。

坐得久了，身上有点发冷，酒意也醒的差不多了，剩下半壶浮欢抱在怀里，没心情再喝。

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解开琼玉设下的阵，怎么鬼使神差地绕过那么多弟子的巡查，怎么摸到魏子霜的院门前了。

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在这等了许久。

有一点后悔，只怕要惹琼玉担心了。

想回画符堂，可是腿很软，没力气。

魏子霜何时能回来呢？有什么事要和那陈辞辛呆到那么晚不成？

醋意涌了上来，许之遥缩了缩身子，好让自己暖和一些。

就算回来了，会不会还是冷漠忽视掉自己，甚至会觉得自己这样寻过来的行为很讨厌？

忽然有点胆怯，不敢去面对那样的魏子霜。

还是回画符堂吧。

努力站起身，勉强稳住，醉得太久，虽然意识清醒了，力气却没恢复。

脑袋一阵眩晕。

正想重新坐回去时，却模模糊糊听得急促的脚步声，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就忽而被抓住了手臂。

惶然抬眼望去，是那道熟悉的身影，初初立定，夜风裹挟来极淡的清香。

抓得好紧。

许之遥咽了咽口水，迟滞半天，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那清冷悦耳、夹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划破了沉默：“谁让你过来的！”

她下意识地缩缩脖子，桃花眸小心翼翼地留出点缝隙，想偷偷观察下那张脸上的神情。

奇怪，竟一点也不害怕，反倒心底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好像能听得出那话里的愤然不是单纯地在责备，倒像是因为无处宣泄的后怕和患失患得。

心头乱跳，干脆鼓起勇气，不由分说地抱了上去。

被她环在手臂之间的身子浑然一僵，方才收敛不住的怒气顿时消止，风也仿佛不再那么冷冽了。

“……放开。”魏子霜嗅到她身上尚未散尽的酒气，只当她还在醉着。

许之遥权作没听见，硬着头皮缠得更紧了些，几乎要把自己挂上去：“我不放，你要赶我走吗？”

魏子霜抿了抿唇，按捺住眼底情绪，默然片刻，伸手打算将她推开。

不料怀里的人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个劲地攀住不松，软趴趴黏乎乎的，像块狗皮膏药甩不开。

贴得实在太近，若有若无的甜馨气，甚至隔着几层衣物也能隐隐感到那副身体里传来的温热。

这样冷的天，小小一团的暖意好像在引诱人去回抱住她。

魏子霜眼睫轻轻颤了颤，呼吸也似迟缓几分，终于还是狠下心，决定将人拎开。

偏偏这时，方才没能跟上的两人也寻了过来。

琼玉刚想走近，却望见许之遥都快合到魏子霜身上，迟疑了一下，顿住脚步。

她这一不留神，倒把郁惊雁放过去了。

“嗯？才几步路的功夫就抱上了，倒是我跟姐姐来得早了。”

好像是颇看不顺眼许之遥眼巴巴往人身上贴的便宜举动，存心揶揄着搅乱了两人间的氛围。

许之遥方才分明察觉到魏子霜已经有了放软的迹象，不料这郁惊雁横叉一脚，便教自己又被冷着脸推开了。

心下顿时又急又恼，还是一贯地藏不住情绪，通红的小脸很快垮了下来，气得打了个哆嗦。

魏子霜蹙了蹙眉，随手从戒中取出件外衫，塞到了许之遥怀中。

许之遥一时错愕，呆呆地仰起脸，想去看清她的神情，可是眼睛不争气，好模糊，忍不住揉了起来。

然而很快就被身边的人按住了手。

仿佛思酌了许久，魏子霜才终于下定决心，话出口时的声音却还是习惯性地淡然：

“快宵禁了，你眼睛没好全，今晚留在我这。”

许之遥的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啧……”郁惊雁扬了扬下巴，眼见着又要说什么，却又被轻扯住了。

琼玉心知现在是两个师妹重归于好的机会，自然不愿再放着她继续口不择言，温声对二人道：

“许师妹无事便好，时候也不早了，便留在魏师妹这歇息吧。”

许之遥压下躁动着的心跳，点点头，表现得格外乖巧。

周围很快静了下来，接着便冷不丁被拉住了手腕，转身朝院子里带去。

于是重新变得紧张，连呼吸都不敢太过明显，任由魏子霜牵着自己走。

等一会儿，不管她说什么，生气也好讨厌也好，都要为那天的事情好好跟她道个歉才是。

终于又进了魏子霜的房间。

待到烛火点亮之后，许之遥眨了眨眼，依稀辨认出满墙的阵图。

除了火光带来的星星点点的暖意，屋内有些清冷。

不等她细看，就径直被带去了卧房，尚在愣神，却被迎面一推，整个人失去了重心朝后倒去。

猝不及防之间，还只顾着护好怀里的小半壶浮欢，总算勉强没让它洒出来。

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压在了塌上。

错愕抬眼，却难得视野清晰地对上一双静如深潭的眸子。

“你到底要做什么？”魏子霜的声音冷冷的，辨不出什么情绪来。

许之遥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没能成功，只好牵强地扯了个笑：“我、我想跟师姐道歉……”

魏子霜只是盯着她，一言不发。

沉默在此时万般难耐，许之遥有些受不住，壮起胆子，试探性地去拉魏子霜的手。

只是不料魏子霜顺势将身子压了下来，吐息瞬间靠近。

“师，师姐？”许之遥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副无比贴近的容颜，咽了咽口水。

纤长微冷的手指抚上她的脸。

忽而想起那日落在自己唇上的凉软触感。

鬼使神差地，许之遥心跳如鼓，又不自觉地期待起什么。

似是在回应她的期待一般，魏子霜轻垂下眼帘，放缓了呼吸，逐渐贴近。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缘故，许之遥忍不住错开视线，没敢对视。

可是两人的距离停在了一指之外，若即若离，再没靠近。

清香萦绕，宵禁的钟声不合时宜地敲响三下，又归于宁静。

许久，只闻得一声轻叹：“到底要我怎么样才好？”

我不知道怎么写了，好苦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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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