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许之遥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的紧张。

没料到宋兆会清醒得那么早。

可还是强行镇定下来,她知道宋兆和她一样,内力已经消耗殆尽。

何况郁惊雁应该还留在这个结界中,若是真打起来,一定会发现的。

不知为何,心底就是安定不下,攥紧剑柄,许之遥挡在了剩下的人身前。

只可惜没人领她的情,那些弟子看见又有人出现,拥挤着朝出口扑去。

“你们……”许之遥无端被推出来作了挡箭牌,踉跄着险些摔到地上,恨不能先把这些白眼狼扯住揍一顿。

见她身形不稳之时,结界的裂缝也虚化了几分,才有人慌了神,怒骂道:

“姓许的,要是害得我们出不去,你也别想好过!”

“反正让你们出去也是祸害!”许之遥恼怒至极,忍不住回敬一句。

曹远泽等人跋扈惯了,闻得此言,眼底恨意滔天。

可很快,他们从夜色中辨认出宋兆的身影。

“那,那是宋师兄吗?”

看样子还不知道宋兆就是将他们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不等许之遥阻拦,诸人面露喜色如释重负,平日和他关系好的已经迎了上去。

宋兆才是他们名副其实的师兄,兼着刑过司的职位才常年留在内门,让这些新入门的弟子有了接触的机会。

有他在,哪还有必要倚仗着那本事不大、口气不小的许之遥来解阵。

何况谁不知道宋兆平日里也厌恶她的所作所为,于是马不停蹄地开始向许之遥泼脏水。

许之遥本也对他们失望透顶,冷眼瞧着,又对上宋兆眸底不加掩饰地嘲讽之意。

这点嘲讽让许之遥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值了。

“又蠢又坏,不知道就是他把你们关在这里的吗?”

尽管觉得这些人根本不配被救,她还是没法舍掉那点可笑的不忍之心。

“你胡说什么?!”

宋兆都没出声,反倒围在他身边的人唇枪舌剑地喷起唾沫星子。

“没想到你卑劣至此,离间同门是何居心!”

几道目光兴致冲冲地望向宋兆,早就听说许之遥在内门若是触了宗规,受罚会更重,都盼着在这里给她定下罪责,以报“新仇旧恨”。

许之遥却嗤笑一声,只觉自己的不忍和退让在恶意面前显得这般天真可笑,终于彻底心灰意冷。

“你们自己玩吧,我不奉陪了。”

说罢,后退了两步,朝裂缝靠去。

起初还有弟子怕她出去之后结界又会关闭而急了眼,不过很快意识到有宋兆在根本不必担心。

只是哪肯轻易放过她。

“宋师兄,她离间同门,难道就这么让她走吗?”

摩拳擦掌,好像只等宋兆一声令下便乐意替他动手将人拿下。

“说的不错,而且我们都在一起时,她却是独自出现的,何况不知哪里学来的阵术符术,也太可疑了。”

为了找足理由,甚至莫须有的罪名也先给许之遥安排上。

“宋师兄,我看这人平常也心术不正的,不然宗主为何要内门严加管教?”

曹远泽见宋兆脸色沉郁,恶念更盛,只想借他刑过司的职位给许之遥尝够教训。

“宋师兄,依你所言,这许之遥该受何等惩戒?”

他单刀直入地问了,众人围观的好戏到了精彩之处,纷纷屏息侧耳,格外期盼。

宋兆却冷冷地睨了一眼,视线所过之处没有人不打了个寒颤,咧了咧嘴,吐出一字来:

“死。”

周围弟子霎时安静下来。

曹远泽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宋师兄,你说什么?”

“我、说、死。”

宋兆一字一顿,眼底杀意毕露,没给人丝毫反应时间,扼住离得最近的曹远泽,狠厉地将这身形算得上高大的人轻易拎起。

“你们也一样。”

眼前的一幕超出所有人的料想,不约而同地愣在原地,直到曹远泽嘶哑着嗓子叫骂出声才又乱了起来。

“姓宋的,你疯了?!”

许之遥本已逃到结界出口处,可感应到身后传来的灵力波动,脚下一顿,又回过身。

察觉到宋兆的意图,她也变了脸色。

“快跑啊,他在启阵!”

那群弟子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可也直觉出身边之人的危险气息,乱成一锅粥,也顾不得曹远泽,四处窜逃。

然而为时已晚,宋兆冷笑一声,全然把自己的身体化作阵眼,人阵合一,匿在结界中的七魄阵也随之启动。

许之遥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前教主妄齐留下的七魄阵本体,其实并不是用来残害修士的阵法。

只可惜眼前的七魄阵,是在妄无心最偏执的那几年摹画和改良出的扭曲产物。

和当年害得魏家被满门被屠的阵如出一辙,妄无心也在那年因为让幽灭夺走了图纸而被囚锁进万魔窟。

不好的记忆涌了上来,许之遥感到呼吸逐渐艰难起来。

……不是幻觉,而是阵法已经运转起来了。

身体仿佛变得格外沉重,有股看不见力量似乎在抽取着体内的灵力。

她早已因为透支而灵气干涸,徒受痛苦,咳出些许血来。

处在阵法中央的那些弟子更是连站都站不稳,被硬生生抽干了灵气,惨叫声极其凄厉。

曹远泽的脸更是因为窒息变得紫黑,几乎融入夜色。

许之遥撑着剑强行站稳脚跟,没有靠近,只咬紧着牙关。

“这样做你自己也会死的。”

她很清楚宋兆的状况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强行催动阵法抽取大量灵力,简直是自寻死路。

宋兆却只是哼笑一声,丢开曹远泽,满身杀意之下语气冷漠:“反正我本也没有活路,谁也别想得意。”

是司徒贡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这么些年,为了报恩,脏事错事,他沾了满手,侍师如父。

即便看清司徒贡勃勃的野心和阴险的算计,也还是选择了跟随。

直到发现司徒贡对他的欺瞒,怀疑起这个他侍奉多年的师父是要过河拆桥、借人之刀置他于死地,他才滋生起逆反之心。

这个怀疑酝酿许久,在今天得到证实,击垮了最后的信心。

可命虽是他给他的,却不是他想收回去就能收回去的。

报复心就这样吞噬了全部理智,不计代价,他要反咬这第一口和最后一口,最好能把司徒贡也一起咬死。

……

这家伙已经疯了。

许之遥心性敏感,能从宋兆的只言片语里猜出七七八八,却完全无法理解。

怎么,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因为他被背叛抛弃了很惨,便所有人都活该给他陪葬?

那么多人的性命,又不是儿戏……

郁惊雁到底去哪了。

“你收手,和宗主坦白,揭发司徒贡的作为,将功补过的话,总会有活路的。”

许之遥还抱着一丝希望,艰难劝说。

其实出口就在身后,只要不管这些人的闹剧,向后跨一步,至少她就安全了。

身上的痛苦让求生欲灼烧得厉害,可是看到那些人拼命挣扎哀求的模样,她迟迟迈不出这一步。

……许之遥,泛滥的同情心会害了你的。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行动却和所想并不相符。

这下连宋兆都是一愣,随即极尽嘲讽地笑了起来:“天真到这种程度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说话间,过量的灵气已经在他经脉内横冲直撞。

脸上看不出一丝痛苦,七窍却已溢出血来,月色之下煞是恐怖。

“何况即便不死,我又能为何而生?”

对他来说,报复竟比活着重要得多。

许之遥心头生起无名怒火,话都哽在喉咙里,没等她再开口,宋兆猩红的眼眸已经盯了过来。

强烈的威压袭身,许之遥脸色一白,顾不了许多,汇聚起魔气抵挡。

再抬眼时,整个结界都开始变暗,虚假的月亮像在皱开的池水中摇摇欲碎,自宋兆身上溢出的灵气灰败无光,侵蚀了本就不多的明亮。

几乎是在同时,那些弟子的惨叫声在耳边回荡。

许之遥别无他法,狠下心来,决定自保离开这里。

可是刚一转身,身后却传来“噗呲”一声,有什么东西被锐器穿透了。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

原本聚集了大量灵气、几近癫狂的宋兆,胸口上插了一把利刃,还在向下滴着血。

他身后刚爬起的曹远泽把凶器抽出,接连又捅了几刀,任由血液四溅,目露凶光。

“该死的东西,你也配碰我,我先送你上路!”

许之遥呼吸骤然一滞,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宋兆脸上失了血色,扭过脸,看清趁机杀他的人是谁后,竟冷笑了一声。

怎么也,怎么也没想到。

走马灯把他带回当年,被司徒贡从魔修手中救下一命,踏上修真之途,幸运地发现自己有修炼之资后,兴致昂扬地以为泯然于尘土的结局就能因此改变。

一路往上爬,从庸庸凡人,逐渐在宗门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最光彩的几年留在了清仪山,拜入刑过司、被收为亲传弟子之时,他风头无两,意气风发。

就连对他极为严厉的司徒贡,都在那时向他点了点头。他以为命运终于把他从尘土中捧了出来。

怎么也,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死在一个庸碌无名之人手里。

可笑。

终于踉跄着倒在地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刻有没有丝毫的后悔。

视野消失在黑暗中,生机很快流逝。

结束了。

曹远泽的面色应杀了人变得潮红,喘着粗气,死里逃生的兴奋感让他颤抖不已。

所有人都得伏在地上,仰着脸畏惧地不敢看他。

杀了一个宋兆,好像便洗清了在刑过司受过的辱,再不必在谁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是该死的。

而他前路光明一片。

可是很快,耳边奇怪的声音将这他从得意中扯出。

曹远泽杀意未消地看去,只一眼,眸底的亮光迅速灰败,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惊恐。

不对,没有结束。

周围汹涌的气浪没有因为宋兆的死而停止翻动,紧接着,被聚集在一处的灵力急剧地开始逆流,酝酿着卷成巨大的气团。

迟了,太迟了。

刚刚愣在原地的许之遥忽然意识到要发生什么,急忙催动符术,扑上去想救下那些已经没了自保之力的弟子。

可已经来不及。

那团灵气已经轰地爆开,震耳欲聋的响声遮盖了一切惨叫。

许之遥全身仿佛被凝结了一般,脑内一片空白。

直到冲天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天上落下稠密的红雨。

黏糊糊的,细碎的肉沫飞溅,甚至落在脸上和嘴边。

天摇地晃。

许之遥五感尽失,僵在原地,看不见,闻不见,也听不见。

血雾缓缓散去,无边静谧之下是皎皎月光。

地面上、树枝上、门墙上,以至于她的睫毛上,鲜艳的,刺鼻的,滴滴答答。

……骗人。

后知后觉地,她好像失去了最后的意识,沉到黑暗中去了。

太烦了,就把坏蛋一起写死算了,以后好人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写着写着就想吃肉沫茄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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