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接住她!”
归夜雨见此情形,当即呼唤身下熊猫奔去。
但对方却只从鼻尖出挤出一声“哼唧”,身形纹丝不动。
“你!”
归夜雨想也不想,双腿绷起,飞身越至卫四娘驾乘的马上。
她一手捞起已昏迷下坠的卫四娘,一边抱怨道:“你怎么见死不救?”
“我为什么见死要救?我是什么很平易近人的熊吗?”
黑白圆滚滚的大熊猫并不理会归夜雨的不满,她依旧慢吞吞地朝前走着,一边喃喃自语着归夜雨也听不清的话。
归夜雨被蚩尤反问,神色不由一愣。
几次三番被蚩尤救命,她早已习惯对方的仗义出手。
原来,蚩尤竟也有如此冷情的一面......
还不等归夜雨思绪厘清,她便感觉手背被一阵暖意覆盖。
她低头一瞧,才发觉大股血液正从卫四娘口中淌下,打湿了她的手背。
——再这样下去,怕是还没走出这片林子,卫四娘就要见阎王了。
归夜雨双眉皱紧,左手伸至怀中,掏出一粒救命丹来。
她思考了一瞬卫四娘吃过期药的后果,心道:起码暂时不至于死掉。
于是想也不想,归夜雨就将丹药塞入卫四娘口中服下。
第一次,丹药并未被咽下,反而顺着卫四娘鲜血濡湿的唇角滑到了草地上。
幸而归夜雨人在翠谷几年,并未受过任何大伤,因此救命丹倒还剩下许多。
她干脆提着卫四娘下了马,又取出一粒丹药,抚着她的脖颈服下。
药丸甫一入喉,卫四娘原本苍白的面色迅速变红,就连面上本已干涸的伤口,竟也开始再度渗血!
归夜雨心底惊叹,李春风的医术确实不凡。
她转念又想:既然如此,倒不如带卫四娘去找找李神医。
也不知三年不见,她同王难姑过得可好?
因着心底这个念头,归夜雨干脆除下马鞍,将马匹放归山林,自己则背着卫四娘,循着记忆中王家宅院的方向驰去。
说来也奇。
不论归夜雨如何催动轻功,加快步伐,身旁的蚩尤始终慢悠悠地伴她行走。
两人一熊,仿似闲庭信步,却早已行过了数十里地。
终于,一座比三年前更加阔气的宅邸大门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同时出现的,还有小门处摆了一地的蔬果甚至.......女人绣的荷包?
归夜雨不明所以,她侧头看了看背上依旧昏迷不醒地卫四娘,终于走上王家大门前,提起雕刻着药草的门环,扣响三下,高声道:“峨嵋归夜雨,前来求见李春风神医,请问她人可还在?”
大门背后,归夜雨听到一老一小的说话声含糊传来。
隔着一道厚重的铁皮大门,她也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没过多久,归夜雨见到大门猛然被拉开。
一位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子,及一名年约五旬的老汉皆走了出来。
“真的是恩人!太好了,竟然真的是归女侠!”
老汉还未说话,那小子便已经围着归夜雨转了起来,喜得眉开眼笑。
归夜雨并不认识此人,见其言行诡异,她忍不住心生警惕。
更出人意料的还在后头,那小子绕着归夜雨转悠一圈,便被那老汉拉住跪下,二人面朝归夜雨,在大门口处连磕三个响头,“砰砰砰”触地有声。
等再抬起头来,一老一小额头都微微肿起,显然撞得不轻。
“归女侠,我们爷孙三年前,本是朱家庄那恶人的家仆。幸好您出手相助,才免了我二人姓名,还为老汉我寻了王大爷这样善心的主家,实在感激不尽!”
老汉跪在地上,冲着归夜雨真心实意地拜谢道,一旁的小子则双眸晶亮,始终盯着归夜雨的脸庞。
归夜雨闻听此言,自记忆深处,将那个火光与血色交织的秋夜回忆起来,也终于知道这爷孙二人的身份。
原来都是三年前,积雪山庄被压迫的旧仆。
她没想到,自己竟还有与这些奴仆再见的一日。
眼见这爷孙二人面上挂肉,并不似旧日积雪山庄苦大仇深模样,归夜雨也由衷高兴。
可背上的卫四娘受伤不轻。
此时此刻,还是找寻李春风要紧。
“三年前曾暂居王家的李春风神医可还在?”
归夜雨清声询问,同时微抬下颌,示意二人莫要再跪。
老汉牵着小子见势站起,听了归夜雨的问话,那小子抢先答:
“在的,菩萨小姐和三姑奶奶外出采药去了!”
“菩萨?”
归夜雨不明所以,但想起李春风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又突然醒悟:
“是三姑奶奶的义女对吗?她的医术很好。”
“正是正是!”
老汉伸出大掌,捂住孙儿还想说话的嘴,点头答道:“李姑娘医术冠绝雪岭,平日里更是菩萨心肠,不计较咱们这些奴仆乡人身份低贱,每每赠医施药。有什么疑难杂症到了她手上,也都是药到病除。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称她为‘雪岭菩萨’,有些人还会远远地守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叩拜,说拜了菩萨娘娘,必定长命百岁呢!”
归夜雨倒没想到,三年未见,李春风竟然从神医晋级为“菩萨”了?
不过听这老汉话中的意思,李春风确实还在雪岭,医术也益发精进。
看来,卫四娘有救了.......
想到这里,归夜雨赶紧拜托看门的爷孙俩禀报王家现任家主,就说峨嵋归夜雨前来求医。
又过一炷香的功夫,归夜雨终于瞧见愈发意气风发的王地松自内院走来。
“归女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人未至,礼数先到。
归夜雨眼见王地松双手抱拳,朝自己问好,她的左右手却须得扣住昏迷的卫四娘,只能微微躬身行礼。
王地松这才看清归夜雨身后背着的紫衣女人。
眼见大片血迹在女人的衣衫上凝结,王地松也不再多礼,快步奔至归夜雨身后,想要与身后家仆一道将卫四娘接过。
“啊!”
一接一送之间,卫四娘被划烂的脸也彻底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王地松与身后的贴身男仆皆惊得倒吸一口气,归夜雨身侧的门卫小子,则吓得惨叫出声。
“谁家姑娘,竟然对这姑娘下这么重的毒手!”
王地松惊吓过后,依旧凑上卫四娘跟前。
他一手搭住脉搏,一面细细打量卫四娘脸上伤口,忍不住便怒声训斥起来。
“您怎么知道是女人下的手呢?”
归夜雨听了王地松的话,不禁奇怪反问。
王地松闻言,指着卫四娘脸色隐隐溃烂的伤口,用指甲挑出一小块肉末与杂质混合,伸到归夜雨眼前。
“归女侠请看,这肉末之中,还掺杂着些许花瓣碎末,”王地松收回手,闭眼轻嗅,“一股梅香,应当是用雪岭的冬日红梅腌渍而成,多用在女儿家的头油里。”
说到这里,王地松看向卫四娘颅顶,那里光秃秃的,无一根钗饰点缀。
归夜雨也顺着王地松视线看去,心头也是一寒。
她突然明白过来,是那个卫世玉,是她抢了卫四娘头顶的簪子。
接着,一下又一下,划破了自己堂姐的脸颊。
什么冤仇?下手要如此残忍?
归夜雨实在不懂,不过一个男人罢了,至于出手如此狠辣吗?
但下一瞬,她又想起原著之中的周芷若与蛛儿。
以武立身的女侠,却用自己持剑的手去伤害同性,归夜雨想想就皱眉。
那还不如自废武功,永世不要习武了。
跟随着王地松一行人,归夜雨眼见着对方将卫四娘安顿到了王家客院房间里。
听着王地松与周围男仆们都在叹息,卫四娘的脸怕是神仙难医了。
归夜雨突然打断问:“脸有什么要紧的。这时候不应该先关心人命吗?”
王地松闻言愣住。
他终于沉下心来,再度以手搭腕,为卫四娘号起脉来。
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户,宛如为他的面上蒙上一层金纱。
归夜雨只见王地松的眉心越皱越紧,她的心头也不禁升起不祥的预感来。
原本,归夜雨只是不耐听王地松等人喋喋不休卫四娘何其可怜的话语。
没想到,似乎真让他断出了什么不好。
“这位姑娘,面上的伤口还是其次,她体内气血严重亏损,若非风儿的救命丹吊着,怕是早已丧命,”说到这里,王地松眉心更紧,“最棘手的,是她心脉紊乱,若说常人心脉是一根松松绑住的绳索,可承受许多拉力,她的心脉便是紧绷到极致的绳结,更麻烦的是此刻她陷入昏迷,心脉时强时弱,更有崩断迹象,这样下去,怕是醒来后,人也极有可能疯癫失智........”
“什么?”
归夜雨不敢置信,明明午后还和她正常沟通的人,睡一觉起来可能会疯掉?
好吧,那时候卫四娘就有些癫狂症状,但也不会真的疯了吧?
“我有办法。”
正在归夜雨惊诧之际,客房外,一道女声突然传来。
归夜雨闻言,面上忍不住浮现喜色。
她一心被卫四娘将疯的消息牵引,竟然没觉察出门外有人悄至。
两名身着浅黄色衣裙的女子同步入内。
归夜雨看了看右侧的李春风,忍不住欣喜一笑。
与王难姑、李春风二人各行上一礼,归夜雨与王地松就此让出位置给李春风,众仆悄然退出。
客房之内,一时唯有三人候在一旁,静观李春风施针医治。
也不知过了多久,数名小鬟捧着烛火进了房内,将客房映得灯火通明。
烛火之下,只见李春风手捏金针,直刺卫四娘身上几处死穴,看得归夜雨也忍不住倒吸口气。
她好大的胆子,若是稍有不慎,卫四娘怕是当场便要毙命。
归夜雨用余光瞥了眼王地松与王难姑,前者同自己一样神情紧张至极,后者则优哉游哉,还有闲心拨弄烛芯玩乐。
归夜雨一时也拿不准,李春风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勉力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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