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岁睡得简直不要太好,一屁股从床上坐了起来,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昨天是打地铺来着。
该是林观澜醒来后把自己挪了上去。
看来昨夜睡前的推心置腹还是有用的。
人和人之间嘛,哪有什么深仇大恨,贵在相处,真心换真心。
白暮岁走下床,小心翼翼的拿出白昙花,泡了杯茶。
马上要走了,该做的准备还是得准备好的,修为不能落,这可是保命的基础条件。
一杯茶下肚,白暮岁舒服的呼出一口气,小跑着打算取回昨夜洗好的衣物。
脚下的触感却是让人一愣。
这屋里何时铺了层地毯,白暮岁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绵软的不像话。
也不知什么料子,比自己在宗门里用的白狐毛还要柔软几分。
啧啧啧,果然不能与林观澜交恶。
你瞧瞧这随手拿出的东西,显得自己跟土狗一样。
不过也算沾光了,林观澜觊觎这屋子,置办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大名鼎鼎的林观澜,百强榜的首席,竟是也会被财物迷了双眼。
白暮岁感叹着,终究是殊途同归,走上了自己的老路。
还以为她这种老古董死板呢,原来是诱惑不够。
总归没几日就要跑了,如此相安无事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不是不行。
毕竟互相都有彼此的把柄,日后做事也不至于太决绝。
以自己这小脑瓜子,说不定还能感化她呢!
白暮岁笑眯眯的伸了伸懒腰,将衣物穿好,决定围着小岛跑两圈,打打拳,修修功法。
省的诸君整日说她吃了睡睡了吃的,她也是很自律的。
为了日后闯荡江湖的底气,修行这事做不到刻苦,日常的维持还是得做做样子。
云栖竹径,鸟雀唧唧,穿林的风带着扑面的竹香,青绿间只有白暮岁一人。
她身穿轻纱,身影随风快速移动,小跑着出了一身汗后,又打了套拳。
期间被破土而出的竹笋绊到,随即果断的放弃修行这种无聊的事,喜笑颜开的刨了一路笋。
唯一的死对头也化敌为友,嗯....离朋友虽说还差点,但至少好起来了。
只要再努力努力,做朋友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暮岁哼着歌,抱着竹笋在湖边清洗。
有点想喝竹笋三鲜汤了,只是厨艺这个板块,暂时不支持她尝试。
还有五百三十二颗灵石,若是去来福阁的话,也能填饱肚子,但是逃跑的经费就不够用了。
要不还是试试.....
话说做个汤的话,好似也没有那么难。
一边想着,一边搓洗竹笋上的泥泞,稍稍分神间竹笋便是脱手滑了出去。
白暮岁小跑了两步,刚要去捡,目光却是一缩。
这是熔岩石——火山下万米深的地底产出。
你且听火山,万米,这两个词。
单拎出来任意一个,都是地狱级难度。
这么一块有市无价,灵石都买不到的东西——就这样被随意丢在了湖边。
正经人在这种情况谁还捡竹笋啊!
白暮岁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使出了吃奶的劲试图将石头搬起。
一下,没动。
两下,没动。
三下,敌不动,我先动。
湖面扑腾起好一阵水花,才见白暮岁爬起。
湿漉漉的人气喘吁吁的躺在岸上,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脯。
做人不能贪啊,这一使劲差点把自己送走了。
她叹了口气,不死心的再次朝石头看去,愣愣地坐了起来。
那块熔岩石上刻着飘逸的三个字——林观澜。
白暮岁微微张着嘴,呼吸一滞,蓦然想起昨天两人的对话。
“该是我问你的,来此作甚?”
“好,那你住下便是。”
“这屋子只有这么一张床,我睡哪里?”
“这和规矩无关。”
所以这是林观澜的府邸.....
她能找到自己不是用什么跟踪的法术,而是这里本就是她的家。
甚至这块熔岩石毫不遮掩,就这样静静搁置在此,等着自己发现,等着自己难堪,
她句句不提此事,却是句句都说的滴水不漏。
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就算此刻自己发现了真相,也无从去质问她什么。
是自己先入为主以为是无主之地,是自己死皮赖脸非要住下的。
自己脑补的什么千万豪宅得诱惑,什么同流合污,什么达成共识,全部都是假的。
林观澜就这样看着自己自投罗网,诱导的自己说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这种胡话,再以退为进装可怜让自己施舍床位。
呵,还以为她转了性子。
还以为她是真的在和自己道歉。
还以为她们就快成为朋友。
性格得有多恶劣的人才会想出如此下作的方式来去捉弄人?
白暮岁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抿着唇盯着石头半响,兀自低着头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伸手将竹笋捡起,慢慢走了回去。
本以为白日里是见不到林观澜的,没想到刚走近府邸,便看到她静静站在门口。
发如墨,肤胜雪,在竹林的衬托下,如水墨丹青,清冷矜贵。
白暮岁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了衣裳与满身的泥泞,自嘲的笑了起来。
这便是云泥之别吧!
怎么能怪别人捉弄呢?
本就是要上九玄天的仙子,闲来无事下发现了有趣的玩物。
猫抓老鼠不就是如此,松松爪,跑一跑,再抓回来,周而复始得,直到耗子筋疲力尽,再赶尽杀绝。
自诩聪明的自己,到头来便是这耗子,费尽心思的自投罗网,到头来被人牢牢抓在手心。
白暮岁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不甘的怒气统统压了下去,抬眼看着前面的人。
“修了七大派系都能掉进湖里?”
林观澜蹙起眉,一双眸子沉沉的看向白暮岁,挥手丢出一张符箓。
本是湿着的衣物随着符箓的烘干,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白暮岁这才留意到她手里提着的餐盒,看了人半响,唇边才重新泛起笑意。
“师姐不是很忙吗?”
“青云大会发的餐食太多了,吃不完。”
林观澜看着白暮岁脸上的笑意,攥着餐盒的手一紧。
白暮岁向来藏不住事,落了水,又笑的如此浮夸。
那便是湖边用作门牌的石头被发现了。
该是觉得自己捉弄她了。
林观澜唇边动了动,还是率先走近了屋内。
“洗干净再来吃。”
大会是没有餐食供给的,都是要入仙的修士,哪还用得着五谷。
林观澜只是在忙碌中惊觉已是晌午,想着白暮岁还未辟谷,便是匆匆去来福阁一趟。
上次与她一次吃过饭的,也不是刻意留意她的喜好,只是接过菜单时,下意识就会想起。
白暮岁心大,吃着好吃的,玩着有趣的,很多事情也就过去了。
况且这件事,她并没有打算隐瞒。
林观澜将饭菜一件件拿出摆好,又伸手摸了摸温度,这才静静坐在一侧,等着少女回来。
房子的事在昨天是刻意不讲的。
怕说出来,本就在气头的白暮岁一溜烟又跑的没影。
发现便是发现了,若是白暮岁不问,那她也不会提。
总该有个容身之处,她若是喜欢这里,日后定是要久居的。
那现在明知她无处可归,还放任她耍性子......
难不成还真要让人去沈言柒那里。
越是这样想,越是说服了自己。
林观澜抬头,看向白暮岁。
少女第一次吃的这么慢条斯理,尽管神色并未与往日有什么不同,但明显话少了许多。
“师姐不吃吗?”
“嗯。”
短短两句话,便是这一整个午时的全部,直到白暮岁将餐食收回,林观澜终是开了口。
“剑修输了很多场,所以最近在罚她们练功。”
“嗯。”
乖巧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噙着笑容,淡淡的回应着。
又是一阵沉默,林观澜垂眸思索了良久。
“今日上午的三场比试都赢了,所以加练还是有用的。”
“师姐总不会错的。”
“琴惟和还有京子藤最近可能没空,她们比试的日子靠后,现在要抓紧一些。”
“自该如此的。”
往日里喋喋不休的白暮岁突然寡言少语了起来。
本就不知如何开口,即便绞尽脑汁抛出去的话题也迅速结束。
林观澜眸光越来越深,唇瓣抿了抿,还是起身。
“晚上想吃什么。”
“师姐不必给我带饭的,我挖了竹笋。”
少女眼底波光流转,笑意盈盈带着疏离的客套,好似是被困在笼中的鸟雀,折腾的一身筋疲力尽后,终于乖巧而安静。
心底仿若闷着钝痛,突兀的想起那日在门外听到白暮岁与沈言柒把酒言欢的雀跃。
林观澜一动不动的看着人好一会儿。
“带壶酒可好?”
“依师姐便是。”
一整个下午,林观澜都端坐在高台之上,没了白暮岁的比试,也自然不用再守在擂台。
只是这里时刻需要她坐镇,以防比试双方杀红了眼,又或者看台上的三族起了冲突。
下午的日光晃眼,纵使有遮阳的天顶,阳光也随着日落斜斜的洒在了案台之上。
摊在案台的书籍已经很久没有被翻动,光晕将它淬上了一层温暖的蜜色,静谧着藏着重重心事。
林观澜垂眸看着那一缕阳光,心思却是飘回了院落。
现在的白暮岁在做什么呢?
晒着太阳睡觉,亦或是跑出去赚些灵石。
定是还在生着气,说不定憋着稀奇古怪的点子等着自己接招。
林观澜抬眼看着下方的擂台,指间轻轻敲着桌子,神色看向一旁执法堂的弟子。
“徐洋。”
“师姐,可是要明日的预测名单?”
“不是。”
“明白,是妖族昨天闹事的几人吗?”
“不是。”
“那定是青云大会结束时宗门的座位分配!这个已经在调整了,考虑到.......”
“徐洋,你若是犯了错会怎么解释?”
一旁的弟子直直的呆在了原地,嘴唇颤抖的动了好半响,咽了咽口水。
“师姐,我上一次做任务,确实贪玩了两日,那是因为完成的早,时间也够,这个不算坏规矩的。”
林观澜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他,仅是这一眼,吓的徐洋咚咚后退了两步,脑袋唰的低了下去。
“师姐我错了,我承认我偷拿了任务回收的法器。”
又是一声叹息,林观澜幽幽的开口。
“我只是在问你,如何开口解释不算突兀。”
啪——徐洋手中的剑掉在地上,人已经弯成了九十度。
“师姐你听我解释,没错,灵石我也拿了点,但没多少的,我发誓!”
微风拂过,林观澜额前的碎发随风而动,一双眼眸露出不解的神色。
“我很吓人吗”
徐洋终于扛不住了,扑通跪了下去。
“师姐!真没别的事了!我认罚!你别再审我了,我遭不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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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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