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晚饭还有好一会才开席,早到的人们堆积在院落中,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扯着家常。大多都是皇亲国戚,离思见过的并不多,自然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萧祁墨先是闷不吭声陪她在皇亭里空站了须臾,而后拿了些鱼饲料分洒在鱼塘里,悠闲地喂着鱼。
钟离思则是站在鱼塘边上无聊地扔着石子儿,她手法娴熟,一颗石子扔出去可以连跳十几下。
就连一旁的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终是萧祁墨打破宁静问道:“漠北极少有湖泊,这些你是自哪里学的?”
离思心道:漠北当然没有,还不都是前世当山大王那会,离京不远,依山傍水,类似这等业余爱好她会的多了去了。
想是这么想,说却不能这么说,她开口道:“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
萧祁墨难得主动问话,吃了闷亏,半天无言。
钟离思突然变得安静,他一把倒掉手中饲料,惹得一池的鱼集体哄抢。
“你对我有什么要求?”
离思又仍出一颗石子,水花四溅,她再三确定萧祁墨这话是同自己说的后,试问道:“王爷为何突然这么问?”
那厮猎鹰般的眸子少了些许锋锐,默了半响吐出句:“既然要配合,自是相互的。”
这倒是有道理,离思想了想,回道:“能主动多说点话吗?”
“不能。”
“能偶尔笑一笑吗?”
“不能。”
连听他回答两个不能,离思扯嘴一笑:“既然都不能,请问你说那句话的意义何在?”
萧祁墨侧脸如同山峰,俊秀挺拔,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她目光落在那人下额骨上,有那么一刻,钟离思出神了……
他缓缓侧头看来,怕也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在艰难也要信守承诺,沉声说道:“我尽量。”
钟离思忽然梨窝浅笑,得了便宜,立马说道:“那你主动说句话来听听。”
萧祁墨愣住,回问:“说什么?”
离思:“……”,算了,弯腰继续扔石子儿。
这时萧镇胤提着长袍自远处跑来,意气风发的模样,加之华服加身,风光无限。这么好看的皮囊,堂堂东宫之主,居然至今未婚,简直匪夷所思。
他踏步前来,盯着二人笑得别有深意,嘿嘿说道:“十九皇叔,看不出来,你还有真有两下子,漠北小野猫两个多月便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说什么呢?离思瞥眼看去,也不好顶撞太子。
萧祁墨冷眸微动,并未说话。
萧镇胤笑意更甚,扭头对离思道:“可不可以借我皇叔一用?就半刻钟。”
什么叫可不可以?钟离思甩手道:“拿走,拿走。”
萧祁墨跟着太子走出几步又停下,侧头对俯身捡石子的人叮嘱道:“站在这里,不要动!”
那语气,就更吩咐三岁小孩儿似的,钟离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原本也想安分守己,哪知却有琴声传出,曲调悠扬,娓娓动听。那首曲子她再熟悉不过,前世听公子阙谈过无数次。
离思顺着琴声而去,过一竹林,小乔流水的对面,端坐在屋檐下的,正是千秋阙。
一别多日,钟离思倒是想找他叙旧,可是这世人家根本不认识她,她也不好贸然出现。
“钟离姑娘,你也认识公子阙?”
离思扭头看去,说话的人是赵凝。她前面是皇后和皇帝的一众嫔妃,个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笑如春风拂面。
萧氏家宴,本没赵凝什么事,奈何人家堂姐是皇后,她好歹也算皇后的半个娘家人,出现在此并不意外。
离思上前对皇后等人行过礼,回了赵凝一句:“京城有几个人不认识公子阙?”
赵凝双手规范地放在侧腰上,与离思并肩而立,笑道:“姑娘长期长在漠北竟也能熟知这位公子,想来私底下应该打听过不少吧?”
这话……众目睽睽之下,离思可不敢乱答,怎么说她现在也是老十九的未婚妻,稍有不慎,落得个红杏出墙的名声,遭罪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钟离思微微皱眉,低头浅笑道:“这位公子哪里人士?”
赵凝对答如流:“苏州。”
离思继续问:“可有婚配?”
赵凝答:“暂无。”
离思:“既是皇族家宴,他来作甚?”
赵凝继续对答如流,“太上皇赏识他在音律上的造诣,特邀他进宫为大家弹奏……”
赵凝意识到上当,声音戛然而止,盯着离思久久说不出话。
钟离思眼尾微挑,“惭愧,赵姑娘答的这些,我这个漠北来的一概不知,论对公子阙的熟知程度,离思远不如你。你连人家出生地以及家中有无妻小都摸得门儿清,想来定是做过不少功课。姑娘若是对这位公子有想法,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赵凝笑脸一僵,看得出她很生气,即便如此,她仍没出言返击,只见她双手紧握,指甲渗入另一只手,三两滴鲜血滴出。
钟离思不动声色瞥了眼地下的鲜血,自心中为之一惊。此人到底是内心足够强大,还是足够狭隘。
不过她应该是喜欢萧祁墨的,而且十年如一日。这个这两个多月来,离思或多或少听府上的人说过一些。
赵凝与萧祁墨和太子以及二皇子等人岁数相差不大,儿时这叔侄三人在皇宫求学时,赵凝作为皇后的妹妹,曾有幸旁听过几年。
这也是她要喊老十九墨哥哥的原因。听闻萧祁墨打小就不爱说话,自然跟这赵凝也没说过几句话,十五六岁后,皇子们各自分府,便没在扎堆学习,赵凝也再没机会接近萧祁墨。
就因为那几年的同窗,她便对萧祁墨情根深种,情到浓时无法自拔。
想到这里,离思觉得她憎恨自己也是有道理的。自古以来,情敌这个身份,堪称天下之大敌!
周遭安静了一阵,赵凝收整了翻心思,皮笑肉不笑继续不依不饶道:“赵凝鲁莽,冲撞了姑娘,先给你赔个不是。我听闻那日你去妙赞,公子阙谁都不见,却唯独接见了你。我也是好奇,你二人究竟有什么交情,能让向来不见客的公子阙破例。”
皇后明摆着看好戏,只看她们如何收场,从始至终一声不发。
那日离思去见公子阙,就连萧祁墨都不知道,而这个赵凝却知道,只能说:她跟踪她!
如此一想,钟离思混劲儿上头,面不改色说道:“赵姑娘这话,我怎么觉得有一股酸味?你听说?敢问你听谁说的?光动动嘴就能把话不计后果地说出来,我是否也能说,你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想对这位公子说,我可以在此处帮你给他传个话。”
赵凝笑意全无,她说:“你偷换概念。”
离思“哈”了一声,“谁又不是呢?没有证据的话你能说,我就不能说?”
赵凝没辙,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离思去见公子阙是真,但她断定赵凝不敢说出来。跟踪这种下作行为,她一个自诩京城第一才女的人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说了等于承认跟踪一事,有失风度。
“好了,都是玩笑话罢了,家宴快开始了,回去吧。”,皇后语气不是很好,圆场说罢转身离去。
谁曾想赵凝在转身时脚一滑,直接砸在离思身上,钟离思自是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被她碰到后闪身一躲,赵凝活生生砸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她图个什么,自己摔下去,自己尴尬一笑,起身追着皇后而去。
公子阙在对面看着这一幕,白衣卿相,笑出了声。
钟离思终是没在往前走,她在心里暗自嘲讽:做这萧家的儿媳妇儿也忒让人憋屈了,连同老朋友叙叙旧都要顾及左右。
这时萧祁墨单手背在后面缓缓走来,一脸不悦,他与皇后面对面时竟连礼都不行。这让她向来母仪天下的笑容终于挂不住,扭头瞥了这边一眼,脸上透着三分怒意。
萧祁墨走近,看了眼对面的公子阙,淡淡问出一句:“你被欺负了?”
离思嘿嘿笑道:“你看我像是会被人欺负的人吗?放心,没丢你瑞亲王的脸。”
萧祁墨静默良久,欲言又止的样子,终归没再接话。
临近傍晚家宴才开始,太上皇儿子儿孙诸多,满屋子坐满了人。美酒佳肴数不胜数,离思闷不啃声坐在案几旁,没有半点胃口。
“离思来了吗?”
主坐上,太上皇扯着脖子喊道。
“回太上皇,臣女在此。”
萧祁墨这位老父亲,精神状态很好,就是记性不好,这已经是今晚他问过的第十遍,而且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话。
要说这场家宴还能让离思提起兴趣的,便是那位与二皇子萧镇炀有染的妃子。她一双眼睛四处张望,挨个对比了个遍,个个接近中年,很难想象谁会与他有染。
“没在这里。”,侧面传来一声低语。
萧祁墨跟会读心术似的,一语道破她心中所想。人前不议论别人是非,这个离思还是懂的,在这种情况下,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有数,所以也没追问。
“离思,听说你经常去十九弟府上?”
皇后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钟离思正欲回她,身旁萧祁墨接话道:“有什么问题?”
皇后微微一笑,又道:“十九弟你有所不知,这姑娘啊,没出嫁之前最好还是待字闺中的好。虽说你二人成亲是迟早的事,但她天天往你府上跑,对她声誉不好。”
萧祁墨微微抬头,说了句:“若只是去一趟臣弟的府上便会影响声誉,不知当年皇嫂只身一人去前线寻我皇兄又算什么?”
“老十九,可别拿你皇兄开玩笑。”,一头的皇上很是随意,说话也如开玩笑那般,但谁都听得出他语气中带有些许不快。
萧祁墨眉眼微动,静默不语。
但是太上皇来了兴趣,别的话都没听见,就听见那句离思天天往萧祁墨府里跑。
他哈哈笑道:“这是好事啊,我看用不着两年,今年就可以把这婚事给办了,不然到时候有了孩子……”
“噗……”
离思喷了口饭,脸都憋红,这是什么逻辑?她眼神示意萧祁墨快快解释,哪知那厮根本不看她,只顾低头饮酒……
正在此时,门外罐进来一阵妖风,风势颇大,殿中烛火登时被扑灭,周遭霎时间漆黑一片。
只有离思身上荧光闪闪,她觉得奇怪,猛然站起了身。哪知随着她起身,众人一阵惊呼,个个被吓得扬声尖叫、魂飞魄散,其中声音最大的当属太上皇。
下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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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权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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