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道声音在不远处对话。
“……我们这次行程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按理说不会泄露行踪,队伍里兴许有叛徒,回去先不要声张。”
一个年轻的声音随即犹豫道:“那现在要联系首领吗?我们被困在这里,如果有叛徒的话,是不是得尽快告知首领他们?”
“嗯,不过附近都是敌人,我们要小心行事。”
“他们那些Alpha,真是可怕。”年轻人的声音夹杂着不甘。
“知道可怕,还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拖个人回来,我看你也是不要命了。”
年轻人嘿嘿一笑,“大厅混乱成那个样子,他会被踩死的,而且后来不是还发现他是个Alpha嘛,如果能劝他加入我们,首领肯定会很高兴的。”
“你小子想得还挺美。不知道他醒了没,走,去看看。”
随着脚步声走近,我一抬眼,恰好与他们视线相对。
“……”,年轻人有点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步,朝身旁人投去目光。
年长的这位年龄大约在三十二到三十五岁之间,长相普通,形体适中,浑身上下相对来说没有令人深刻的记忆点。
他微侧身,抬手放在腰间,是一个随时准备攻击的姿态。“你还好吗?”
我看向他右掌拢住的位置,腰包鼓起,大概是支小型枪械。“谢谢。”我表达了善意。
男人仍未放松警惕,一动不动地问:“你是十九区的居民?你一个Alpha,为什么会晕倒?”
“你恐怕对Alpha抱有误解,先生,Alpha也是血肉之躯。”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好奇你遭受了什么。”
“一些脑部刺激。你要看我的证件吗?”我左手探进口袋,摸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件,“不过我猜在我昏迷时,你们已经仔细研究过了,对吗?”
男人闻言面露尴尬,不过仍紧紧盯着我,“抱歉侵犯了你的**,我们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理解。怎么称呼两位?”
“我叫艾文,他叫沙罗。”年轻的Omega这时探出了头,冲我友善地笑笑。在他的同伴微微皱起眉时,我意识到对方说的是真名。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说,“我的右手骨折了,自己不方便操作,能麻烦两位帮忙包扎吗?”我抬起胳膊,右手以诡异的姿势耷拉着。
示以弱点并寻求帮助的方式,有效地使他们放下了警戒心。在犹豫片刻后,沙罗向艾文使了个眼色,“去吧。”
我看着Omega缠绕布条,低头的动作使后颈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腺体,有些狰狞。
他用夹板和布条固定好我的右手臂,抬起脸时,笑容澄澈干净,带着点天真。
我对他说了谢谢,他羞赫地往后退,摆着手说不客气。
沙罗确认过周围环境的安全后,席地坐下来,说:“我们谈谈?”
我摩挲着手臂上的结,示意他:“你说。”
“你出现在车站,是想离开十九区?”
“是的。”
“那看在我们帮了你一把的份上,能不能做个交易?”
我说:“可以听听。”
沙罗与艾文对视一眼后,说出了他们的想法:“我想雇佣你当保镖,护送我们到达目的地。报酬是一张去任何地区的车票。”
“如果我拒绝呢?”
沙罗凝重了神色,“你最好不要拒绝。”
“要说实话吗?你们对我构不成威胁。”
气氛陡然变得僵硬,甚至有了剑拔弩张的前兆。艾文拉了拉同伴的衣服,轻声细语地说:“别这样,可以再商量。”
我问:“目的地是哪里呢?”
“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沙罗听出我的潜台词后,声音有所软化,“我会根据行程,告诉你下一个落脚点。”
相当谨慎了。
我摩挲着卡片上特殊的纹路,说:“好吧,如果你们执意要雇佣一个伤残人士当保镖,我可以试试。”
达成协议后,我获得了不被监视的自由。
沙罗细心地处理完可能暴露行踪的痕迹,就地安排了下一步行动。简而言之,我们需要摆脱军队的追捕,并在十月九号,也就是两天后,顺利抵达卡达小镇。
头疼的是,我不清楚卡达小镇的方位,如果暴露这个认知盲点,势必会引起沙罗的怀疑。
傍晚时在一家酒馆后面休息,沙罗分给我两支营养液,可以看出他们的物资并不富裕,两支是他们能供养的极限。我喝下后,才察觉到为了节省口粮,艾文只喝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被他小心塞进斜挎包里。
“Omega的机体需求那么小吗?”我问。
对方像受惊的兔子,身体后仰,微睁大眼怯怯道:“你怎么知道我是Omega?”刚说完,他自己反应过来,面带尴尬道:“……啊,忘了你是Alpha……”
“你的腺体虽然被破坏得很严重,但仍然有残留的信息素溢出,如果有Alpha意识到这条线索,那我们的行踪将会被锁定,建议贴个抑制贴。”
“啊?怎么会?”艾文小声地惊呼,随即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
沙罗说:“我们队里的Alpha闻不到他的信息素,医生也说他的腺体损坏得很彻底。”
“只是个建议罢了。”我说,“如果你愿意赌敌方Alpha都比你们队友的等级低,也不是不可以。”
沙罗胳膊搭在膝盖上,目光犀利:“你能闻得到,你的等级很高吗?高等级Alpha为什么会待在十九区呢?”
“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
他注视我半晌,然后丢下手里的小石块,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往出口走。艾文紧张地问他要去哪儿,结果被喝止了动作。
“别动,在这儿等着。”
看着沙罗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我侧过脸,对失去主心骨的Omega说:“别害怕,他应该给你买抑制贴去了。”
“嗯,谢谢你。”
“像这样走走停停,如果不能按时到达目的地怎么办?”
“不会的。”艾文明显没有把这个可能性放在心上,“只要今晚顺利出城,明天中午就能到达。”
“我受伤了,体力跟不上,半天时间未必能走过去。”
艾文神情有些为难,小声道:“啊?可是你怎么说也是Alpha呀,就算受伤了,区区二十多公里也应该不在话下吧?”
二十多公里。我说:“那就寄希望于今晚顺利了。不知道沙罗打算从哪里出城。”
艾文耐心地解释:“从西面关卡吧,然后再绕到南面的那条路上,这样比较安全。”
我点点头,终结了此次交流。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沙罗带着抑制贴匆匆回来,他的眉头紧皱,神情有些焦灼,开口第一句就是:“我怀疑自己被盯上了,但不是很确定,等会儿我们分开走。”紧接着他不放心地叮嘱:“艾文,你跟着他,别走丢了。”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定下心神后发问:“我已经可值得信任到这种程度了吗?”
沙罗目光投向我,静默片刻后郑重道:“麻烦你了。”
艾文似乎想说话,但被毫不留情地截断话头,沙罗撕开抑制贴的保护套,伸手贴在他后颈的腺体上,“我们在那座废弃的石矿场碰面,你来之前看过十九区的地图,知道怎么走,对吧?”
“可是、你要怎么……”
“别废话了,我没出现你就自己去完成任务。”沙罗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要走了,你们也赶紧离开这里。”
说完,一丝留恋也无,转头就匆匆消失在拐角处。
我看着艾文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攥紧了斜挎包的肩带,然后看向我,强行使自己镇定道:“那我们也走吧。”
我站直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问:“你们是从其他区过来的?”
艾文身形顿了下,犹豫半天闷闷点了下头,“嗯。”
“你们归属于起义军?”
这下走在前方的Omega蓦然回身,脸色唰地一下苍白了,瞪大眼睛试图否认:“你、你在说什么啊……”
和这个单纯的Omega绕弯子完全没必要,他远比我想象中好拿捏,于是我决定坦白开来:“我不小心听见你说“首领”这个词,在我的认知里,似乎只有起义军会用这个称呼。”
他嘴唇张了张,大概实在找不出辩解的话来,气馁地垂下了头。
“走这边。”我示意他跟上。
左前方隔着条街道的地方,有一名Alpha正往这边走来,大概率是军队的人。为了避免碰面,我拐进了右手边的一条小巷。
巷子里幽深昏暗,光怪陆离的混沌夜幕下,隐隐约约映照出物体的大致轮廓。我跨过排水的渠道,避开翘起的砖块,正往前走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后面那位Omega被绊倒了。我停下脚步转身,问:“需要帮忙吗?”
他从地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同时婉拒道:“不、不用,谢谢你。”
“Alpha的感官要发达些,你看不清路况,可以离近点,注意跟随我的动作。”
“好的。”他点点头,顿了下,又犹豫着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意外道:“当然是出城。”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在黑暗中握着斜挎包肩带,再开口时声音明显轻快许多:“你知道起义军对吗?那你有参与我们的想法吗?”
“没兴趣。”我回答。
“唉”,他叹了声气,不甘心地絮絮道:“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如果你能成为我们的同伴就好了。起义军的力量单薄,很难同政府军抗衡,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一定规模,现在又濒临覆灭边缘。我一想都大家所做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就有点难过……”
我说:“这是你从加入那刻起就该考虑到的,而不是现在才担心组织的存亡问题。”
他不说话了,沉默地跟在我身后。
十九区的巷子四通八达,宛如棋盘,好处就是便于躲藏避让。不知道这两人身上揣了什么任务,让军队在明知会耗费极大精力的情况下,也要进行全城搜捕。
除此之外,我更想知道这支军队目前由谁统领。
简直蠢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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