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吕氏憋了一肚子气,往琼苑走,竹雾等人跟在后头,大气不敢出,走到一半,冷不防见两个人从道旁竹林里冒出来,吕氏唬了一跳,仔细一看,发现是公子沸之妻辞凤和她的侍女蓁儿。
辞凤亲热又不失恭敬的叫“大姐”。
吕氏漫不经心的说:“来了?方才怎不见你?”
辞凤笑嘻嘻的说:“一个流民出身的少妃,姐夫一时热乎,我不喜欢,故而来寻大姐说话。”
这话说的吕氏心里舒服,请她去琼苑小坐。
进了琼苑,就见冰泉跪在入门后的石子路上,快入冬的天,只穿着单衣,冻的瑟瑟发抖。
竹雾笑嘻嘻的凑到吕氏面前,道:“方才这贱婢扰了夫人的雅兴,自己罚自己呢。”
吕氏余怒未消,还要开骂,辞凤接过话头:“还是大姐这儿的人老实,不似我身边这几个,偷奸耍滑,被我捉住,还赖呢!”
吕氏被这马屁拍的舒服,笑道:“这些贱婢就不能惯着,只当会说话的牲口罢了!”
辞凤也笑了,蓁儿察言观色,讨好道:“夫人这儿的侍女守礼,哪像我们,野人一般,还是夫人有手段。”
吕氏兀自得意,心情一好,就让冰泉“赶紧滚,跪在这儿现眼!”
冰泉连忙滚了。
吕氏与辞凤携手入正室,一坐定,辞凤就笑嘻嘻的道喜:“方才人多眼杂,还没给大姐道喜呢。”
吕氏莫名其妙:“喜从何来?”
辞凤道:“君上纳少妃,岂不是大喜么?”
吕氏的脸黑了,骂道:“你敢嘲讽我?”
辞凤忙道:“大姐想哪里去了,这位少妃是个没根基的,哪里能翻出花样?君上玩玩罢了,她又年轻,总能热络几年,好过他往别的少妃那儿跑。”
吕氏想起“别的少妃“是大族女,心里有些豁然开朗,还是意难平,对辞凤道:“这贱人流民出身,梧桐落叶----满身光棍!就如当年那贱货一般!旁人做不出的下贱事儿,她能做,故而勾引的夫君糊里糊涂,这样的东西杵在我面前,当真碍眼!”
辞凤劝道:“虽则如此,万一能养下子嗣,大姐现成捡一个孩儿,还不好么?”
吕氏冷笑:“君上的身子骨都叫贱货掏空了,还子嗣呢!他想的倒美。”
辞凤道:“我听说这样的女人最会生孩子,大姐容她一两年,一来看看能不能撞大运,二来君上那儿也欢喜了,若是瓜熟蒂落,她也没甚姿色,君上必定会丢开手,那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大姐一句话么?”
辞凤三言两语,说的吕氏怒气消散,她又好生恭维了一番衣裳首饰,才走了。
那厢玉笙送雨姚前往听弦馆,此时的听弦馆甚是荒凉,只有一两个老仆洒扫,所幸房舍已是收拾过了。
玉笙扶雨姚下车,恭敬道:“一时仓促,还未配齐服侍的人。”
雨姚道:“无妨,我也不喜人多。”
玉笙心疼的看着她,雨姚笑了笑,道:“小尹多有辛苦,快回去歇着吧。”
玉笙道:“我今晚会请君上过来。”
雨姚微微点头。
玉笙走了。
雨姚带着献芹霜池步入馆内,在内室更衣,脱下礼衣之时,觉得身上剧痛无比,献芹在一旁服侍,看见她身上那些伤口越发的严重,还渗血了。这是因为礼衣厚重而不透气的缘故。
献芹唬了一跳,连忙要唤疡医,雨姚摇头,说:“取盐巴兑热水,凉了再洗一洗吧。”
霜池怪叫:“那岂不是要痛死!?”
雨姚笑道:“无妨。”
献芹只好去做了,许久才带了盐水回来,愤愤不平的说:“这里的厨下竟连盐巴都无,我去膳房才寻得。”
雨姚道:“以后这样的事儿多了,你二人不要面露怨怼,以免被人捉住把柄。”
霜池愁眉苦脸:“这样的少妃还不如司巫呢。”
献芹一耳光抽在了她的脸上。
听弦馆里的忙乱暂且不提,宰携着公子沸去坎离殿,哥俩议论了一番吕氏,宰大吐苦水:“得妻如此,怎么养的下孩儿。”
公子沸叹息道:“我家那位何尝不悍妒?当初我身边几个眉清目秀的,这会子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难兄难弟互相倾诉了一番,拿齐女毫无办法,宰又羡慕公子沸有儿子,公子沸愁眉苦脸的说儿子这阵子长了水痘,“身子烫的厉害。”
宰连忙命人拿了老人参来,“给侄儿补补身子,“正说着,几个大臣走了进来,公子沸一眼看出为首的是自家十叔檐牙与虎贲将军棣萼,前阵子正是他二人出使齐国讨要铜山,他就知道宰有正事儿了,于是忙道:“我回去招呼孩儿。”
宰便放他走了,然后笑对檐牙棣萼等人道:“我这个弟弟,也没甚志向,只守着妻儿。”
檐牙笑道:“我侄儿也多,除了君上你,便是沸最似先君。”
宰听了这话,笑意消散了,又说起国事了。
这一番商议直到夕阳西下,宰留大臣用饭,玉笙侍宴,他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哄的宰高兴,喝了许多杯,果真喝了个酩酊大醉,靠在玉笙怀里,玉笙取出帕子,替他擦拭酒渍。
大臣们见状,忙不迭的告辞,玉笙待大臣走后,叫上宰的侍女南枝等人,把宰送到听弦馆去了。
雨姚听见动静,连忙带着霜池献芹出来相迎,见宰连站都站不稳,她们便有心上前搀扶,南枝带着人拦在前头:“少妃不惯伺候,我等服侍便好。”
雨姚等人缩回了手,看了一眼一旁的玉笙,玉笙低声道:“少妃安寝。”
雨姚颔首,带着献芹霜池转身走了。
玉笙微微一笑,也走了。
说话间,南枝等人已是把宰弄进了内殿,雨姚跟着进去,站在一旁,南枝等人把宰扶上春凳,然后问雨姚:“可有热水?”
雨姚道:“有。”
南枝嗤了一声:“那还不去准备?”
霜池忍不住道:“你好大的口气?!我们少妃......“
雨姚示意霜池闭嘴,真的就去准备热水了,南枝见雨姚“软弱“,心里越发的得意,等热水来了,就搀扶着宰进浴房,然后“啪”的一声把雨姚等人关在外头。
接着就是宽衣解带的声音,夹杂着那南枝的娇嗔:“君上欺负人,外头现有个少妃,还要占我的便宜。”
霜池好奇:“什么便宜不便宜的?”
献芹拧了她一把:“再多嘴,把你舌头拔了!”她忧虑的去看雨姚,雨姚神情自若,对她二人道:“你们回去歇着吧。”
献芹踌躇道:“君上贴身的侍女照例是娇惯些的,少妃少不得要受点软气了。”
雨姚笑了笑,自往卧房去了。
那南枝服侍宰沐浴更衣许久,才与其他侍女一起把宰搀扶出来,小心的扶上榻,然后松松的拢着领子,将脖子上的痕迹展示给雨姚,然后笑道:“君上宠幸,倒是不好推却。”
雨姚只装没看到,南枝又卖弄了一番“宠幸”,奈何雨姚八方不动,她自己没趣,带着人走了出去。
雨姚在床榻边坐下,细细的端详宰。
若从外貌来看,宰实实在在是个美男子了。
雨姚微微一笑,又走到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
清秀有余,美艳不足。
她叹了一口气,打开了妆台,里头躺着一个小小的锦囊。
她把锦囊打开,果然看见里头一只琉璃小罐子,血红的液体隔着琉璃,散发出含蓄的光。她自嘲的笑了笑,把东西放回去,又把妆台关上了,然后走到宰身旁,脱去外裙,在他身旁睡下。
一夜无话。
第二日,宰醒了,他素来早起,扭头一看,见身边躺着一个雨姚,睡颜安详,有几分柔弱之态。
他心中顿时涌起缱绻柔情,伸手环住了雨姚,正准备温存一番,雨姚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她慌忙起身,她身上穿着贴身的绢裙。
挨着伤口,透出一些血迹。
宰想起她一身的伤,心里那点子缱绻柔情登时烟消云散。
他掀开被子,下床,召了外头值夜的南枝等人进来更衣。南枝巴不得这一声,急急忙忙的走进来,打发两个小丫头去收拾床榻,自己跪在地上服侍宰穿鞋。
收拾床榻的小丫头把被褥掀开,不由得惊叫一声,只见床单上也有不少斑斑血渍。
宰也看见了,想起自己就在这床上睡了一觉,心里一阵恶心。
雨姚连忙跪地:“是妾身上的鞭伤弄脏了床榻,君上勿怪。”
宰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好生养着。”换好了衣裳,就走了。南枝等人见状,连被褥也不及收拾完,跟着走了,听弦馆里又恢复了冷清。
献芹见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心里着急,对雨姚道:“必是君上不喜您身上的鞭伤,还是请小尹寻一剂好药,去了才好。”
雨姚道:“这是我的保命符,为何要去了?”
献芹见她自己都不急,也无甚话说,拉着霜池去准备早饭,雨姚想出门透透气儿,还没迈步,玉笙就进了来。
玉笙进来先看床榻,看见血渍斑斑,他笑了,问:“君上可生了疑心?”
雨姚一扭身,走到窗边坐下,并不理他,玉笙想了想,走到她身旁坐下,叹道:“我何尝好受?只是我是奄人,做不得主。”
雨姚低声道:“君上冷淡,听弦馆也简陋的很,这日子还不如在舞雩衙呢!”
玉笙道:“君家薄情,你不力争上游,便是如此。”
雨姚扭头看他:“你要我,怎么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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