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说这话时虽带着笑意,但笑意远不及眼底。
雨姚小心道:“妾一举一动都是为了鲁国的社稷,若有半字虚言,妾不得好死!”
宰轻笑:“这是自然,倘若寡人发现你离间君臣,你只好后悔来这世上吧。”
宰撂下这一句话,也没了**的心思,命雨姚放好燕窝和守宫露,就起身走了,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冷冰冰的面孔又变得和煦了起来。
雨姚也一脸娇羞的跟在后头,送宰离了听弦馆。
献芹跪在地上,见二人神态,欢喜不已。
宰离了听弦馆,霜池等人才出来,献芹满面春风的对众人说:“少妃复宠!少妃复宠!”
于是众人齐齐的恭贺雨姚,槐更是一脸谄媚的凑到雨姚面前:“我就知道你是有手段的......”雨姚和气的纠正:“我一心只爱慕君上,哪里敢用手段,您言重了。”
槐自打了一个嘴巴子,又说了许多好听的话儿,雨姚含笑听了,没有半分的不耐烦。待到槐说完了,雨姚才道:“天气愈发的暖和,正是滋补的时候,城外曲水有游商兜售补药,我向君上求了恩典,明日为您买一些回来,您看好不好呢?”
槐欢喜的浑身发热,连连说:“君上赏的,少妃给的,这福气哪儿找去?我谢恩还来不及呢!”说罢,对着曲宫的方向叩首。
雨姚待她磕完了,把她扶了起来,送回房去,倚熏也殷勤跟着,还给槐揉背呢。
槐十分受用,拿腔拿调的对雨姚说:“你再长进些,好处多着呢。”
雨姚含笑点头,顺势退了出去。
外头献芹等人已是各忙各的去了,唯有玉帐神情复杂的站在外头,雨姚回了正殿,她也跟了上去。
雨姚问她:“何事?”
玉帐说:“你莫要争宠太过,夫人若是震怒......“
雨姚笑道:“我服侍君上,夫人哪里会震怒呢?”
玉帐犹豫了一番,劝道:“少妃,我感激您救我一命才据实以告,君上无情,您,您莫要真心......“
雨姚柔声道:“我事君以忠,只此而已。”
玉帐一愣,随即笑了,她慢慢的退下。
雨姚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君上啊君上,你这样的男人,哪个敢用真心?”
雨姚一番筹谋,暂且不提,玉笙离了听弦馆,很快就到了琼苑,此时琼苑上下都察觉宰的嫌弃之意,正是一片凄风苦雨,和着烧牡蛎的气味,越发的惨淡。
玉笙求见吕氏,吕氏还以为宰回心转意了,强打精神见了。
一见面,吕氏就迫不及待的问:“君上有什么话?”
玉笙道:“君上无话,是我惦记夫人,特来探望。”
吕氏心中失望,低下头,眼中泪如滚瓜儿一般落下,栀绾等人劝不住,急的很,玉笙看向栀绾,示意她带人出去,栀绾还当玉笙有事密奏呢,连忙带着人出去了。
玉笙走到吕氏身旁,轻声细语:“我听说当年夫人及笄之时,诸侯求聘,把齐国公宫的门槛都踩破了,君上抱得美人归而不知珍重,是他无福而已,夫人乃是矜贵之人,何必为君上垂泪?”
这话说中了吕氏的痛楚,她心中怨气越发的重,这怨气烧干了她的泪,化作冷笑:“你不是总劝我让母国出头么?如今正是时候,我欲送信回去,只是内宫皆是君上耳目,你可有法子?”
玉笙暗喜,道:“小臣拼死也要为夫人效劳?”他唯恐吕氏后悔,便让她即刻写下,吕氏取了一片丝帛,咬破手指,在上面写:鲁公欺我,苦也苦也,寤寐难眠,长思故土。
吕氏写完,又落了泪:“谁曾想千挑万选,选中这样的夫君?!”
玉笙陪着落了点泪,将丝帛袖在怀里,然后走了,他出了宫,径自去了一处车马店,那店主人正是他的心腹。
玉笙吩咐了一番,那店主人即刻策马出城去也。玉笙又去了趟集市,采买了一些桑椹,拿回内宫,命人清洗装盘,预备讨宰的欢心。
吩咐完了,他就回了居处,迎面遇见白鹭,白鹭笑说:“哥哥去了哪儿,君上找你呢。”
玉笙问:“何事?”
白鹭笑嘻嘻:“我怎知道?横竖君上离不得你罢了。”
玉笙笑了笑,可巧这时膳夫拿着桑椹过来,玉笙接了,就往曲宫去了。
曲宫里,宰正与公子沸闲话,公子沸说起辞凤,“虚亏的厉害,疾医来看过,都说日后子嗣艰难。”
宰听的心旷神怡,面上安抚:“多寻几个疾医看看,或是办几场祭祀,兴许祖宗就庇佑了。”
公子沸苦着脸,点头。
玉笙端着果子走了进来,见公子沸也在,于是就给二人行礼。
宰看着玉笙,笑道:“去哪儿玩去了?都不见你。”
玉笙温柔道:“眼下桑椹熟了,知道君上爱吃这个,宫里的不新鲜,我就出去为君上采买了一些。”他恭敬的奉上。
宰颔首:“还是你想的周到。”
玉笙含情脉脉的垂下头。
公子沸见这一番你来我往,连忙识趣的告退。
待到公子沸一走,玉笙便端起桑椹,奉给宰,“君上用一些吧。”
宰摇头:“寡人这几日齿痛,受不得酸。”
玉笙捻起桑椹吃,笑道:“是有些酸,是我疏忽了。”
宰见他吃桑椹,必定无毒,心中就疑惑重重,面上只与玉笙说笑,这时,白鹭带着人走了过来,他们是来送晚膳的,一番忙碌,将鼎簋鬲卣一一摆开。
玉笙在一旁为宰布菜,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不出破绽,越发的疑惑。
玉笙见状,心中也是疑窦丛生,笑问:“君上这是怎么了?”
宰回过神,支吾:“不知夫人如何了。”
玉笙以为他忧心齐国,于是低声道:“今儿下午我还抽空去拜见了一番,夫人缠绵病榻,瞧着不好。”
宰对白鹭等人道:“退下。”
白鹭等人就退了出去,玉笙正疑惑,宰道:“今日得了消息,夫人似乎听信挑唆,有意书信母国,抱怨寡人苛待。”
这话本是宰顺着话儿说来遮掩的,谁知恰巧说中了,吓了玉笙一跳,几乎以为事败了,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应对。
宰见他眼底有一丝惊慌,越发的疑心,问:“你以为如何是好?”
玉笙定了定心神,道:“既如此,多察看夫人左右,自然就知道谁是小人了。”
宰思虑片刻,疑心愈发浓了,就不肯玉笙留在身旁,便说:“寡人有心让你去琼苑服侍夫人,你意下如何?”
这话正合玉笙心意,道:“臣必为君上查验清楚。”
宰道:“只是夫人性子急了些,你要吃些苦楚了。”
玉笙正色道:“为君上,死且不辞,何况区区苦楚而已?”
宰笑着说:“好人儿,不枉寡人拔擢于你。”
玉笙也笑了。
玉笙本以为接下来要服侍宰,宰却只让他今日就去琼苑,玉笙走了出去,心中疑心宰是否听到了风声,又不知耳报神是哪一个。
正思虑着,白鹭走过来,笑道:“恭喜哥哥又得了君上的宠。”
玉笙看了看他,一时将他定为怀疑对象,他冷笑:“我一个奄人,哪有什么宠不宠,都是服侍人罢了。”
白鹭碰了个钉子,不敢做声,玉笙有心为难,于是道:“眼看就是社日,宫内必定要大摆酒宴,明日你去准备一番礼器,若是缺漏了,你也别想活了。”
说完,玉笙就走了。
白鹭简直要气死了,内宫的礼器多为金玉打造,祖上传下来的,贵重的不得了,这一项活计容不得半点马虎,少说也要三五天,又容易出事儿,原先都是玉笙自己照管,今日扣到他头上,白鹭愤愤的想:“这是与我为难呢?哼,走着瞧吧!”
玉笙发作了一番,先去听弦馆,问雨姚何时出宫,雨姚道:“我只说要给槐采买补品,君上高兴,就许了。”
玉笙欢喜的很,拉着雨姚说了许多温存的话儿,“君上派我去琼苑服侍夫人,打探消息,我这几日见不得你了,可心里时时刻刻都想着你。”
雨姚不愿再与他多说,拍他的手,敷衍道:“快走吧,莫要被人捉住把柄,来日方长呢!”
玉笙微微一笑,温润而端方,他迈步往琼苑去了,此时,吕氏服用了那烧牡蛎壳熬的汤,略好了些,召他询问:“如何?信送齐国了么?”
玉笙道:“送了,只是君上仿佛听见了什么风声。”
吕氏脸上慌乱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气愤神情,“知道就知道,他敢做,我还不敢说么?”
玉笙笑道:“虽说是这个道理,却是人在屋檐下,夫人且柔顺几日,待到齐国为夫人出面,有多少气出不得呢?”
吕氏颔首,让玉笙下去歇着,又让冰泉“好生招呼你玉笙哥哥”。
玉笙在琼苑里一人住一间偏殿,好吃好喝,比雨姚当初强了百倍。
白鹭听到风声,记在心里,走到宰面前说,“还是玉笙哥哥有本事,夫人见了谁都是一副冷面孔,唯独对玉笙哥哥和气的很,给他一人住三间房,冰泉伺候着哪。”
宰听了,心中便更疑心玉笙了,因而想起雨姚,于是命白鹭取三十金送去听弦馆,白鹭笑嘻嘻的去了,“君上说您重孝道,这是他赐下的赏。”
雨姚含笑多谢他,又请他进殿坐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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