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褚庭灿回褚宅的路上，褚庭灿看起来无所谓极了，他兴致勃勃地告诉霍斯行自己初来中国时，是怎么把褚宅上下搞得一团乱，怎么把褚京气得脸红脖子粗。

霍斯行怀疑他有杜撰的成分，毕竟现在的褚庭灿不说对褚京有十分忌惮，起码有五分忌惮。

褚庭灿的回答是：“哦，那是因为他抓住了我的把柄。”

“嗯？”

“我的摩托车啊。”褚庭灿哼道：“他先是用摩托车引诱我，等我彻底爱上那些车后，他就会威胁我，如果我不听话，就把我的车全卖了，是不是很过分？”

霍斯行：“你还是未成年，能骑车吗？”

“明天就成了。”褚庭灿懒洋洋道：“再说，我在喀山时经常环山骑行，不知道你们这儿的破规矩为什么那么多。”

霍斯行随意道：“没人抓你？”

“啊~忘了说，那座山是我的。”褚庭灿稍显得意道。

“……”

眼看到了褚宅，远远看去，落地窗内亮着光，家里应该有人。

霍斯行停好车，“走吧，陪你进去。”

褚庭灿顿了下，矜持道：“不用了。”

“我跟你外公很久没见了，该打声招呼。”霍斯行解释。

“…我还以为你担心我呢。”褚庭灿耸肩：“那一起走吧。”

庭院中的保姆看到褚庭灿回来，都微微一愣，稍显警惕。

有一个还鼓起勇气开口：“灿灿啊，小褚先生说过，不让你带人回来胡闹。”

看来褚庭灿之前真的是胡作非为。

霍斯行开口：“张姐，是我。”

“哦…霍先生啊。”张姐尴尬道：“您看我，只注意灿灿了。”

“没关系，我送他回来。”

褚庭灿打量着霍斯行：“你对这里还挺熟。”

霍斯行像是听到了孩子话一般地笑了下，他解释：“我跟你舅舅是多年好友，还是亲戚，你说熟不熟？”

褚庭灿微微眯眼，他下意识抓住霍斯行的胳膊，启唇：“那你…”

霍斯行耐心看着他：“嗯？”

“额，没什么。”褚庭灿敛眸收手：“先进去吧。”

大厅里的灯光很暗，似乎只起了点照明的作用，与褚家平日里的灯火璀璨很不相符。

门被“啪嗒”地推开，朦胧的灯光下，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霍斯行刚想打招呼，就发觉褚庭灿身形一僵。

沙哑干涩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mama…”

沙发上的女人回首，看了过来。

霍斯行上前半步，笼罩在褚庭灿的侧面，轻轻握住他发凉的指尖，轻声问：“褚庭灿？”

褚庭灿的神色有些恍惚，他下意识往霍斯行的方向倾斜，霍斯行牢牢扶住他的胳膊，看起来像是把他半揽进了怀里，“是你小姨。”霍斯行温声解释：“没事。”

“斯行哥。”女人起身走过来，礼貌颔首。

“小时，最近忙吗？”霍斯行仍旧拉着褚庭灿的手，无声地安抚着他。

褚时是褚京的妹妹，大学毕业后做了老师，跟褚家的关系很淡，不经常回来。

褚时礼貌性地笑了下：“还好。”

她的眼睛看向褚庭灿，“你就是庭灿吧？我跟家里不常联系，最近才知道你回来了。”她的声音沙沙的，听起来不怎么有感情，但很舒服。

褚庭灿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扬起笑脸：“小姨好。”

褚时微笑：“你好。”

霍斯行礼貌问：“褚董不在家？”

“他晚些回来，斯行哥你有事吗？”褚时问：“要不我联系他？”

“不用了，没什么事。”霍斯行收回手，道：“那我改天再拜访。”说着，他望向褚庭灿：“我走了。”

褚庭灿略一点头，他看向霍斯行，又迅速垂下眼睑，有些心不在焉：“路上小心。”

“好。”

次日，霍斯行和以往一样地上班，开会，见客户。下班后，他受邀去高尔夫球场。这里有熟人也有生人，一群人打过招呼，开始切磋起球技。

没几个人的心思在打球上面，大家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不同的合作需求。

霍斯行是被朋友拉过来撑场子的，他不怎么参与谈话，但也有人问起他公司的近况，他象征性地敷衍几句。

霍斯行心不在焉地挥了下杆，白色的球懒懒地滚了一小段距离，呆在原地不动了。

周围人喝倒彩，“嘿，斯行最近不行了。”

“哈哈哈哈哈。”

“要输了哦。”

“老霍，最近挺虚哈。”

输是肯定要输的，本来今天就不是霍斯行的主场。

一场比赛结束，霍斯行继续当看客。

“霍总！”五米开外走来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他大笑着伸手：“久闻其名啊。”

霍斯行握住来人的手，客气道：“韩总。”

韩罔，知名综艺节目制作人，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实际上是出了名的捧高踩低。

韩罔笑得像个弥勒佛，他亲热地握住霍斯行的手，“风行最近发展不错，我都眼红了，这又是捧艺人，又是制作影视剧的，这就叫做双管齐下，哈哈哈哈哈。”

霍斯行随意笑道：“运气好。”

“那哪是运气好，那是霍总领导有方！”韩罔对一旁的人笑道：“当年我在酒会上看霍总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绝对是人中龙凤，那年纪轻轻，沉稳嘞。”

风行传媒创立的第一年，在一次酒会上，韩罔发言对风行传媒明嘲暗讽，说什么娱乐行业门槛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开公司了。

“韩总说笑了，借您吉言。”霍斯行眸光微闪，笑容和煦。

韩罔看起来打趣道：“我这儿有个节目在筹备，不知道你们家艺人有没有空。”

霍斯行笑道：“韩总邀请的话，没空也得说有空啊。”

逢场作戏的话，都别往心里去。

“哦？沈佑嘉也有空？”韩罔的眯眯眼中流露出几丝精光，仍是和善笑道：“这孩子通告排明年了吧？”

霍斯行目含笑意，只是这笑意没多少真心实意，“那得看是什么项目了。”他话说的模棱两可。

“陆峰导演策划的，质量高着呢。”韩罔讳莫如深道，他冲不远处招手：“来来来，小陆，这里。”

霍斯行抬眸，与走来的人四目相对。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成熟型男，看起来不拘小节，只是在看到霍斯行时微微蹙眉，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韩罔乐呵呵地介绍：“霍总，这是陆峰，你应该知道吧？小陆啊，这是风行传媒的…”

陆峰一扬下巴，打断韩罔：“认识。”

霍斯行始终笑容淡淡：“陆哥，好久不见。”

“嗯，还好吧？”陆峰熟络地点了下头。

“一切顺利，你呢？”

“挺好。”

“那就好。”

两个人，一个斯文沉稳，一个豪放潇洒，没多少人知道两人曾经在一起过。

韩罔拍手道：“原来你们认识啊，这敢情好，我们可以好好合计一下新综艺的事。”

陆峰很不给面子道：“嘉宾和赞助是你的事，我只负责拍。”

韩罔啧了一声，但也拿陆峰毫无办法，他压低声音道：“给点面子，给点面子！”

霍斯行低头一笑，似是无奈，也有些感慨。

作为知名综艺导演，陆峰向来以“虐”嘉宾为乐，上他节目的嘉宾，几乎都会被发掘出另一面。观众们对这种“生存类”综艺一向热衷，毕竟人类的一大乐趣之一就是看热闹，陆峰很会制造热闹。

即便偶像们粉丝们骂得再难听，陆峰仍旧我行我素。

霍斯行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道：“陆哥的节目…我担心我们家小朋友能不能完整回来。”

韩罔为了人气流量，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就你们沈佑嘉那生存技能，去了就是涨粉的。”

“我回去敲一下他的档期，韩总和陆导的节目，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最终结果，我们还是尊重艺人的意愿。”霍斯行客套地说。

韩罔道：“片酬都好说，好说啊。”

“韩总的话，我们也不好意思多要啊。”霍斯行笑道。

韩罔听得十分舒服，继续客套几句后，他转身跟几个投资人打成一片，拉赞助去了。

陆峰的目光从打球的人身上挪回到霍斯行身上，他打量了霍斯行几眼，点头道：“你倒是没怎么变。”

霍斯行客气道：“你也是。”

“我不是。”陆峰语气轻松，他笑了笑，感慨道：“我每日风吹日晒的，老了——”

“没有，陆哥。”霍斯行微微侧身，看向他的侧脸，认真道：“没有。”

“刚不挺巧舌如簧的吗？”陆峰打趣：“到我这里就只没有没有了？”

霍斯行颇为无奈道：“陆哥…”

“好了，不逗你了。”陆峰问：“都挺好吧？我问真的。”

霍斯行：“好啊，一切都好。”

陆峰似乎是松了口气，他道：“那就好。”

毫无意义的对话，但也只能说这些话。

这时，小朱走上前，低声道：“霍总，电话。”

霍斯行接过手机，发现是褚京，他见怪不怪地对陆峰道：“是褚京。”

陆峰示意：“你接。”

霍斯行接通电话：“喂？”

“老霍！！”褚京猛然一声喝。

霍斯行眉心微动，他将手机拿远一些，语气平淡：“说吧，褚庭灿又怎么了？”

褚京：“……”

“快说。”霍斯行短暂催促。

褚京着急道：“我妹只跟我说，Albert跟我爸妈吵了一架后跑了，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艾瑞说他没回君庭，你们公司也没有！卧槽，他不会被绑架了吧！小少爷生日宴被绑架？靠！”

“你能盼着点你外甥好吗？”霍斯行不紧不慢道。

“那我外甥丢了啊！”

陆峰嫌弃道：“怎么的上海滩就你们一家富豪？绑匪只逮着你家薅？”

霍斯行没忍住笑出声。

褚京纳闷儿道：“这声音怪熟悉…陆哥！？”

褚京惊讶道：“你和老霍见面了？那旧情复燃了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陆峰没好气道：“斯行是我弟弟，你再胡说八道，下次你来我节目，我给你放无人区，看你个大少爷怎么活。”

褚京：“……”

霍斯行抬眸道：“陆哥，那我先走了。”

陆峰啧道：“你怎么总给这小子擦屁股？”

霍斯行：“……”

褚京不满：“陆哥你怎么说话！什么叫给我擦屁股？那是找我外甥，我外甥傻白甜一个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哭呢，老霍是在做慈善，我懒得跟你说。”

尽管霍斯行表现的很是敷衍和云淡风轻，但陆峰还是看出他的心思早就飞了。

陆峰不禁腹诽：这到底谁的外甥？

霍斯行先是去了趟Deadline酒吧，酒保回答说没有见过褚庭灿。霍斯行又去了君庭附近的便利店，仍是没有看到褚庭灿，那就是最后一个地方。

公司楼下的便利店。

霍斯行推门进去时，看到角落的座位坐着一个带帽子的少年。少年戴着一副炫酷的耳机，怡然自得地听着音乐，面前还放着一杯明显不是这家便利店咖啡的咖啡。

霍斯行踱步过去，站在了褚庭灿对面的桌前。

褚庭灿似有所觉地抬头，他灿若星眸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抬手看了眼手表，他笑道：“现在七点半。”褚庭灿唇角上扬，他单手去下耳机，笑意盎然：“霍先生，你终于早到一次了。”

霍斯行打量着他，发现他完好无损后稍稍松了口气，问：“怎么在这儿？”

“等你啊。”褚庭灿双眸含笑，他双手呈平行状夹着咖啡杯，递给了霍斯行：“给你买的咖啡，本来预计冰块融化完你也不一定会来的，算一算…起码得到九点后了，现在冰块只融化了一半。”

霍斯行重复：“九点后？”

“你总是忙嘛。”

霍斯行注视着他的眼睛：“我听你舅舅说，你跟你外公外婆吵架了？”

“可怜不？”褚庭灿往桌子上一趴，懒洋洋地叹气：“人家还生日呢。”

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听起来真的很可怜。

霍斯行抬手摸在他的发顶，“生日快乐。”他温声道。

“谢谢。”褚庭灿眨了下眼睛，笑道：“见到你我很快乐。”

霍斯行往回收的手微顿，他主动问：“怎么跑出来了？”

褚庭灿哼道：“用腿跑出来的。”

“……”

霍斯行端着咖啡起身，褚庭灿忙道：“你去哪儿？”

“回家。”

虽然晚上喝咖啡不利于睡眠，但毕竟是某个寿星点的，霍斯行还是喝了一口。

褚庭灿可怜兮兮道：“那我嘞？”

“你说呢？”

褚庭灿玩笑道：“我要跟你回家。”

“好。”

“可我没地方去…”褚庭灿下意识会被拒绝，当即就开始卖惨，反应过来后，他微顿：“啊？”

霍斯行点头，又说了一遍：“好啊。”

褚庭灿半张着嘴巴，霍斯行欣赏着他的无措，心情颇好地问：“不愿意？”

褚庭灿似乎有些不解：“你怎么…”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霍斯行道：“刚好明天能直接送你回公司，赶通告。”

“……”褚庭灿憋出一句在网上冲浪学会的话，“你的一句话毁了我好多温柔。”

霍斯行轻笑一声，他道：“走吧。”

但愿能弥补给他一个还算可以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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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