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尾巴,伦敦的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日的慵懒。白日的暑气渐渐散去,傍晚的风开始裹挟着一丝初秋的凉意,无声地掠过泰晤士河面。
河畔的灯火倒映在墨色水流中,被晚风揉碎,漾开一片朦胧的光影。
距离那场慈善晚宴已经过去近一个月,新学期近在眼前。这是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周末,裴应正窝在公寓的沙发上,盯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出神。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李程颐的名字。
“喂?”裴应的声音带着慵懒。
“出来!Ministry of Sound今晚有夏季告别派对,最后的机会了!”听筒那端传来李程颐的声音。
裴应翻了个身,把脸埋进靠枕里:“我好累啊,只想在家躺着。”
“少骗人,”李程颐毫不留情地拆穿,“你都在家躺一天了。快点起来换衣服!我都到你楼下了。开学前夜,必须嗨起来,这是规矩!”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裴应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慢吞吞地起身。
Ministry of Sound确实是伦敦最负盛名的俱乐部之一。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仿佛踏入了另一个维度——一个被音乐和黑暗包裹的异度空间。
它像一个庞大的、吞吐着原始能量与都市**的有机体。
巨大的空间被精心设计的黑暗笼罩,唯有头顶纵横交错的激光束如同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切割着弥漫的烟雾与躁动的空气,巨大的LED屏幕上演着光怪陆离、充满未来主义甚至略带诡异的视觉盛宴,光线在无数张沉浸其中的脸庞上急速变幻。
空气浓稠得如同液态,混杂着顶级香水、汗液、酒精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夜晚的放纵气息。
舞池中央,人群正随着DJ推向**的副歌部分集体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共振,声浪如同实质的墙壁,推挤着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
裴应被人潮裹挟着,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随着那强劲的、不容抗拒的节拍摇摆起来,暂时将脑中的纷乱思绪抛诸脑后。
她看到一个侍者端着盛满酒瓶的托盘艰难穿行,顺手便从其上捞过一瓶未开的威士忌。
下一秒,她微低下头,用牙齿利落地咬开金属瓶盖,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野性。
她仰起头,琥珀色的液体倾泻入口,几滴酒液溢出唇角,顺着她微仰的、线条流畅的下颌线滑落,最终隐没在衬衫微敞的领口深处,留下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酒精的灼热与音乐持续不断的物理冲击,如同双重燃料注入四肢百骸,一位身材高挑、轮廓深邃的外国女生。她灿烂的金发在变幻的激光下闪烁着近乎金属质感的诱人光泽,紧身的亮银色短裙,将她火辣性感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舞动得极具诱惑力,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暗示与邀请,那双大胆的眼睛直接锁定了裴应,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她贴近裴应,温热的身躯几乎无缝地贴合上来,随着节奏暧昧地摩擦,带着热度的呼吸有意无意地拂过裴应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裴应没有拒绝。她顺势与对方跳起了贴面舞,手臂在晃动间偶尔擦过对方光滑微凉的皮肤,鼻尖萦绕着浓烈而陌生的甜腻香水味。
音乐适时地转换,节奏变得更加低沉、缓慢,鼓点如同放大了的心跳,一声声敲打在**的临界点上。金发女郎的眼神愈发迷离勾人,她抬起柔软的手臂,如水蛇般勾住裴应的后颈,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红唇微启,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缓缓凑近。
裴应本能地、将头错开,不自然地迅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Sorry,” 没有多看对方错愕而失望的表情,转身迅速没入了拥挤扭动的人群,留下那个金发女郎愣在原地。
李程颐就在不远处,显然将这场短暂暧昧的始末尽收眼底。她捂着嘴巴,笑得肩膀直抖,看到裴应过来,立刻搭上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调侃,
“哇哦!裴应,你还真是闷骚啊!又爱玩,每次临门一脚亲一下都不行?”
裴应脸上闪过尴尬,她没有回答,只是夺过李程颐手里的酒杯,将里面残余的冰块和酒液一饮而尽。
两人挤到相对宽敞些的吧台区,刚喘了口气,李程颐的目光就像被强力磁石吸住一样,倏地定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半开放式卡座。
她眼睛骤然一亮,用力拍了拍裴应的胳膊,语气兴奋:“喂!快看那边!是苏意!她们居然也在这!”
裴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在那个位置优越、既能纵览全场又相对僻静的卡座里,坐着几个身影——笑容甜美的苏意,明媚张扬的秦舒舒,温柔娴静的陈梨溪,以及那个仅仅安静坐着,就足以让周遭喧嚣黯然失色的薄沁妍。
今晚的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丝绒吊带长裙,那浓郁的色彩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衬托得几乎发光,宛如上好的象牙。长发依旧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优雅的低髻,露出线条优美修长的天鹅颈和清晰的锁骨。
薄沁妍手中端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面晃动着浅金色的液体,正微微侧着头,听着身旁秦舒舒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什么,唇角含着一缕极淡的、恰到好处的笑意。
就在裴应和李程颐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打招呼的时候,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衣着时髦的年轻男人,端着酒杯,步履轻快地径直走到了薄沁妍的卡座前。
他脸上挂着自信满满、甚至有些志在必得的笑容,目光毫不掩饰地直接锁定在薄沁妍身上。他微微俯身,对着她说了些什么,眼神热切。
薄沁妍缓缓抬起眼睫,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在迷离闪烁的灯光下,依旧平静得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波澜不惊。
她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打扰而显露丝毫厌烦或惊讶,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回以一句简短的话语。
那年轻公子哥脸上的灿烂笑容明显顿了顿,随即,出乎意料地,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非但没有受挫,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耸了耸肩,姿态轻松地朝薄沁妍举了举杯,便非常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短短几十秒。薄沁妍甚至连坐姿都没有太大的改变。
“走,过去打个招呼!”李程颐一心系在苏意身上,不由分说地拉着还有些怔忡的裴应就往前走去。
“苏意!舒舒!梨溪!沁妍!好巧啊!”李程颐扬起灿烂的笑容,热情地挥手。
卡座里的几个女孩闻声齐齐转过头。苏意看到李程颐,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程颐!裴应?你们也在这呀!太巧了!”
秦舒舒那双流转的桃花眼立刻在裴应身上意味深长地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个戏谑十足、洞悉一切的弧度:“哟,真是巧了。我们刚才可都看见了哦——”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裴同学舞跳得真不赖嘛,那贴面舞,很火辣哦。”
李程颐立刻笑嘻嘻地帮腔,用手肘撞了撞裴应,“是吧!我们裴应只是看起来冷漠,其实骨子里闷骚的很!”
裴应感觉耳根有些发烫,她扯出一个惯常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容,“秦大小姐有兴趣?下次有机会邀请你跳一舞呢。”
而薄沁妍,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坐在那里,在秦舒舒出声调侃裴应时,她的目光也平静地落在裴应脸上,眼神是客观的观察。
然后,她便极其自然地微微侧身,端起酒杯,转向身旁的陈梨溪,低声交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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