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曲终了后的掌声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两人之间一片无声的尴尬海域。林序率先打破了这令人不适的沉默,他微微侧身,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只是比往常低了几分:“山本会长在两点钟方向,正与法国领事交谈。这是个机会,我需要接近他,试探保险箱密码的线索。”
沈酌也迅速收敛了心神,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评估着风险:“我注意到三楼走廊的守卫每十五分钟换岗一次,下次换岗在七分钟后。我会趁机潜入。你这边……”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序清冷的侧脸上,“自己小心。”
“明白。”林序颔首,端起酒杯,脸上重新挂上“苏婉清”式的温婉笑容,向着山本会长的方向款款走去。沈酌则巧妙地融入人群,向着连接主楼梯的阴影处移动。
“山本会长,”林序用熟练的日语打招呼,笑容得体,“方才未能与您多聊,实在遗憾。外子对贵商会在南洋的业务拓展很感兴趣呢。”
山本会长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精明的笑意取代:“哦?陈先生对敝商会也有兴趣?苏夫人日语如此流利,真是令人惊喜。”他打量着林序,目光中带着商人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曾在京都短居过一段时日,略通皮毛罢了。”林序谦逊地微笑,自然而然地与山本会长攀谈起来,从日本茶道巧妙过渡到商会业务,再似不经意地提及某些需要高度保密的商业文件管理问题,话语间滴水不漏,却始终在试探着关于保险箱和密码的蛛丝马迹。
另一边,沈酌利用宾客往来和侍者穿梭的掩护,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三楼楼梯口。他屏息凝神,计算着守卫换岗的精确时间。当时钟指向换岗时刻,两名守卫短暂交接的瞬间,沈酌如同一道影子,迅捷而轻盈地掠过了走廊,闪身进入了事先探明的、相对容易突破的一间杂物室,那里有一处通风管道可以通往会长办公室的外间。
舞池边,林序与山本会长的交谈渐入佳境。林序凭借其广博的学识和精妙的语言技巧,不仅没有引起山本的怀疑,反而让对方对他这个“南洋富商之妻”刮目相看,谈话间透露出的信息也越来越多。林序的大脑飞速运转,捕捉着每一个可能的密码提示:生日、纪念日、商会成立日期、甚至是山本最喜欢的一句和歌……
然而,就在林序即将套出最关键信息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山本君,这位美丽的女士是?”一位穿着日本军服、身材高大、面带酒色的军官走了过来,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林序身上打量,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侵略性。
山本会长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随即笑道:“佐藤少佐,这位是来自南洋的陈夫人。陈夫人,这位是佐藤少佐。”
佐藤少佐无视了山本会长介绍中的“夫人”二字,径直向林序伸出手,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说道:“美丽的夫人,能有幸请您跳支舞吗?”他的眼神炽热,带着志在必得的意味,身体也靠得极近,酒气扑面而来。
林序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微微后退半步:“抱歉,少佐,我有些累了。”他试图用礼貌拒绝。
但佐藤少佐不依不饶,反而更进一步,几乎要抓住林序的手:“一支舞而已,夫人何必扫兴?”他的动作和语气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强迫意味,周围一些宾客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山本会长面露难色,似乎也不便强行阻止这位军方的实权人物。
就在林序思考着如何脱身而不引起更大骚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插入了两人之间。
沈酌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不悦和属于“陈振邦”的傲慢,一手自然地、极具占有欲地揽住林序的腰,将他轻轻带离佐藤少佐的逼近范围,同时用流利而冰冷的日语说道:“抱歉,少佐,内人身体不适,而且她比较怕生。”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话语中的维护和宣示主权的意味毫不掩饰。那一刻的反应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完全是看到林序被纠缠时的下意识行为。
林序猝不及防地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鼻尖萦绕着沈酌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伪装需要)和属于他本身的、带着些许侵略性的气息。沈酌的手臂强而有力,箍在他的腰侧,带来一种陌生的、被守护的感觉。听到沈酌话语中那明显的不悦,林序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悄然蔓延。
佐藤少佐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眼神阴鸷地盯着沈酌:“陈先生?”
山本会长见状,立刻上前打圆场:“佐藤少佐,陈先生和陈夫人是新婚,难免恩爱些。那边有刚从本土运来的清酒,我们去尝尝?”他半劝半拉地将面色不豫的佐藤少佐带走了。
危机解除,但沈酌揽在林序腰上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林序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以及透过衣物传来的体温。他微微动了一下,沈酌似乎才反应过来,迅速松开了手,但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截腰肢的柔韧触感。
“没事吧?”沈酌低声问,目光快速扫过林序,确认他无碍。
“……没事。”林序垂下眼帘,掩饰住瞬间的慌乱,迅速调整呼吸,“密码可能有线索了,山本刚才提到他书房里有一副他最喜欢的浮世绘,题款日期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此时,从三楼书房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嘀呜——嘀呜——!”
警报声划破了舞会的喧嚣,音乐戛然而止,宾客哗然,灯光瞬间大亮!
沈酌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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