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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桦如今已经沉稳下来,他看着长桌仔细思索着,水青说的对,这个时候不止他们有所动作,但凡知道笔记之重要性的都各有打算,他看向荒夏的棺材,看到棺材里躺着的尸体,他无比确信荒夏死了,这是他一直以来做过最有份的事。
只有他能确定荒夏的死亡。
水青拐杖杵在地面的声音把他从沉思中拉出来,此时此刻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开始我以为是笔记内的世界又有了别的什么事发生,毕竟荒夏构建笔记王国,笔记自有子民和其自身的运行。”水青神色颇为凝重,“可直到刚才我才意识到,这分明就是最初的案子所不为人知的内幕,你说,当初荒夏堪破这一案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查出来呢?”
水青思索着说:“荒夏爱玩游戏,因此,你看到的结案未必就是真的结案,他总能在犄角旮旯用看不见的文字写你我不知道的故事,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进入笔记。”
“这个叫荀古的好像不一样,六个人,目前另外五个被拿去记忆后和其他笔记中人的人没有区别,只有他,哪里都有他。”
“不,我们要想,有他在,我们或许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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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寄予众望的荀古站在山巅亭中,山巅山底遥遥相望豆般大小。
这么远都能对话,荀古就不可能是一般人。
荀古的那句话让陈集恼怒,却没让陈集失心,他明白眼下要紧的是离开这个鬼地方,因此他没有停止对冯阔的动手。
正这时候,随着一声震天吼,糖果从草丛中一跃而出,守山人坐于其上,人皆仰而望之。
糖果那一声吼使得陈集连连后退,糖果抖擞抖擞毛发,在守山人的示意下让出一条进山的路。
冯阔走在最前面,接着是失了魂的石页,陈集就像不想干活的老牛,在糖果一声声震天吼里往前挪。
登山阶梯千重,岁月早已侵蚀,与荀古当初进山时穿林子不一样,他们上山拾级而上,台阶像无穷无尽。
石页在爬到三分之一处实在迈不开脚时趋于清醒,他慌张地看向四下,腿肚子一软险些跪下来。
“这这这这是什么地方?”
陈集冷切一声:“睡醒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阴鬼司,很快你就要被丢去油锅了。”
“油……油锅……”石页的求生欲在这一刻达至顶峰,他直接在石阶上跪下来,哀求着,“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当什么官了,我错了,我说,我自首,我认罪,我错了……”
荀古的声音再次传来:“上来,上来再说。”
石页哪里还站的起来,可荀古似乎并不想放过他:“你,要么自己走,要么让糖果叼你上来。”
糖果听到自己的名字,沉沉吱唔,偶有一阵风吹过,擦着它的毛发,葱郁又枯凉。
石页猛一见此庞然巨物,差点吓晕过去,两个选择,陈集还在冷嘲热讽着,石页实在难静下进来。
上山山脚纪念碑石处响起军歌,嘹亮雄浑,这一声声将石页从癫狂疯魔边缘拉回来。
“我我我我爬,我爬……”
陈集嫌恶石页指望不上,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砧板上的鱼。
三人一兽,这山路蜿蜒,行的格外艰难与漫长,漫长到陈集一路脏话,骂天骂地骂荀古骂石页骂荒夏,骂完荒夏还不忘自我反省:“他都死了,我计较什么,姓荀的,你最好有些本事,不然爷爷我不会放过你!”
就这么,在山中百种声音应和陈集骂骂咧咧的声音之中,在天色又黎明时,他们爬上第一个峰头,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三个峰头上是那凉亭,荀古其人正坐在凉亭之中,含笑看着迎面而来的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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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大厅的画面又消失了,另外五个人惬意安然的生活出现在众人面前,白桦后槽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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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古深深吸一口穿亭而过的长风,此刻日头已经西斜了,笔记自从被绑架后时间就这般凌乱了。
因此,笔记中每一个原住民都知道笔记出了事,而他们随时会死。
真正的死亡。
他们会自救,会反抗,会抵御,只要荒夏在。
倘若荒夏死了,倘若荒夏死了,世界末日。
“所以,只要有一个笔记中的人知道荒夏死了,他就会被视为醒来,他醒了,他的任务会是叫醒其他人,而不是死守着这件事守护,他们每个人都应有自己守护的事,男女或老少,青壮或妇孺,山高的尸体,流淌的血水,还是唤不醒你铁板心肠。赵和,偷来的故事,不做数的。”
荀古的话让在场的人惊诧,陈集走了这么久的路两条腿都要废了,一进凉亭瘫坐下来就不想再动弹,可一听这里头有故事,立马来了兴致:“怎么?什么东西?谁谁谁?”
荀古:“……我不是让你回去吗?”
陈集略显无辜:“大哥,你说的容易,怎么回?报销车票嘛你。”
荀古略过他,看向其他人:“请坐各位,累吗?”
废话,腿肚子全发颤。
荀古的目光最后还是定格在那守山人身上,守山人在听到他的话后就一直沉默着,陈集替他岔开话题也算是得了片刻清闲,眼下荀古又看过来,他知道躲不过去。
“荀古,你究竟是什么人?”
荀古笑了:“隐居山林的人,实不相瞒,出来这一趟是为了赚点钱,其实也不难理解,在你们之外,我的世界里进行着一场游戏,我是游戏参与者,与你们是游戏内容。”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赵和,在你的故事里,你曾是荒夏的助理,你曾比任何人都要靠近荒夏,你为他抱不平,于是你攀爬过一页又一页的笔记,来到这里,你和陈集一样又不一样,他是来盘剥荒夏遗产的,而你是来找你想要的东西的,对吧。”荀古不是在问,这是个陈述句。
所谓“守山人”的赵和从兽背上下来,他抚摸着糖果,糖果温顺而乖巧。
“不错,荒夏死了,笔记乱了,这样的消息越早知道越有利。只是单单是荒夏死了还不够,幸好有人对笔记下手,只要下手笔记就不再是封闭所在,加上居然有人试图从外面打开笔记,这内外具乱的场景在这本笔记里可不常见,前所未有,以后也未必会有,机会,得抓住。”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那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不只是我,这本笔记里到处都是我这样的人。”
“是绑匪?”
赵和脖子一横:“不知道!”
荀古也不逼他,爱知道不知道,他问赵和:“你是自己回自己的地方,还是我送你回去?”
赵和忽变了脸色:“我为什么要走,我还没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不会走。还有,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
荀古一副“你真想知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的模样:“一是因为你说你一力守护这个地方,这二嘛,你记得我见守村人那天,离开时我在守村人的胳膊上做了个记号,那个记号有大用处。”
荀古语调欠欠的,换做别人听了也会想揍他一顿。
“记号?什么记号?”赵和来回翻看胳膊,都没找到。
荀古悠然解密:“你是非法闯入,司法没抓你就不错了,这记号嘛在你身上当然留不住,告诉你消息的人难道没有告诉你,不被邀请的私自闯入在当前故事领地内什么都得不到吗?”
赵和:“……”
赵和在荀古说完这话没多久就指挥糖果冲向荀古,荀古甚至没动,只是说:“你的事情不受我审判,当然,你也回不去了,忘恩而负义者,囚。”
荀古说完惋惜地看一眼糖果,接着时间在赵和和糖果身上定格。
时序说,他可以做时间,是荒夏的时间,也可以要是成为荀古的时间,在笔记里,他拥有【时间】这一权限。
——荒夏也不怕你为非作歹。
——我不会,因为我生来就有禁锢的铁链。
还剩下陈集,冯阔和石页,冯阔和石页是这个故事线内的人物,他们的故事与入案之案息息相关,所以荀古转向陈集。
“我不能拿你怎么样,”荀古甚是可惜地说,“但我想要点东西,在你这里。”
陈集摊摊手:“什么?贵了可没有。”
“线索,”荀古翘起二郎腿,靠着凉亭的围栏,“我想要荒夏之死的线索,哪怕一点。”
陈集当时就笑了,笑的很大声:“哈哈哈哈哈哈,什么东西?你找我要荒夏之死的线索,姓荀的,我道你名不见经传,不知是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货色,后来又觉得你有几分本事,不想竟是我看错了,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荀古眨眨眼摇摇头:“不觉得啊,难道你没有线索吗?”
陈集笑的眼泪都要飞出来,可听到荀古问他,又不想笑了,他问荀古:“我给你了,你能给我什么?这什么鬼打墙可困不住我,只是一时的,我来这儿纯属好奇,听说动静挺大,凑凑热闹,诶?你不会是官家的人吧?可别抓我,我是好人。”
陈集是真的嘴碎,荀古耐心不少,听他嘚啵完才说:“我送你离开,送你好端端的离开,且不被任何一方人看到。”
“嗯……”陈集在思考,“行叭,你听着,荒夏生前有五大助力,其中他的时间已经从法典司辞职。”
荀古摊手,陈集无语:“这还不够?你奸商啊!行吧行吧,重点来了,荒夏当初在法典司任第一任司长,换句话说法典司是他创办,在他被收编后他的五大助力也被安置在编内,就像齐天大圣的圈,他们不出来,别人进不去,可现在时间出圈了,随之而来的是什么,你应该能明白。”
“其他四大助力会在时间的吸引下纷纷辞职聚拢现身。”
“你真明白?什么意思?这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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