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结案·案中·巷棋

荀古并未理会石页的挑衅,他在听石页说话的同时转向他,须臾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巷子?”

岂料石页一瞬警惕:“什么巷子?”

荀古没回答,是啊,巷子。

入案的时候笔记不都给提示了嘛,那一巷子的尸体,他们六个人都看到了,可怎么用呢?他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

荀古陷入沉思,既然那一巷子的尸体有成为线索的可能,是不是说笔记世界给出的别的东西也可以作为线索,既然这样的话……

一切回到六个人刚入案的时候,笔记世界送给他们的第一份礼物是一巷子的尸体,堆摞着,那番情形实在不好评说。

接着六个人里五个人的记忆被拿掉,各自成为需要他们成为的身份。继而漆黑巷子里传出一首童谣:“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荀古走进巷子,然后呢?

然后歌谣声停了。

当时他出来还有人问他里头有什么。

有什么呢?

荀古的眼睛盯着一处一动不动,脑袋里已经开始重走那天晚上进巷子的那条路了。

巷子口是两个大垃圾桶,蓝色的。

往里走两侧都是红砖墙,右边这家新一些,左边这家旧一些,这也无关紧要。

再往前有三个石头墩子,围着大石头做成的棋盘,棋盘上楚河汉街分明,象走田,马走日,那是没下完的残局。残局棋盘下有凌乱的烟蒂。

再再往前,是一户户人家的大门,大门口或蹲着两个小石狮子,或挂着两个风吹日晒泛旧的灯笼,大门上贴着门神……

等等,荀古退回来,退到棋盘处……

“哎,我说有完没完,忙着呢,不像你们这么悠闲。”石页发出催促。

荀古收回目光,眨巴眨巴干涩的双眼,抬手揉一把后脖颈,说道:“不要着急,还原案件总要费些时间,荒夏那般神通你道谁都有的,再说,是你的百八十年也还是你的,别着急。”

他不慌不忙,这让嚣张的石页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荀古道:“你一直问我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难道就不想着自己想一想是什么意思吗?”

石页当然不会被荀古这云里雾里的话唬住,他意志坚定,信念十足,不见证据绝对不会承认什么:“我不是林亥,你不用拿这些有的没的诈我,告诉你,我从小到大经历过的事情比你见过的日头还要多,你才活了几年。”

“可是你没上过学,”荀古说,“你是胎教水平欸。”

石页:“你……”

这属于人身攻击,极不道德,可荀古不这么认为,因为他自己也没上过学,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荀古胸脯落下,“嗯”了一阵:“我也没上过学,但我读的书多,我知道这大字不识一个的是做不得县长的,自古至今都一样,因此你实属不易。”

“我还知道,人呢,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成为绝对的秘密,好的坏的都一样,总有痕迹可循。就像你无法隐藏你的身世,在林亥假扮的冯阔讲起他自己的身世时你会有所排斥,那是因为,他讲的是你的故事,你才是那个呵陈义一起长大的人,也因此你更能接近陈义,且让我猜一猜,冯阔是你做孤儿时的名字,石页是你后来给自己取得名字,对吗?”

“你不会真的要这么猜下去吧,”石页“呵”道,“我真的没有功夫陪你们在这里玩,不奉陪。”

石页说完就往外走,可到一扇门的时候就动不了了。

“石县长,你没发现这里的人都不说话不动弹的吗?除了你和林亥。”

石页这时候才真正有些慌了。

“你杀了陈义,在陈义父亲的允肯帮忙下你做了县长,这不难理解,毕竟陈义是个不受控制的儿子,这个儿子甚至想把亲生父亲拉下马来,而你懂事,听话,至少装出来是这样。你太了解陈义了,可悲的是陈义开始并不了解你,他住院期间甚至还怕自己遇到什么危险,将一些材料整理之后交给你保管,对吗?”

石页没说话。

“我在双山上问你认不认的我,也就是在问你认不认得安洛,可你好像更害怕安琪,让我再来猜一猜,林亥和你之间基本明了,你利用他并成为他的继任者。其他人呢?沈温,她足够冷静也足够恨你,断不会为你所用。袁薇,袁薇的存在感很低,她或许被林亥利用过,但在你的故事里,没有她。莫晓洁,林亥的第一个目标,也是女生宿舍不幸的源头之一;安琪,除了帮林亥卖季婴之外,啊~她……”

对于安琪,荀古依旧抱有一些庆幸,也希望自己的庆幸不被辜负。

这时,林亥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把荀古引到他这里,四目相对,像连通了信号,荀古想起一句话来——“安琪是我最好的一步棋”。

这句话,林亥说过两次,每一次都像是在强调,如果安琪只是单纯帮林亥贩卖季婴,这如何能成为最重要的一步棋呢?

“安琪!”荀古身子一震,终于想明白了,“原来如此。”

荀古向林亥投去感谢的目光,林亥早把头扭到一边去,不作理会。

石页走不掉,这会子正气鼓鼓地坐等。

“安琪”二字出来时石页比之之前更慌了些,勉强稳得住。

荀古语气松快:“我可说我这角色怎么这般寡淡,原来深藏不露啊,安家果真出人才。这不就通了嘛。”

石页试探着问:“什么通了?”

荀古想了个开场白,为整个案子做结尾。

“安洛引你看灯龙,是我没有算准陈集把信送到后不走,我需要有人刻意引导你,那时的安洛是我,引你之后确保你往双山去,而你是走着去的,我足有时间乘车前往。可在此之前,在姬淑雅的案子发生之前都不是我,是真正的安洛,其他五个人也都是真正的他们,和我们这些进来玩什么破游戏的没关系,原来的安洛又做了些什么呢?”

这才是可怕之处,他留着自己的记忆,却没能完全得到安洛的记忆。

“沈温酒量很好,不曾贪杯,却醉了,醉倒之后恰好你进到包厢里,安家兄妹俩居然会因为你说你和沈温是好朋友便把她交给你,安琪年岁小也就算了,安洛是个成年人,好,退一亿步来说,他们两个确实没想那么多,这件事里他们无辜。”

石页的脑袋又慢慢抬起来。

“可是很不巧,我发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棋盘。”

“棋……”

“你一直问我要你的杀人证据,我也是经验不足,就这么被你带着跑进了沟里,可既然你这么想让我定你得罪,为什么不换条路走呢?譬如姬淑雅为什么被杀?你一定不会说的。我们姑且认为你没有罪,好吧,我又要讲故事了,你受累帮我听听对不对。”荀古已是成竹在胸,石页也隐隐能察觉到荀古要讲的故事对他极为不利。

于是石页想杀了这个看上去无缚鸡之力的大神探。

不等石页动手,荀古巴巴地来到石页对面坐下来,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般丝滑。

面对面,石页没有动手,荀古装作不知。

“我们不提原本的故事什么样,只说现在。那么好,已知姬淑雅是你的人……”

支离破碎的家庭遍地皆是,可正如那句名言,每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都有其独有的原因。

姬淑雅,父母双全,三口之家,一眼瞧过去和谐有爱。可少有人知道她的父母在她高一的时候就已经离婚了。

高三核验某些信息,姬淑雅在老师口中得知这一消息,高考失利。

莫晓洁是林亥的第一目标,而姬淑雅是石页的第一枚棋。

她太美了,青春期少女独有的绚丽让石页难以自拔的同时意识到这将是一件利器。

且,这件利器在高考后的暑假和父母赌气离家出走,明明是乖巧少女,偏偏装作疯狂,零生存能力,零社会经验,简直不要太合石页的心意。

“不是陈义欺负了龚姿姿,而是你欺骗了姬淑雅,你的野心兽性早在林亥之前,没有林亥你也会有你的计划。”

石页没说话,笔未停,证明荀古的故事没有问题。

“想让你弃恶从善很难,但是想让姬淑雅彻底坠入淤泥却易如反掌,你会说蜜般甜的情话,会做比她父母更体贴的事情,在她心里,你于不知不觉之间成了她可以依靠的人,尤其是在有了肌|肤之亲之后。”

“后来开学了,姬淑雅应该时不时和你约会,给你讲她的室友,这就形成一个奇妙的闭环——林亥通过莫晓洁认识另外三个女生,而你则通过姬淑雅知道另外三个女生,你和林亥相识。”

“沈家酒馆摇身一变成了茶楼酒楼,却想要混出个名堂只靠季婴那点效果远远不够,商之所以为商,离不开官,巧了,你认识陈义,认识那新上任的县长,于是你们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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