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桃林时，张飞掌心的青铜液正沿着丈八蛇矛流淌。我望着他盔甲缝隙里若隐若现的齿轮，突然想起前世在修理厂改装赛车时，扳手与引擎碰撞的金属声响。

"这铁疙瘩可比屠刀利索。"张飞把□□抛还给刘备，枪管残留的硝烟在雾气里凝成莲花形状。昨夜嵌入我胸口的青铜车辖仍在发烫，像块刚出炉的烙铁紧贴着皮肉。

静姝蹲在古井边浣洗绷带，麻衣下摆浸着暗红血渍。当她抬手绾发时，腕间淤青已经蔓延到手肘，像条青蛇盘踞在素白肌肤上。我忽然记起永汉元年那个雪夜，十岁的她踮脚为我包扎伤口时，腕间也有这样蜿蜒的痕迹。

"疼吗？"我鬼使神差地开口。晨风卷起她鬓边碎发，这个动作与记忆里的小女孩完全重合。

她浣洗的动作停滞片刻，川芎药香在井口氤氲："比不得良人剜心之痛。"水波倒影中，她眼里的金焰黯淡如将熄的炭火。

刘备突然咳嗽着递来竹筒，温热的粟米粥里浮着青铜碎屑。我盯着粥面倒影里满脸黥纹的自己，恍惚看见前世直播间的补光灯在晃动。那些黥纹正在缓慢移动，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此物或许该物归原主。"关羽从枣红车底抽出一柄断剑。当剑柄处的螭纹玉玦碰到我指尖时，桃林忽然刮起带着焦糊味的风——那是三年前南宫大火的记忆在复苏。

玉玦缺口的轮廓刺痛掌心，我眼前突然闪过零碎画面：冲天火光中，静姝拖着及地宫装冲进火场，金线刺绣的裙裾被火舌舔舐成灰。她怀中紧抱的青铜马车模型，正是【卧龙】打赏礼物的原型。

"那年你为何要救我？"我攥紧玉玦，缺口边缘割破掌心。血珠坠入古井的刹那，井水突然映出陌生的记忆——着现代装的静姝正坐在病房，握着昏迷的我的手签署器官捐献协议。

她的眼泪砸在监护仪屏幕上："这是第九十九次移植手术......求你不要再穿越了。"

桃枝忽然剧烈摇晃，打断了水面的幻象。静姝捧着药碗站在我身后，碗底沉着几粒青铜齿轮："喝了吧，能暂缓黥纹侵蚀。"

药汁入喉的苦涩里，竟混着葡萄糖注射液的味道。我忽然抓住她缩回的手腕，淤青处的温度烫得惊人："你究竟分了多少魂魄给我？"

风卷起满地桃花瓣，在她袖间翻出陈旧伤痕。那些伤疤排列成北斗七星，与昨夜她背上的星图刺青完全一致。张飞的大笑恰在此时炸响，他正用蛇矛在冻土上刻出歪扭的棋谱，青铜液顺着矛尖滴落成黑子。

"小娘子何必苦撑？"他头也不回地抛来酒囊，"这小子心口嵌着六枚车辖，早算不得活人了。"

静姝突然转身，发间木簪擦过我颈侧，在桃树干上钉入三寸。簪尾颤动的频率，竟与前世我病房里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同频。

"只要荧惑星未归位......"她咬破指尖在树身画符，血迹渗入树皮的纹路，逐渐显现出"甲子"二字，"我就还是你的结发妻子。"

这句带着哭腔的低语，让我想起竹简上"光和七年腊月丁未"的字迹。那日她握着我颤抖的手落笔时，袖口散发的也是这般川芎混着桃枝的香气。

关羽的青龙刀突然发出嗡鸣，刀柄处的龙鳞次第亮起。西南天际划过流星，拖拽的尾焰里竟有菌丝状的代码闪烁。刘备怀中的《太平要术》无风自动，停驻的页面浮现出我前世猝死时的直播间画面。

"时候到了。"静姝突然拽着我奔向桃林深处。她的绣花鞋踏过之处，积雪下显出青铜车辙的荧光痕迹。当第二颗流星坠落时，我听见菌丝蚕茧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机械音：

【检测到情感变量超标】

【启动记忆清洗程序】

静姝猛地将我推入枯树洞窟，腐烂的桃木气息裹着药香扑面而来。她反手封住洞口的动作，与三年前在火场为我撑起横梁的姿态如出一辙。

"这次轮到我了。"她隔着树洞裂缝微笑，金瞳里映出我胸口的车辖青光，"记住，桃园结义的酒盏里......要加川芎。"

菌丝蚕茧的爆裂声吞没了尾音。当刘备的草鞋声临近树洞时，我摸到洞壁某处新鲜的刻痕——那是我教过静姝的现代简体字：

"活下去，等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