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气味儿,昭笙站在简玳玳病房门前,深吸一口气,将周清清的话暂时压回心底。她调整好表情,推开了病房门。
简家父母和弟弟简萧坐在病床边,沈冬临站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杯热水。
昭笙喊了声叔叔阿姨,又和其他两人打了个招呼。
“笙宝。”简玳玳拍了拍床沿,“快过来坐。”
昭笙走过去,笑着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简玳玳笑容虚弱,“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准备出国手术了。”
简妈妈抹了抹眼角,“多亏了裴郁帮忙联系国外的医院,不然我们哪能这么快安排好。”
裴郁的名字像根针,轻轻扎在昭笙心上。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是吗?那太好了。”
沈冬临走过来,把手上的水杯递到简玳玳手里,“裴郁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事,连公司会议都推了好几个。”
昭笙问,“定好哪家医院了吗?”
“约翰霍普金斯。”简爸爸说,“裴郁说他有个同学在那里当主治医师,咱们中国人无论去哪里,都希望有个熟人。”
就在这时,简爸爸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快步走出病房接听。但隔音效果不佳,一个娇媚的女声清晰地传了进来,“亲爱的,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会因为你女儿生病,就和你家里那个黄脸婆......”
简父迅速挂断电话,但为时已晚。简母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你可真行,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沾花惹草。”
“你胡说什么!”简父压低声音,“就是个推销电话。”
“推销?”简母冷笑,“推销员会叫你亲爱的?”
简玳玳脸色变得惨白,强撑着微笑,“爸妈,你们都走吧,这里有笙笙陪着我就好。”
换做以前,她或许会大发雷霆,但现在,实在没力气了。
简萧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父母,最终叹了口气,“爸,妈,我们出去说。”
沈冬临也要回趟公司,就一起出去了。
等他们一走,简玳玳的笑容瞬间崩塌。她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滚落,“笙宝,你看,我父母是不是很有意思?我都这样了,他们还有心思吵架。”
昭笙握住她冰凉的手,无力的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
简玳玳看着昭笙,突然放声大哭。哭声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这些日子所有的恐惧、委屈和不甘都发泄出来。
昭笙紧紧抱住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肩膀。这一刻,周清清带来的消息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眼前这个正在与死神搏斗的好友,才是她最该关心的人。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昭笙轻声说,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安抚好简玳玳后,昭笙离开医院,径直去了咖啡馆。
最近咖啡馆生意不错,几个员工忙不过来,她充当收银员,忙碌的工作填满自己的思绪,不给那些烦心事留任何发酵空间。
下午的客流高峰如期而至。点单、收银、打包,机械性的动作让昭笙暂时忘记了那些烦心事。她手指在收银机上飞舞,脸上挂着职业性微笑,仿佛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昭笙姐,您要不要休息一下?”小林端了杯热拿铁,“你已经站了三个小时了。”
昭笙这才感觉到双腿酸痛。她接过咖啡杯,道了声谢,走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下。咖啡香气萦绕在鼻尖,她突然想起昨晚裴郁为她剥的栗子,那种温暖甜味似乎还留在舌尖。
手机屏幕亮起。昭笙看了一眼,心跟着沉了下来。裴郁发来的,说他今晚有事,不能回来吃饭了,让她别等他。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指尖在屏幕上悬停又放下,最终只回了一个‘好’字。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咖啡厅的灯光在玻璃上投下她模糊倒影,看起来孤单又脆弱。
她拿起包,推开咖啡厅玻璃门,初秋晚风带着微凉湿气扑面而来。
就在她站在门口犹豫该往哪边走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路边。车窗降下,露出肖子琛温润如玉的脸。
“昭笙,可真巧。”他笑着说,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再晚来一分钟就见不得你了。”
昭笙下意识地攥紧了包带,抿唇笑了笑。
自从上次在她家里裴郁闹了一场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肖子琛。
肖子琛推开车门走出来,身上淡淡檀香气息混着秋夜的风,“那今天可否赏个脸,一起吃个晚饭?”
昭笙本想拒绝,可又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其实她怕回去后,她会忍不住去了周清清说的那个公寓。
车子驶入夜色中,昭笙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思绪却飘向了不知身在何处的裴郁。他所谓的有事,是不是和周清清在一起?他们真的会在豫樟公馆见面吗?
“在想什么?”肖子琛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昭笙回过神,发现车子停在了一家日料店前,“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肖子琛没有多问,只是体贴地为她拉开车门,“这里的刺身很不错,希望你喜欢。”
餐厅装修雅致,灯光柔和。肖子琛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昭笙注意到他对服务生说话时总是带着微笑,点单时还会特意询问她的喜好。
“你经常来这里吗?”昭笙随口问道,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嗯,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就来这里放松一下。”肖子琛给她倒了杯热茶,“尤其是接手新项目后,经常加班到很晚。”
昭笙想起他之前提过的项目,“是鼎星那个旧城改造计划吗?”
肖子琛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我负责了。裴总亲自接管了这个项目。”
他顿了顿,“听说他特意调整了规划,要保留你们住的那片老城区。”
昭笙手指微微一颤,茶水差点洒出来。裴郁从未跟她提过这件事。
“抱歉,我不该提工作的事。”肖子琛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变化,“尝尝这个金枪鱼大腹,刚空运来的,很新鲜。”
他将一片粉嫩的鱼肉夹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动作自然而不逾矩。
昭笙道了声谢,小口品尝起来。鱼肉入口即化,鲜美滋味在舌尖绽放,却无法驱散心头苦涩。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吃日料是在大学毕业那年。”肖子琛夹了一片三文鱼,声音温和,“当时公司年会,我连芥末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口下去呛得眼泪直流。”
昭笙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目光却不时瞟向静默的手机。裴郁没有再发消息来,那个‘好’字孤零零挂在聊天界面最下方,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单薄。
“后来我才知道,这种绿色的小东西威力这么大。”肖子琛笑着将芥末拌入酱油,动作优雅,“就像生活中很多事,看似无害,实则伤人。”
昭笙手指微微一颤。肖子琛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中她最脆弱的部分。
“感觉晚上又要下雨了。”昭笙轻声说,试图转移话题。
肖子琛的筷子停在半空,眼中浮现回忆神色,“记得刚参加工作时,我住在城中村,十平米的房间,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像冰窖。”
他笑了笑,“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在这大城市站稳脚跟。”
窗外夜色渐深,昭笙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肖子琛,心底里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抗拒。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众生皆苦,谁的心里没有隐藏着几道深深的伤疤?没必要总是在外人面前剖开吧?
“所以当我第一次见到你。”肖子琛接着说,“我觉得我们很像。”
昭笙愣住了,“像?”
“都是那种......不肯向命运低头的人。”肖子琛的目光落在她白净脸蛋儿,“即使受伤,也要自己舔舐伤口,不让别人看见脆弱。”
昭笙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别人肆意剖析她。况且这根本不是她,她太讨厌这种感觉了,有种窒息感。
“抱歉,我太冒昧了。”肖子琛递给她一杯热茶,“只是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应该互相取暖。”
茶水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昭笙的视线。她稳了稳情绪,“肖总,我吃饱了,我可能要早点回去,我弟弟辅导班该结束了。”
她最近给昭阳报了一个课后辅导班,下午放学人家到学校门口帮着接回去,晚饭也给解决了,等学校作业写完,大概7点半回来。
结账时,昭笙坚持要AA制,肖子琛无奈地摇摇头,“你总是这样,就这么担心欠我人情?”
回去的车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肖子琛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路灯映照下忽明忽暗。
昭笙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突然想起裴郁开车时总喜欢单手扶方向盘,偶尔会时不时侧过头看她一眼。
这个时候,裴郁在做什么呢?是和周清清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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