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魔教圣女

张青霄上前,望着棺椁的洞口:洞口不大,只供体型正常的一人独行。

黑暗浓郁得近乎实质,如同一张饕餮大口,正蓄势待发地静候猎物。

张青霄正要跳入,莘爻却早他一步,率先进去。

墓道陡峭,空间狭小,她摸了一把带着水汽的石壁,心叫不好,快步冲下来。

张青宵紧跟其后,石阶并不长,几个呼吸后,二人来到墓底。

见到眼前景象时,莘爻双手攥紧成拳,她还是让大萨满死得太轻松了。

墓底是座水牢,一个行状枯槁,须发皆白,年约六旬的老者四肢被缚,绑在水牢中央的铁柱上,冷水已漫到他的胸口。

青色外衫早已破烂不堪,泡在水中,露出里面血迹斑斑的白衫。

即便水牢昏暗,水波幽幽反射的光线下,右腕上的大片血色也使人难以忽略。

张青宵沉默不言地跳入水中,克制着上前,要替何不平解开锁链。

干涸的鲜血染红了锁链,手掌的伤痕纵横交错,指甲盖里的血迹干涸发黑,依稀可以看出指腹与虎口的陈年老茧。

张青宵目光从何不平血迹斑斑的手腕移到血迹干涸的衣衫,这个人前一直稳重如山的人,难以克制此刻的情绪:“师叔......”

何不平身体一动,缓缓抬起脸,惨白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青霄,你来了......”

见张青宵眼睛里蕴藏着滔天怒火,他心中了然:“我经脉已经被废,从此,怕是用不了剑了。”

这对于当世剑仙何不平来说,是何等的痛楚彻骨。

张青宵沉气,敛住情绪:“师叔勿忧,我先带您出去。”

何不平颔首,他失血过多,又在水牢泡了许久,头脑早已瞢眩。

可在他望见莘爻时,莘爻只觉得全身血液飞速倒流,脊背不住地发寒。

所幸何不平也未认出她的身份,而是转头问向张青宵:“青霄,这位女侠看着面生,她是何人?”

莘爻沉默,她这一世对得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这个传授她剑法的老者。

“妖女!我此生最恨之事,便是不计较正魔之别,传你剑术,收你为徒!”

何不平字字滴血,泣血涟如的话语跨越十六年的时间长河,再次响彻在她耳畔。

十六年前,龙虎山下。

莘爻武功虽然卓绝,却抵挡不住素有当世五大“剑仙”之称的何不平。

百招之后,相形见绌,她被何不平踹下山阶,呕出淤血,正欲再战,冰冷的剑身抵上她的脖颈处。

何不平一手执剑,一手背后,松柏之姿,却比以往更锐三分。

莘爻第一次见到原本温润的师父换了副面孔,心中迷茫又焦急:“师父,你为何说出了这番话语?”

她不明白,明明只是去了一趟开封,怎得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的爱人另娶,她的师父要杀她。

这句话,她还未来得及说出,便被何不平打断。

“住口!”何不平双目犯冷,带着直白的恨意:“你若执意闯山,我便在今日了结了你!”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在开封犯了一个滔天大错,这场错误弥漫到龙虎山,险些毁了天师府的道统。

她的师父那日本应当杀了她,可他却放过了她。

这才有了如今的莘爻,或者说......唐瑶。

“青霄,她是谁?”

张青宵道:“唐门门主,唐瑶。”

何不平“哦”了一声,颔首致谢:“原来是唐门门主,多谢你来救我。”

莘爻恭敬行礼,压住眼底的湿润:“剑仙这句谢,唐瑶当不起。”

随即,她语气一转,严肃道:“水位在上升。”

何不平低头望着淹过胸口的水:“青霄斩断锁链后,它速度快了许多。”

莘爻与张青霄视线交汇,对方迅速背起何不平。

两人快步往棺椁的门口奔去。

路上,莘爻三言两语向两人解释清楚:“此处水牢怪异,与地下河流想通。只是锁链一处牢牢绑住了水阀。张天师一旦斩断锁链,水阀没了顾及,只怕水流漫上来的速度会越来越快。”

何不平苍白的脸上展出一道笑容,道:“唐门主果真机械奇才,竟能一眼看出这墓穴的玄机。”

张青宵太阳穴一跳,与何不平视线交汇。

原来,师叔他......

两人将何不平带出水牢,游龙帮三人刚运息结束,便见到受人敬仰的剑仙已被人斩断了经脉,气得要砍大萨满的尸身。

莘爻拦住三人:“水牢的水在逐渐漫上来了,我们必须快出去。”

“你怎知道……”尚多季好奇问道,却被原守仲伸手阻拦打断。

“唐门于兵械一道多有建树,我等相信唐门主。”原守仲恭敬道。

莘爻道:“既如此,还不快走?”

张青霄背着何不平,原守仲三人互相搀扶着,跟在莘爻身后一起冲出前室。

待出来后,莘爻右手在石壁上摸索几息,找到机关,往内按压,“嗡嗡”数声,左右两道石门封住前室的入口。

石门那处穿来“窸窸窣窣”的水流声,地下石板已濡湿一片。

“水漫上来了!”

众人快步往墓口跑去。在离墓道还余五十步时,身后传来水流激拍石门的声音。

“水阀已破,河流只会愈来愈烈!”

莘爻不再犹豫,右手弹出三枚铜花,铜花“轰”地一声炸裂,裂开一个可供三人出行的巨口:“快!天井在上方,施展轻功飞上去。”

“唐门主,你不是说不能......”尚多季疑惑。

“废话少说!”莘爻举起尚多季,扔向天井。

尚多季迅速反应过来,他武功不错,腾空一踩,双手扒住天井边缘,迅速爬了上去。

张青宵背起何不平,借助墓碑,跃身跳了上去。

另外两人亦模仿张青宵跃了上去,只留下莘爻独自在墓内。

张青宵与莘爻对视。

拍打石门的水声愈来愈激烈,犹如数百名怒汉拍门狂吼。

原守仲伸出手:“唐门主,密室危险,快上来。”

莘爻轻笑一声,右腕射出一道绳线,戳中石壁,她借力上跃,来到地面上。

原守仲正要再说,急水冲垮石门,扑倒韩重堂的石碑。

六人还未来得及歇一口气,便察觉到脚下天井颤抖不止,他们急速跑开,待离墓穴百米远之后,愕然发现原本所站的天井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塌陷,掉落急湍的水流中。

“当真是好险!”原守仲唏嘘不已。

他朝莘爻一笑,调侃道:“唐门主那时竟还不出来,真是吓死原某了。”

莘爻笑道:“你怕什么?”

原守仲道:“唐门主舍身取义,挡在我等前方......”

莘爻摆摆手:“少说没用的话,今日一别,我等桥归桥路归路。”

正说着,尚多季挥动着手臂,骑马奔来:“张天师!二哥!”

他左手拉住马儿缰绳,身后跟着四匹骏马,还有十几个身着劲服的壮汉,莘爻一见便知他们都是跟随张青霄来解救何不平的武林豪杰。

待到了众人跟前,尚多季翻身下马,朗笑道:“咱们的马儿没跑。赵大哥他们也成功杀掉附近埋伏的契丹兵。”

“万幸。”原守仲长嘘一声,眼眶含着热泪,俨然无比激动。

张青宵等人所骑的战马绑在墓穴不远处的树荫之下,水阀打开后,地下河从水牢喷涌而出,灌满整座墓穴,甚至掀翻了一大片土地。

几人皆担心马匹受惊,或是河水冲击地面造成树荫塌陷,马儿全落入河中。

尚多季被莘爻扔上来后,便马不停蹄地跑去牵马儿,竟与其余的武林汉子重逢在一起。

所幸马儿虽受了惊,但绑在树上的缰绳牢固,它们挣脱不开。

待到尚多季解开缰绳时,马儿因长久挣扎早已精疲力尽,温驯地跟在他身后。

此时见尚多季牵着马儿缰绳走来,众人心底稍安,原守仲忙向莘爻介绍起来。

“赵帮主,这位是唐门门主唐瑶,唐门主,这位是天龙帮帮主赵天雄……”

赵天雄是个浓眉宽目的汉子,闻见莘爻的唐门身份,眼皮不由得一跳:“唐门?”

莘爻颔首。

赵天雄抱拳行礼:“敢问名剑香花之一的种疏种大侠,如今可好?”

人群一片怔怔之色。

种疏……

传闻中的名剑香花,在武林之中富有极具强烈的浪漫色彩。

二十一年前,百晓生做武林群芳谱,分发武林各处。

群芳谱分男卷与女卷,专门抄录武林之中才貌双全的俊杰。

彼时还无门无派的种疏与魔教圣女师神宣荣登榜首。

一人被称为“武林第一美男”,一人被称为“武林第一美人”。

没过几年,种疏嫁入唐门,成为唐门门主夫婿,一时为人津津乐道。

唐门重兵械,唐门门主使得一手好飞剑;种疏貌美得天下闻名,无数男女趋之若鹜,种疏又不似魔教圣女师神宣那般武学惊人,出招狠辣。

唐门门主爱夫心切,亲手制出暗器榜排名第二的铜花,传闻五剑仙之下,皆挡不住铜花轻轻一击,此暗器专供种疏使用,必要时可用于自保。

“名剑香花”之名也正是从此后传出的。

名剑在前,香花居后;人们多看重唐瑶而轻于种疏。

赵天雄不以“唐门门主之夫”称呼种疏,是为了表示尊敬。

因此莘爻看向赵天雄时,眼神比之前柔和不少。

随即,她像是想起某件痛苦的往事,目光飘远,眼中闪过一丝哀愁,苦笑一声:“劳赵帮主惦念,吾夫已逝,距今十年了。”

种疏十年前就离世了?

张青宵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莘爻,充满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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