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赵宥慈离开视线,陈楚年才整个人泄力瘫倒在方向盘上,整个人蜷缩起来。
他挣扎着把头撞在方向盘上,浑身颤抖着自己抱紧自己,细密的冷汗爬上额头,胸腔仿佛被重重挤压,他大口大口地喘气,伴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双眸因为痛苦紧紧闭上,身体不安地扭动,极力忍耐着。
他恍惚才想起来,今天忘记吃药了。
濒死的感觉,好冷,眼前眩晕发黑,颤抖着手去框里掏药,浑身已经开始止不住地抽搐,刚刚够到,手一抖又掉落,来回几次才把药吞下去。
然而症状并没有缓解。
他喉中漫出一声闷哼,后背猛地抵在椅背上,脊背弓起,双手捏紧拳头,却依旧控制不住颤抖。
悲伤绝望像洪水一样席卷而来,他想大概是病了,所以才会突然冒出倾泻而来的愧疚,他应该送她回去的。
雨这么大。
他没来得及问她脚疼不疼。
力气逐渐流失,整个人似乎掉进一片汪洋,看不见也抓不住,他又恐惧又绝望,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趁着还有最后一点意识拨通了徐天石的电话,接通后,徐天石一遍遍叫人却没有任何回应就知道出事了。
*
赵宥慈拖着疲惫的身体不知怎么回的酒店,整个人湿透,脚又疼又酸,脑子里不断回响他那句“滚”。
早知道他恨她要报复她,可真对她说了狠话,还是止不住地难受。
她眼圈一红,一遍遍对自己说,既然早就是陌路人了,又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难过。
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那时小小的陈楚年躲在角落里,看着她走过来,说的也是同样的话:“我不想看到你,给我滚出去。”
那是淮城一个很闷热的夏天,连吹过来的风都是热的。
张桐花一大早就起床把母女二人的行李收拾好,给她换上了最干净体面的衣服,告诉她她找到了一个新工作,给一户有钱人家当保姆,工作不累,照顾女主人和她儿子。
这个女主人是从前张桐花的初中同学,后来张桐花辍学了,二人再无交集,如今再见,人家已经是大户人家的贵妇人了。
许安娜偶遇老同学在淮城打拼很感慨,说要不你来我这干个清闲的吧,给老同学兼老乡开了市场价两倍的工资,还让她带上女儿一起搬进大别墅,免得她两头顾不上。
许安娜让张桐花带着女儿在一个大商场外面等她派司机去接。
赵宥慈记得格外清楚,她实在是太热了,眼巴巴看着商场里很多人拿着冰淇淋走出来,她问张桐花能不能给她也买一个。
张桐花拖着一手大包小包,另一手不忘拽着她一点点走进去问价格。
十五元一个。
那时候哪有手机支付,她记得张桐花犹豫片刻,一边抱怨太贵,但还是掏出钱夹子,一张又一张地数出十五张一元,她从前在外面摆摊,一元的钱格外多。
张桐花每数一张,眉头皱得越紧,等数好了,又反复确认几遍,依依不舍把钱递过去:
“真的不能少点吗?”
她们拿着冰淇淋走出来,继续等在酷暑里。
赵宥慈一点点舔着冰淇淋,化得好快,她都没来及仔细品味,只能狼吞虎咽。
张桐花的腰被背上的大包压弯,一手扶着公交站牌,额头上全是汗珠,却依旧笑着问她:
“小慈,好不好吃?”
她说妈妈你也买一个吧,说我们一起吃吧,张桐花说她不喜欢吃这种洋人的玩意,让她慢慢吃,好好记住味儿。
太阳烘烤着大地,酷暑之下的人们浑身黏黏腻腻,像是被晒在沙滩上毫无反击之力的鱼,连扑腾尾巴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水分一点点蒸发。
她不记得冰淇淋的味道了,只记得张桐花额头的汗水和朝她挤出的笑脸上淡淡的皱纹。
后来司机来了,刚上了车便凉快极了,到了陈楚年家,一栋她只在电视里看过的大别墅,美的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她当时就想,两个人为什么住这么大的房子。
许安娜出来迎接他们,她摸着赵宥慈的头,说这小姑娘真漂亮,她一直希望有个女儿云云。
赵宥慈乖巧地笑着,生怕说错话让张桐花为难,她记得许安娜抬起胳膊传来的淡淡花香,许安娜漂亮轻薄的裙子,白皙细腻的皮肤,她有些心酸,明明张桐花和她一样大,为什么张桐花却这么衰老。
她突然很后悔吃了那个冰淇淋。
许安娜牵着她进了屋子,给她介绍着大别墅,最后,她领着她走到一个房间外,门敞开一条缝,赵宥慈透过门缝往里看,一个男孩窝在摇椅上,手上还吊着针水,听到动静,蓦地抬头看过来,皮肤白的吓人,一张脸却实打实继承了许安娜的美貌,漂亮的像个女孩子。
两人的眼睛对上,陈楚年阴郁的视线冷得吓人,嘴角却是嘲讽地勾了勾,赵宥慈率先移开了眼。
“小慈,那是阿姨的儿子,他身体不好不上学,也没有朋友,阿姨拜托你以后能陪陪他吗?他人不坏的,就是看上去凶,你和他熟了你就知道了。”
许安娜说。
赵宥慈其实有些怕陈楚年,但是她心里知道,如果她不听话,张桐花好不容易找到的清闲一些的工作就会泡汤,所以她点了点头。
许安娜离开后,赵宥慈一只手紧紧攥着书包带子,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推开房门,还没走进去,陈楚年就已经皱眉开口:
“滚出去,我不需要你陪。”
赵宥慈咬了咬唇,再次抬起头,已经不见方才的小心翼翼,反而面色平静地闪身进来把门关上,直视男孩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认真道:
“你放心,如果你喜欢安静,我不会出声的。”
说完,她找了一张桌子兀自坐下开始写作业。
陈楚年斜眼瞪着她,她却头都不抬,他又开口:
“我不想看见你,我让你滚,听不懂吗?”
赵宥慈握紧拳头,半晌,低下头,声音有些委屈:“你就让我呆在这里可以吗?我现在出去我妈妈和许阿姨都会失望的……”
她小小的肩膀背对着陈楚年微微颤抖,男孩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解,继而扯着嘴角笑了笑:
“既然你这么想留下,那……你得都听我的。”
赵宥慈转过身,红红的眼睛有些忐忑:
“你要我做什么?”
“我妈是小三,我爸也不要我,学校里一帮蠢蛋都害怕我,你真的不逃吗?”
男孩一脸严肃,黑黝黝的眸子藏着审视和恶趣味。
下一秒,赵宥慈突然扑哧笑了。
“你觉得很可笑?”
他有些恼怒。
赵宥慈突然发现对面的小少爷也是幼稚的可以,动画片看多了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还没有爸爸呢,我是我妈一个人生的,那这么说,我们彼此彼此。”
女孩眼睛里胆怯褪去,娇俏地笑起来。
陈楚年移开眼,冷声道:“没意思。”
他背过身去,兀自看手中的书,不再管赵宥慈。
赵宥慈看他整个人又瘦又虚弱,脸色苍白,困在椅子上连活动都困难,再加上刚才那些对话,突然有些难过。
她怎么觉得,这人不过是一个喜欢吓唬人但实则很孤单的幼稚鬼呢?
许阿姨对她们母女这么好,她也想为她做些什么。
她主动坐到他身边,陈楚年瞪她一眼,她却反而笑了笑,指了指他的书:
“这是什么书呀?”
“关你什么事。”
“你不是不上学吗?怎么认识这么多字?”
“……”
陈楚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不上学也可以认字,我和你们才不一样。”
赵宥慈哦了一声,不说话,陈楚年看书,她就看着陈楚年,一边看,一边想怎么让他开心起来。
陈楚年强装镇定,但却烦躁的一个字也看不进。
“你看我干什么?”
赵宥慈被抓包有些脸红,帽子一顿,下意识吹了吹他满是针眼的手背,喃喃:
“你……一定很疼吧?真厉害,我一打针就哭呢。”
女孩的气息落在他手背上,奇怪的感觉,似乎连绒毛都立了起来。
疼吗?第一次有人问他。
“对了,我可以和你商量一件事吗?”
赵宥慈又问。
真吵,叽叽喳喳的,但他还是好脾气地淡淡嗯了一声。
女孩满眼期待地看他:
“我妈妈是你们家的保姆,以后你对她好一点,让她少干点活……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陈楚年侧过微微发烫的脸颊,轻轻瞥她一眼:
“什么都可以?”
*
赵宥慈醒来已经是半夜三点,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习惯性点开微博,推荐页面弹出她关注很久的陈楚年一个大粉的博文:
陈皮糖:【碎了wwwww刚刚得到消息陈今晚进医院了。。。。。】
下面评论区已经充斥着粉丝的消息,这位大粉据说是陈楚年工作团队里的人员,之前也爆料过很多后来验证是真实的消息,赵宥慈眼前闪过当时在车里的情景,当时情绪太过激动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他好像脸色是有些苍白。
她的手已经顺着评论区往下滑:
ccn激推bot!!:【啊啊啊怎么回事?主播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好担心。。】
陈皮糖:【具体情况不清楚,只知道明天的商务全都推了,要去接线下的宝宝们别跑空了。】
香辣鸡翅:【补药啊啊啊...不过哥哥身体一直不太好,好几次都是带病工作,看来这次真的很严重了】
gyduncy:【早日康复啊啊啊啊心疼,今天演唱会累到了】
...
赵宥慈没有接着往下看,心里闷闷的,后半夜一直没睡着,又起来洗了一个热水澡,吃了一些防止感冒的药,一直睁眼到天亮。
迷迷糊糊之间,电话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没细看接起来:“喂,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面沉默,她又问了一遍:“您好?能听见吗?”
对面还是沉默,她嘀咕一声大概是打错了,然后挂断。
铃声接着响起,还是刚才的号码,她身体不舒服,有些烦躁,但依旧好脾气地问:“您好,请问什么事?”
“赵宥慈,你竟敢挂我。”
熟悉的声音,沙哑而愠怒,一字一顿地透过手机传出来,赵宥慈的心跳漏了一拍,倒不是因为对方的恼意,只是没想到他还会找她。心里酸酸涩涩,声音小下来:
“我和你很熟吗...凭什么不能挂?而且问你好几遍你也没说话啊。”
昨晚这么对她,这么讨厌她,还找她干嘛?
陈楚年的声音有些幽怨:
“你连我的号码都忘了?”
某人要气晕了哈哈哈哈是谁我不说[猫头]
向大家征集一下,本文文名:
始乱终弃顶流歌手
弃猫效应[破镜重圆]
大家觉得哪个更好啊[摊手][无奈][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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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雷霆小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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