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罗百镒所说的猜测确实是让齐挽歌心头火起,但让齐挽歌失控的缘由,究其原因,其实是齐挽歌对自己的愤恨。
为什么当初我没能更加努力,为什么我没能杀掉那个罪人。
不管是之前,还是如今,昨夜为什么我没能留下他的性命。
外人如何猜测能有什么办法,当初谁又能想到风光霁月的落霞山庄首徒会突然对同门操戈,如今门内只剩我一人,若想报仇只能靠我自己。
我一定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席失可以感觉到齐挽歌已经因为其他的东西转了思绪,只能给罗百镒那边扔了个眼神——赶紧道歉!
“齐姐姐,我们冷静一下,罗百镒没有恶意,他只是脑子不好使,都是道听途说的,生气对身体不好。”
罗百镒虽然很想反驳席失,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自己绝对不想和一个没了理智的人对上,这可无关武力。
所以罗百镒只能是继续躲在莫寻身后,安静地注视着现在的情景。
经过席失在身旁不停地劝说,齐挽歌的思绪也是逐渐被拉回了现实。
理智回归后,要冷静就容易多了。
看到齐挽歌理智回归,罗百镒也是赶紧从莫寻身后站出来作揖赔礼。
“齐姑娘,刚才在下所言皆是猜测,绝对不是有意冒犯,能弑师又对同门狠下杀手,那位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在下向姑娘诚心道歉,姑娘请坐,喝茶,喝茶。”
等看到齐挽歌落了座,席失莫寻也坐下开始喝饮子的时候,罗百镒才磨磨蹭蹭地坐回了他之前的位置。
看着周围三个人都不说话的样子,罗百镒也是有些尴尬,却不知如何开口。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眼前棕红的三豆饮上。
“那个,小席子,刚才我就想问了,你这熬的是粥还是什么啊,好像水有点多。”
席失也是白了他一眼,知道的是知道这人尴尬要找话题,不知道的以为是要找茬呢。
不过看他可怜,还是对他好一点,以后跑腿,还是很有用的。
“不是粥,这是三豆饮,夏天喝清热解暑,你夏天都不喝吗?”
“一般不都只有绿豆吗?你这又是红豆又是黑豆的,喝着虽然甘甜,但是感觉好像有股药味。”
“这里面加了甘草,所以才会有药味。这三豆饮是赤小豆、黑豆、绿豆各一升,甘草一两,水煮熟制成,一般食豆饮汁,可清暑利湿、解毒和中,还能治痘疮,瘟疫和食物中毒。”
“哦哦,是我不识货了。”
罗百镒傻笑两声,看着周围气氛已经缓和,也不管席失那看傻子的眼神,直接继续问到:“齐姑娘。
你说你是追你师兄而来,敢问昨夜这里所发生的事,是和你师兄有关吗?”
齐挽歌知道这人还是不放心,既然他们已经知道灭门之事和自己的身份,剩下的,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他不是我师兄!四月初二,我也在庄内,只是因为游玩迟归,所以进门的时候正好就看到那罪人将诸位叔伯绑在了我父亲的面前。
我父亲一刀穿胸,进门时我正好看到了他将刀刃捅进了我父亲心口。”
后来回忆,那一日的场景,分明就是那罪人将叔伯们全部虐杀于我父亲面前,我进门的时候,只看到了那最后一幕。
“那个时候,我心神激荡,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想要与他决一死战。
可不知是否是因为他是真的看不起我,当时竟然扔下了手中的剑,只用一把短刀与我交手。
我只恨自己学艺不精,不能将仇人斩于剑下!”
说到此处,席失他们也能感觉齐挽歌心中的愤恨,但是故事,还在继续。
“许是老天怜我,我与他缠斗到庄后林中深处,受他一掌一刀竟然未死,还被山中猎户所救。
听那猎户的妻子所言,我是被打猎的猎户由山中扛回,幸得那夫人精心照料半月,才捡回了这一条命。
等我再回宗门,落霞山庄已经被烧成一片灰烬。”
“抗”吗?席失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转眼望去,莫寻已经是满脸愤慨,罗百镒则皱眉好像在思索什么。
感受旁处的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交会,但齐挽歌已经陷入回忆,莫寻无暇分心,这个对视,只有他们两人似乎觉出了什么不对。
齐挽歌沙哑的嗓音还在叙述。
“后来,我从平夷郡追至右江,只知他曾在右江停留几日与人相会,但我到了时候已经晚了,没能在右江见到那罪人的身影。
后来我再托右江的情报贩子帮我寻他的踪迹,只知他往这个方向来,于是一路追踪至此处。
终于,在昨夜,此处传来了金铁交戈之音,果然让我找到了他。
只是那懦夫竟然不欲与我交手,昨夜我进来的时候那书生已经躺在了地上,只有那壮汉还在苦苦抵抗。
我只恨,昨夜那么好的时机我竟然没能一剑杀了他!”
“看今晨的场景,若不是齐姐姐你出手相救,他们二人怕是早已丧命吧。”
看着齐挽歌逐渐发红的双眼,茶杯上泛白的指尖,席失只能出口打断她的思绪,有伤在身,她今日实在是不宜再大动肝火了。
“今晨我进去的时候,柴二大哥正在椅子上昏迷,裴先生的伤后有包扎过的痕迹,那都是齐姐姐做的吧。
齐姐姐的家人应该也不想姐姐沉溺于仇恨,姐姐还能在他人困境之中出手相救。
姐姐你,是个很好的人。”
“确实,若非姑娘相救,我与阿续早已命丧那贼人刀下,还请姑娘受我一拜,让我以谢救命之恩。”
柴二不知何时已经从后院进了大堂,之前就注意到他的莫、罗二人,见他握拳相拜也是没有阻止。
现在的齐挽歌,需要这么一个对她决定的肯定。
齐挽歌注意到柴二的动作后就已经急忙起身去扶了,但柴二哪怕受伤,一身的力气也是唬人,硬是让他完成了三拜。
“姑娘日后要是有所需,柴二原为姑娘驱策。来世也愿做牛做马以报姑娘之大恩。”
齐挽歌好不容易将柴二扶起,拒绝和客气的话还没张口,罗百镒那没礼貌的声音,倒是先响起来了。
“不如你先说说,昨夜那人为何会对你们二人出手吧。”
众人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方桌上,还托着下巴的蓝色锦衣青年。
罗百镒感觉到这么多认真的目光也是有些发怵,只能是理了理衣摆,从桌后走了出来,迈开步伐走到了齐挽歌的身边。
“齐姑娘,虽说在下没见过你那位曾经的师兄,但是在下听过他在江湖中的许多传闻,于是斗胆猜测。
姑娘的前师兄应该并不是一个无聊到跑到这么偏远的一个书院里来再开杀戒的一个人。
那么是由什么引他前来的呢?”
罗百镒的步伐已经迈到了柴二的身后,冷硬的声音从柴二的身后响起。
“在下就斗胆猜测,引他前来的东西,应该是人了。
据在下所知,前日这里刚游过花龙,书院休沐三日,那贼子就在书院休沐时间的中央,来了。
柴先生你不看在下,是不是因为在下说的是对的,昨夜那人是来寻你的?”
锦衣青年已经走回了方桌旁边,这次却没有坐下,而是像席失一样,站到了莫寻的左侧,离那边最远的地方。
齐挽歌也适时望向了柴二,没有再发问,只是抬起双手抱拳轻叩,“还望柴大哥能将所知告知于我。”
柴二迎着四人的目光,黢黑的额间已经开始渗出汗水,黑白分明的眼中弥漫上名为恐惧的颜色。
“诸位,还望见谅,此事他不方便说,不如问我。”
虚弱的声音,从大堂后面传来,若非大堂里的大多都是习武之人,怕是不会有人听到这轻到极致的微弱声音。
席失看到柴二突然就转身,向后面走去,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罗百镒握住了手腕,向后院拉去。
柴二正扶着虚弱的裴续,站在大厅后的过道,裴续胸前的绷带已经弥漫出血色。
这下席失不用人拉了,上前就要扎针止血,嘴上轻骂出声:“你哪来的力气走到这里来!”
其实裴续的房间距这里也才差不多五十步,靠着墙一点点地挪,到这里也不见得是不可能的。
只是席失一向讨厌这些对自己的身体不够重视的病人。
“阿续,你怎么就跟出来了,你说要跟席公子道谢,我说了一会儿就回去的。”
“我担心你。”
亏得柴二那晒得黝黑的脸上还能看出关切的表情,席失这边又要开始焦头烂额了,该怎么把人挪回房间这才是个问题。
他现在受不得风,刚才这人自己走过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现在脸色跟白纸一样。
肩膀到腰腹的刀伤也是,不管是抱还是背都不能保证不会对伤口造成伤害。
所以说,我真的最讨厌不听话的病人了啊!
虽然席失忘了这位病人还没有听到过医嘱。
“少说两句,现在先把人送回去!”
看到席失黑沉的脸色,柴二伸手就要把人抱回去,席失阻止不及,人已经在他怀里了。
看着裴续疼得彻底没了血色的脸,席失也不想现在骂人,只能让他赶紧将人送回。
等裴续被抱回自己房间后,席失刚等人躺平上前就是一针,止血。
再是一针让裴续继续昏睡后,已经就是指着柴二在骂了。
“他从肩膀到腹部这么长一条伤口,你是看不见吗?还是瞎啊?我连阻止你都来不及你就给抱上了,你看这些血,你是嫌之前流得不够多吗?你是嫌他命长吗……”
身后一路跟过来原本还想张口继续问的齐挽歌也是被席失现在的样子给惊到,想要问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莫寻神哉哉地停在门口,就是没有跨进去,罗百镒之前还觉得奇怪,自己偶像跟着这小兔崽子不是跟最紧了吗,这次连门槛都没进。
结果听到席失的骂人声,也是醒悟过来了,他这是提前知道啊。
这边席失也是拽着柴二的袖子,准备拉他去熬药了,莫寻和罗百镒也是赶紧从门口让开没敢挡路。
罗百镒回头看到还在房间内似乎一脸郁结的齐挽歌,也是冷冷地开口提醒:
“要是不想被骂成刚才那样,就跟我们一起到大厅坐会儿。至少我们三个还能一起吃点点心喝喝茶什么的。”
说完就是转身离去,他才没兴趣管这个差点两次杀了自己的女人,被那只小绵羊骂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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