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段话,席失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爽,这其实完全就是小孩子的心性,我明明是离他最近的人,我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为什么我却不如别人了解他。
席失其实是在和自己生闷气,而罗百镒只是因为自己想要耍贱撞了上去。
等两人进到了昨天的饭店点好了菜,等食盒的时候,罗百镒一直盯着自己身边的少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你今天下午,为什么要帮齐挽歌,你昨天不是说不重要,无需太过在意吗?怎么,今天改主意了?”
席失心里本来就烦,再听到这个问题,其实他自己本来也想不明白,不管是昨天在这里和罗百镒的推理还是争论,按照他的性子,他昨天应该就不会说这么多。
自己好像对着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昨天的意思是齐醉寒在这件事上或许有隐情,到现在我还是不在意这个问题,今天我张口就是想帮帮齐挽歌找到齐醉寒的踪迹而已,没有什么改主意这种说法。”
罗百镒仔细观察着席失的表情,好似不像作伪,可是隐隐的,他就是觉得席失的这段话不可相信,要问就是直觉。
“那今天呢,你就不打算帮她了?”
“什么意思?”席失对于罗百镒的这个问题感到疑惑,抬头望向他的眼睛。
罗百镒看着面前人清透的双眸,这双眼睛和平时好像有些不同,虽然表面看着还是风平浪静。
但是和在莫寻或者其他人身边的样子不一样,好像卸下了伪装,青绿的湖面之下,好像藏着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罗百镒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好像看到的这只羔羊皮下的真相,自己之前的感觉果然没错,面前这个,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裴续和柴二讲述的故事里,只出现过一个地名,他们说齐醉寒没有听完就忍不住动手,那你说,后面他应该会去哪儿呢?”
席失简单回想了一下,之前因为太过在意莫寻的状态,所以自己没有太过在意他们二人讲述的内容,现在回想,罗百镒的这个推测应该有很大可能。
“小席子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齐挽歌呢?毕竟我可是很讨厌她的啊。”
席失可以感觉到面前的人似乎有什么企图,他好像在等自己的回答。
恰好,食肆的小二正好将打包好的两个食盒提了过来,他对于昨天在这里争吵的二人还记忆犹新,今天好像就遇到了更加难以应付的场景。
这个气氛,怎么感觉这么的,让人腿软呢?两位大爷真的就不能换家馆子吗?
两人都注意到提着食盒正在向他们缓慢挪动脚步的小二,看到两人都忽然转头望向自己,那小二也是壮士断腕一般大步走向前来,将食盒放在桌上,礼貌问候后转身撒腿就跑。
席失看了眼面前的两个食盒,刚要伸手拿其中一个的时候,就被罗百镒拂开了手。
罗百镒一手一个将两个食盒提在手里,好像已经忘了刚才的情景,正在眼神示意席失跟上一起走。
还是昨天一样的场景,席失在前,罗百镒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夏天橙红的夕阳映在河面,经过河面的反射一起落到两人的身上,旁边的树影像一条条分界线,或是分别笼罩,或是将两人分隔,夕阳光就这样落在他们身上。
等像昨天一样,给柴二送了饭,四人又像昨天一样坐在饭桌上。
齐挽歌明显没什么胃口,莫寻则是机械地扒着饭,好像还在想些什么。
看着自己左右两边二人,再看对面那个瞟一眼都让自己眼睛疼的讨厌鬼,席失突然就将碗筷放下,骤然开口:
“罗百镒今天说,他猜测齐醉寒可能在南尹郡。”
对面正在扒饭的罗百镒突然听到这句话,再感受到自己身上突然多出来的三股视线,嘴里这口饭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咽下去了。
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如芒刺背。
顶着三方的压力,罗百镒迅速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放下碗筷,顶着三个人的目光开口说到:
“因为今天听裴先生和柴先生讲述的时候,我发现他们讲述中和齐醉寒交谈的时候,只出现过一个地名,所以有此猜测,只是没想到只是和席公子提过一次,他就能说出南尹郡,在下真是佩服啊。”
席失可以感觉到,罗百镒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好像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但他就是跟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状似天真地反问到:
“这不都是罗少爷告诉我的吗?”
桌上另外二人都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齐挽歌是因为难得得到线索所以无暇顾及,莫寻则纯粹是,自家孩子做什么都对。
齐挽歌回过神就从餐桌上起身,似乎是恨不得连自己的行李都不拿,马上就要走。
但是回过神来,已经走出一段的她还是转身,向桌边三人鞠了一躬,“多谢你们这两天的照顾,小神医,谢谢你的药。”
席失转身,正好看到齐挽歌起身时说小神医的时候的微笑,微微愣了愣。
将自己的谢意致到后,齐挽歌立刻就向自己之前暂居的客房走去,拿上行李,就从离镇上大门最近的墙上翻了出去,吹哨唤来自己的马匹,趁着镇上大门未关向南尹郡而去。
桌上三人从齐挽歌离去就开始互相对视,差不多齐挽歌正准备翻墙的时候,莫寻开了口:“我也要去南尹郡。”
三人都知道,齐挽歌那副样子是等不及了,就算现在追过去说要同行,估计对方都会嫌他们慢。
莫寻开口,另外两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就算席失对此稍感困惑,却也不会让他在这种时候有什么反对的心思。
三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就决定让席失去向裴柴二人告别,罗百镒去将食盒归还,莫寻收拾马车,今夜就走,不影响明日学子归学。
不到半刻钟后,席失就已经出现在了裴续的房里,手里提着几副药材,一边拿着裴续桌上的纸笔开方写注意事项,一边和他们告别。
柴二和裴续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是他们的决定,只能是愿其一路顺风,未来若有机会可以再续。
席失将写好的方子和注意事项交给柴二之后,也是目光一转和床上的裴续相视一笑。
直到少年即将踏出房门,这才又转头朝着他们微笑:“裴先生,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人,你像太阳一样热烈耀眼,我很谢谢你那天邀请我进书院,热情地接待我。
柴大哥,裴先生之前一直跟我夸赞你的厨艺,虽然这次没能有幸品尝,但要是有哪一天我再次来到这里,你可一定要让我试试你的手艺。
我们推测齐醉寒应该不会再来这里,接下来,也请你们继续美好的生活吧。
后会有期!”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席失已经跑出了房内,声音传达到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裴续和柴二刚才听到少年的告别,彼此之间相视一笑。
“没想到,席公子都是二十多的成年人了,却还是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刚才那是害羞了吧。”
柴二也搭着话,“席公子及冠了吗?都没看出来……”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要去相送,离别的氛围还是这样比较轻松。
就是不知道,要是席失听到他跑走后的这段对话,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等席失跑到后院的时候,莫寻已经将马车收拾好,正在等着他的到来。
看到莫寻已经牵着马,向他伸出的手,席失直接跑过去握在莫寻宽大的手上一个借力就跳上了马车,少年白皙的脸上还带着薄红。
被人摁着手跳进马车后,看着席失钻进去久不出来的样子,莫寻也是摇头笑了笑。
席失脸上的温热消下去不少,在马车里感受到车轮的转动,掀了帘子出来,看向正牵着马车准备从书院后门离去的莫寻。
“叔,我们不等那个讨厌鬼吗?”
莫寻稍稍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席失说的是罗百镒,从人家后院出来后,莫寻先是倒回去帮人关上了门,这才走过来坐到驭马的位置上。
“他说在之前买食盒的食肆等我们,让我们一会儿出去后顺路接他就行。”
已经快要完全暗下去的天色一片雾蒙,除了遥远的天边还有那么一小片彩霞,他们头顶的天空连一片云都没有。
席失的眼神暗了暗,看向坐在马车前面正在驾驭马车的莫寻,想到了他昨天说的话。
‘若是你不喜欢他,我们找个机会丢下他自己走也是可以的’
少年没说话,就这样坐在了莫寻驾车时旁边的位置上,像他们离开悬济村时一样向后一靠,看着被莫寻背在身后的剑。
伸手捻着莫寻的衣摆,直到马车从巷子里驶出,快要转弯的时候,清澈的声音才从莫寻身后传来:“在左边,那家食肆。”
昏暗天光下,席失没有看到,莫寻的嘴角似乎翘了一下。
那个食肆本就不远,马车没驶出多久,就已经看到了等待路边的罗百镒。
莫寻还没驾驶着马车停到罗百镒旁边的时候,大少爷正抱着他的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是等他似乎听到车马声的时候,忽然抬头,莫寻注意着前面马匹的状况,倒是没像席失一样,看到那个锦衣青年,突然亮起的双眼。
流光溢彩。
席失从来是认为这个词应当是落不到形容人类的眼眸上去的,但是刚才罗百镒抬头的时候,他的眼睛好像突然就亮了,这个词,也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席失的脑海中。
等到马车停稳,席失感觉靠近后,细看之下好像已经没了刚才的感觉,就这样盯着罗百镒的眼睛看了半天也没再有刚才的感觉。
倒是罗百镒,突然被人这么盯着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你在看什么?”
听到罗百镒的话,席失收回了刚才紧盯着的眼神,手往后面放箱笼的地方一指:“行了,大少爷,来接你了,坐您的老位置吧。”
罗百镒好像突然就来了劲,突然跳上马车就从席失和莫寻两人中间的空隙钻了进去。
莫寻觉得这个场景好像有些熟悉,自家两个小孩好像都挺喜欢这样进车厢的,是不是该换辆大点的马车了。
席失本就和莫寻坐得像是一前一后,但这个马车确实不大,他又靠在车框上,免不得被罗百镒的衣角扫到。
感受到一阵风一样掠过,车上最舒服的位置就被人占了,席失也是立刻爬起向马车内扑去。
“罗百镒!你刚才要是把我撞下去怎么办?你猴子成精吗?”
“你不是靠在车框上吗?而且你那小身板小爷我这么高的武功还避不开吗?”
“你脸皮能再厚点吗?死皮赖脸地跟上我们就算了,现在还这么嚣张?”
“什么脸皮厚,我这是为人处世的艺术,还有我赖的是你吗?”
“信不信我踹你下去!”
“你来啊,你来啊,我就不信你这小身板能踹得动我……”
莫寻可以听到身后狭小的车厢里不断传来打闹笑骂的声音,只能是在心里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暗自决定着要将换一辆大一点的马车这件事提上日程。
感受着身下木板因为车厢里吵闹的两人传来的晃动,莫寻驾驶着被两匹好马拉着的马车,向无崖镇的城门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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