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怀溪表情真挚,她真的很想亲眼看一次。
能在紫极宗扇她师弟的脸!有意思!好有意思!
传声符彷佛有自我意识,在水镜前皱作一团又忽地展开,像人一样扭来扭去。
陆风逸撤退到一半又讪讪回来,虽然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局面,但人用的是他的推荐信,他怎么着也得……说和说和吧!
他看一眼渡危白皙皮肤上清晰的巴掌印,又看一眼浑身低气压的云临泱,弱弱开口:“你们有什么矛……”
话音未落,云临泱已经歪头看过来,森冷的目光扫视着他。
然后她便没有任何犹豫地瞬影离开,几息之间,走出了紫极宗门。
反应过来,尝试抓住她衣袖的渡危扑了个空。
他的指尖微颤,手心仍旧发麻。
脸上的烙印与之相比,甚至都不算什么。
结束区处,叶崎见到从他面前掠过的云临泱,忍不住问:“你去哪?明天还来笔试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的风。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霍晴从鉴赏楼下来,去观众席问到底怎么回事。
陈决也匆忙宣布武试结束,让望竹安排进入明天笔试的修者去新舍下榻。
宋涵目光沉沉,看一眼山下的宗门,转身淹没人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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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领主府。
月华如洗,星河倾泻,古朴典雅的亭台水榭中,有两人相对而坐,一边斟茶,一边谈话。
贺远道披星而来,朝亭中人行礼道:“大人,武试结束了。”
他左手边,黑衣男子喉间溢出一声笑,问对面人:“非要这么大费周章?”
对面女子斜睨了一眼贺远道,话却答着黑衣男子:“各取所需。”
黑衣男子似是不屑,讥讽她:“真是姐妹情深,煞费苦心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月,身形在夜色中渐渐隐去。
“东西给我的时候,也别忘了把遇朝还我。”
“自然。”领主府的主人端起茶杯,仰头饮尽。
茶杯放下时,对面人已经消失不见。
她侧头对候在一旁的贺远道下命令:“去做吧。放心,她很难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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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主城内的地下赌场,云临泱已经杀穿了前三层,过度的战意让她脑袋放空,没精力去想别的事情。
等到手上的最后一把刀耗尽,她才走出赌场,绕了几条街后,摘下帷帽。
宋涵等待已久,背靠树干,正看着她,夜色浓厚,眼底的情绪暗涌。
“你要去哪里?南明?北辰领主府?”她问。
近三个时辰没有思考这个问题,云临泱犹豫一会,道:“去找蓝祝。”
宋涵:“蓝祝对外可是称与长灵宗断绝关系了,你现在单独去找她,不怕出事?”
“你认识蓝祝吗?你就笃定她叛离长灵宗?”
她还是想亲自确认蓝祝的情况。
宋涵耸耸肩,无所谓道:“外人都这么说。”
“你当然可以去赌她有苦衷,对你有情分在,这是最好,但如果不是呢?你只身入领主府,难道是想破罐破摔暴露身份,再一次被追杀吗?”她补充道,“先回紫极吧,明天还有笔试。”
云临泱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想到渡危在那里,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我不要。”
“为什么?因为下午那个人?他很重要吗?”
云临泱蹙眉,说不出来的奇怪在她心里蔓延,她道:“他叫渡危。”
“我知道。”
“他现在进了紫极宗。”
“我也知道。”
云临泱哑然,她心里揣测着宋涵想从她这里打听点什么,沉默良久,开口:“他是我师兄,现在去了紫极,我不想看见他。”
宋涵轻挑眉,“你是说,楚晏序死而复生,改了容貌,也来了紫极?”
云临泱的心脏停滞一拍,反驳道:“不是我二师兄,他就叫渡危,是我师尊收的第一个徒弟。”
她心里的困惑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为什么,都不认识他?
“可是阮宗主门下,没有这个徒弟啊。”宋涵的一句话让她的脑神经炸成一团,“她一共就五个徒弟:剑修楚晏序、阵修蓝祝、剑修云临泱、剑修方赴浩、符修李惊漪。”
“器修渡危呢?”云临泱问,忍不住往前一步。
宋涵看起来也很不解:“从未听过,而且下午那人是剑修吧?”
不是!
云临泱心里咆哮,不禁将武试场的一切怪异串联起来。倘若在所有人眼里,世界上根本没有渡危这个人,而他自身也失去记忆,那紫极收他为徒就完全合情合理。
宋涵解读她脸上精彩的表情,片刻后了然:“那你是为他叛出长灵宗而生气吗?”
原来是这样。
没有注意到眼前人嘴角勾起笑的云临泱呆愣在原地,答不出话来。
宋涵顺势而下:“那回紫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神情懒怠,事情出乎她意料,但还算能接受。
谁知面前人突然幽幽开口:“我要回长灵宗,我现在就要回去。”
她的眼神坚定,似乎在让她带她离开。
“那得你先去问你师兄长灵宗现在在哪。”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现在没人知道长灵宗在何处。”
云临泱感觉自己胸腔中闷着一口气,深呼吸了几下,问:“不是说长灵宗被陛下用阵法封锁了吗?那殿下肯定知道。”
“啧。”提到某些字眼,宋涵有些不耐烦,“殿下和陛下什么关系,你不清楚?况且,这只是陛下为了在舆论上压制长灵宗的说辞,实际上,是长灵宗在自我保护。”
自我保护?
什么事逼得长灵宗不得不自我封闭起来?
所以这茫茫天地间,她要去寻长灵宗,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寻起。
云临泱感觉到全身都很累,想念在北辰边境种菜的日子。
宋涵见她表情沮丧,宽慰道:“所以我们先回紫极……”
“我要回南明!”
南明总不会跑了!禾曦宗也不会跑!她可以回去找黎伯伯!
宋涵忍不住想要掐人中,脑海里冷不丁闪过殿下说的话:
很任性,就一孩子。
面前这个人论起实际年龄来,要比她大好几岁,但此时云临泱冒着星星眼自说自话,让她感觉到她才是年龄大的那个。
手扣在身后长刀刀柄上。
“南明全境都在左昊的掌控下,黎宗主也被他压制着,你想死就直说。”
说完她也不想再多话,瞬影御刀走了。
爱回不回!她先回紫极了!
喂,就这么走了?
云临泱抬头看着已经变成小黑点的宋涵,感叹自己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么多地方,她现在居然一个都回不去!?
真想远程让朱雀喷火把左昊家里给点了!
不行不行,左昊察觉朱雀动静,先过来把她点了。
啊啊啊她现在只能回紫极了吗?!
她刚扇了渡危一巴掌,这要怎么解释?
云临泱抱头蹲地,情愿自己是只乌龟。
身后的砖瓦房下,站了许久的男子将她们的对话悉数记下,待云临泱离开,才从阴影里走出。
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说他是……长灵宗弟子,是她大师兄?
-
帝京,长灵宗。
外出归来的徐冉文解开数道阵法符文,步履匆匆进了宜苏阁,没有在房间找到阮殊,于是去了小花园。
花园中,阮殊正在用灵力悉心呵护着花苞,觉察到徐冉文的靠近,头也不回地问:“出事了?”
“去西元和东苍的弟子被发现了,那人送了东西过来。”徐冉文将一个布袋递给她。
阮殊打开,里面是沾了细碎血肉的指甲盖。
上面附着了小型阵法,指甲主人受刑的画面传入她脑海中。
是她一手教导的弟子,方赴浩。
“下次,说会送断掌过来。”徐冉文叹气,“要让弟子回来吗?”
剑修失去手,无异于废人。
阮殊垂眸,盯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道:“西元和东苍的弟子慢慢撤离,不要留痕迹。北辰那边继续待命。”
“那赴浩还要找吗?”
“他是用来限制我离开长灵宗的筹码,暂时不会动他。”
起初只是威胁她一个人,到后来愈演愈烈,整个长灵宗都走入了圈套内。
徐冉文沉默半晌,抿唇道:“北辰也被发现了怎么办?”
阮殊面不改色:“快到时间了,不能前功尽弃。”
“好。”徐冉文揉揉太阳穴,看她仍在侍弄花草,还是忍不住道,“这些花伺候起来太费劲了,你身上伤多,还是多休息的好。”
阮殊笑笑:“不行,花死了的话,小泱回来会生气,我得代她师兄帮她养好。”
一阵漫长的缄默,花草在风中摇曳相接,似凋零前的相拥。
徐冉文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狠心说:“临泱死了,晏序也死了,都不会回来了。”
阮殊嘴角平直下来,不再答话。
她清楚,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渡危已经不存在了。
她没法离开长灵宗,自然无法寻他,所有人也就不相信她有这么一个徒儿。
徐冉文也说不出话来,这三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整个长灵宗都心力交瘁,光是养伤就花上了许多时间,更别说要阻止其它领地发生和她们一样的变故。
她师妹是当中最为疲惫的那一个。
五个徒儿中,只剩李惊漪还在身边,却还……
“小泱会回来。”阮殊突然起身,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会回来。”
在她惊诧的目光中,阮殊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六个人中,有六个人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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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回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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