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薇。”贺溪亭唤道。
“仙……师、师兄。好巧。”暖风拂面,拂开她有些发酸的眼眸,霁薇垂下眼睫看向他腰间荷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贺溪亭立在原地,神情如常:“不巧,我是来找你的。”
“是吗,我也想找师兄……来着。”霁薇声音微糯。
“嗯,那跟我走吧。”贺溪亭说罢转身便走,并未过多在意霁薇的任何举动。见盯在眼前的荷包背身转动,霁薇才迟缓地反应过来抬步跟上他。
李怀瑜出了食堂,边走边嘀咕着。
霁薇突然丢下他一个人跑了,亏得自己还帮她出谋划策,给她这么多灵丹妙药。
“错付了,一腔热血全都错付了!”他闷闷地小声喊道。李怀瑜郁闷的走出食堂,谁道拐角竟撞见贺溪亭的声音,他心头一跳,反弹似得转身往反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又忽觉不对,他猛地回头,便只见贺溪亭离开的背影,身后还跟着个小弟子。
“不会这么巧吧,一出门就碰上了?”
他揣摩着几种可能,随后双手环臂,悠哉悠哉地转身走了。
没走几步,就被一位面露含羞的女弟子拦下,那女孩娇怯怯地:“怀瑜师兄,玉欢长老教的火遁术我不是很明白,你是长老门下的大弟子,可不可以教教我?”
李怀瑜抱臂看她,面上温煦,朗声道:“抱歉啊师妹,我今日还有别的事,恐不能帮你了。”
听他拒绝,女弟子头低的更深,轻声道了句“叨扰师兄了”便转身跑掉。
看着女弟子跑去的背影,李怀瑜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一路上,霁薇一直与贺溪亭保持着距离。
她思绪乱飞,注意力尤其不集中,整个人飘忽忽的,似是还没从那双眼睛里走出来。
第一次,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心不由己,明明意识里很想把思绪叫回来,好好整理一番,但怎么也做不到。
心中沉闷,闷得她呼吸不畅,后知后觉才感知到心跳的很快,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她此刻就像无头苍蝇一般,什么也抓不住。
很快,霁薇跟着贺溪亭来到一处庭院,院内充斥着淡淡的草药味,一处屋檐下正熬着不少药罐,二人进了院子,路过那处,苦涩的药味传来,唤起霁薇以往的记忆。
十二岁那年,唯一疼爱她的外公旅游回来就开始生病住院,虽然每天都在喝中药调理,可还是没能拦住上天要带他走的旨意。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她在那个世界,开启了孑然一身的生活。
霁薇抑制不住地深吸了几口气,鼻腔里全是中药的苦味,思绪渐渐回笼,那种茫然无措的感觉骤然消失。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问就跟着贺溪亭走了,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霁薇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轻声问道:“大师兄,您这是把我带到哪了?”
霁薇心里记着李怀瑜叮嘱她的那些,此时表现出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微微仰头看着他,目光闪烁。
贺溪亭捕捉到她的视线,稍稍侧身,淡漠地看向她:“带你去找白榆长老打通经脉。”
霁薇错开他的目光,脸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却是惊喜万分。
得来全不费功夫,她还没开始行动,就已经有人帮她把问题解决了。
贺溪亭领着她来到药圃,白榆长老正蹲在地上,拿着一本医书对着草药左右打量。
贺溪亭拱手行礼,道:“溪亭见过白榆长老。”
霁薇在他身后有样学样,白榆依旧看着书,淡淡道:“病了?”
贺溪亭:“……”
霁薇:“……”
贺溪亭恭敬道:“这次来是奉师尊之命,求白榆长老为我刚来的小师妹制一碗打通经脉的灵药。”
一听这话,霁薇脑中如同晴天霹雳,她讶异的睁圆眼睛,目光从白榆长老身上缓缓看向贺溪亭。
为何不是她想象中的随手一施法术就能解决经脉的事,哪里还用得着喝药啊?!
白榆长老自药圃中站起身来,目光掠过贺溪亭,上下扫视着霁薇。
随即,她淡然一笑:“怪不得,掌门师兄真是会淘宝贝。”
言罢她挥手施法,一株灵草悬于空中,长袖一挥,顺着灵力带到那处屋檐,片刻后,药罐抬起缓缓倾斜,一碗灵药便成了。
白榆转动手腕,五指微开,霁薇抬手接下,苦涩浓郁的中药味充斥在她的鼻腔,令她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喝下之后,不出半日你的经脉便能打通,便可吸取仙山灵气。”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药虽能助你打通经络,却也能唤起你心中最痛最难忘之事,稍有不慎便会产生心魔,如何择选看你自己。”
霁薇双手捧着那碗药,抬眼看了看贺溪亭,面色犹豫。
贺溪亭微微低头,垂眸注视着她,道:“怕苦吗?”
霁薇盯着漆黑无比还隐隐冒着热气的药,下定决心道:“怕,但是不能不喝。”
言罢,她一鼓作气捧着碗咕嘟咕嘟的咽了下去,速度极快,根本不给舌苔反应的机会。
霁薇皱着眉头坚持把药喝了个精光,苦涩感后知后觉通过味蕾传进神识。
啊,苦的想死。
她紧闭双唇,忍住了想吐的**,待到嘴里的苦涩之感缓下些许,她抬手想要擦拭嘴角,这时贺溪亭递过来一块手帕,神色平淡:“用这个擦。”
霁薇嫣然一笑,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
“多谢师兄了。”
谢过白榆长老之后,贺溪亭又带她来到药谷,有了他递给自己手帕这事,霁薇倒觉得贺溪亭也没那么冷漠。
“师兄,我们来药谷做什么?”
贺溪亭在前领着,清冷的声音传来:“药谷中有白檀神树,是山中灵气最盛之地,带你来此处吸取仙山灵力,比在别处进展快些。”
霁薇点头颔首,转念想起什么,张口问道:“既然这里是块修炼宝地,那是不是有很多人啊,我们过去还能有地方吗?”
“神树周围设有结界,修为不够是进不去的。”
他这话说的风轻云淡,没有任何情绪,可进了霁薇耳朵,又是别种意思。
……
他这是在显摆自己修为高吗?
深入药谷,成片地灵草散发着幽幽白光,几只蝴蝶扇翅而飞,带着微弱灵气倾洒而下,淡绿色荧光的流萤,它们身后储存着灵力,与蝴蝶一同翩翩飞舞。
再往前走,强烈的奶香冲入鼻腔,霁薇下意识的蹙眉屏气,而过一瞬,刚才吸入的香气瞬间淡化,沉静、安和的感觉涌入她心头。
霁薇放缓呼吸,轻轻嗅着,檀香从鼻腔进入脑海再入心底,令她此刻心中无比沉静,连带舌根的苦涩一扫而空。
霁薇停下脚步,便见被白色屏障笼罩着的白檀神树。贺溪亭从乾坤袋中唤出玄虚镜,他运转灵力唤出玄虚镜,随后念起法诀,通过指尖,淡蓝色的光芒在玄虚镜周围愈渐愈浓。
镜中缓缓打出一束光,覆在了白色屏障上,旋即结界打开,露出神树的原貌。
霁薇跟着踏进,白色结界在身后缓缓关上,她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想不到这神树自我保护意识还挺强。
她抬头自上而下打量一番,深褐色的树根修直挺拔,绿叶葳蕤,远远闻见的奶香,似是从枝头布满的莹白小花发出的。
一进结界,霁薇就感觉身上暖洋洋的,脑中思绪清晰无比,她目光转向贺溪亭,问道:“师兄,我该怎么做?”
贺溪亭凝眸看着她,旋即抬手示意。
霁薇走到神树下,双手结禅纳手印放于小腹前,打起坐来。
四下寂静,淡淡白光笼罩周身,贺溪亭运转玄功,灵气透过她的肌肤顺着血脉进入体内,被炼化在肉身之中,白榆给的那碗药入体自成丹丸,灵力逼近,丹药应声而化,霁薇感到一股暖流涌进体内,舒舒服服的。
进入心海,她在平湖之上盘膝而坐,感受着腿下湖面荡起的波纹,体内暖流将浊气排出,周围大雾四起,一道白光带着轻微的闪电打在她身上。
身体被刺痛感灼烧着,仿佛有千万只蚂蚁爬在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啄食着自己的皮肤。然不过须臾,白雾散去,也带走了身上麻木的感觉。
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的轻盈之感,她清楚的感知到丹田内那股灵气的存在。
再睁眼时,天色已暗。
霁薇垂眸打量着双手,心中还在思量,贺溪亭这时开口,微不可查的,带着些许笑意。
“很好,你的经脉都已打通,不出几日,你便可以前往灵基台自引天雷。”
霁薇心中窃喜。太好了,再加上李怀瑜给的固元丹和凝神丹,她渡劫天雷已经做好了七分的准备。
剩下那三分,她要赶紧炼化灵气转为自己丹田内。
霁薇站起身,拍拍身上衣物,对贺溪亭莞尔道:“霁薇多谢师兄。”
贺溪亭脸上终于换了种情绪,他微微颔首:“应尽之责。业精于勤荒于嬉,山中时间漫长,修炼枯燥乏味是日后的家常便饭,望你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霁薇冲他拱手行礼:“霁薇记下了。”
“嗯,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他转身便走,霁薇发笑,这位大师兄好像从来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霁薇跟上,她今日忽然发现,凭借自己现在的能力,根本摸不到旁人踪迹,便是李怀瑜,也只有他来找她的份,自己现在完全处于被动。
她跟在贺溪亭身旁,有意无意的搭话:“师兄,天雷到底什么样,会很恐怖吗?”
“不用过于恐惧,天雷是修真者必经之事,放平心态,你越是担忧惧怕,就越会出差错。”
“师兄,那你的境界到哪里了呀,我好想知道诶。”
“分神期。”
“噢,那师兄你是不是手指一掐,便得知了我的行踪?”
“是。”
“师兄,你平日都在哪里修炼呀,可以带着我一起吗?”
“……”
贺溪亭顿下步子,垂眸凝视一旁仰着头,目光希冀的女孩,片刻后他移开眼,正色道:“你的问题很多,若是跟我一起修炼,我还要考虑你会不会太聒噪。”
“……”
霁薇张口咂舌,旋即莞尔一笑,两颊梨涡浅浅:“那我一天只问两个问题,这样你就不觉得我聒噪了吧。”
李怀瑜都能缠着他修习,自己又有何做不到的,况且她只要表现乖巧,断不会同他一样被罚。
她要抓住机会紧紧抱住大腿!
霁薇说个不停,期间贺溪亭偶尔回应几句,两人走走停停,直到太阳彻底西沉,何皎在院中挂起几盏灯。
霁薇远远望见,娇俏道:“诶,那是不是何皎师姐?”
贺溪亭“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随即又想到什么,霁薇笑容灿烂:“师兄,听说你今日唤出来一条赤色巨蟒,你的玄虚镜里究竟收了多少妖物啊,它们每个都是很厉害的远古妖兽吗?”
“并非是我收服,有些……只不过是想找个栖身之所罢了。”
霁薇歪头嘟嘴,眨巴着眼睛:“师兄你之前下山历练,遇见的事情一定很丰富有趣。”
闻言,贺溪亭轻嗤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何皎听着声音,向屋外走去,霁薇乖巧的迎了上去。
“何皎师姐。”
何皎触及她手腕的一瞬,便感知到她脉搏间的不同,温声道:“小师妹的命脉经络被打通了。”
霁薇圆眸弯弯,笑眯眯地道:“师兄带我喝了白榆长老的药,我终于可以入道啦。”
闻言,何皎神色一滞,眸底闪过一丝疑虑,转眸看向贺溪亭,而他轻轻摇首,动作轻的仿佛怕惊到身旁欢悦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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