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竟然真的把薛沉雪叫来看住她了?简直疯了啊!
这才是真的叫两个大美人天天在她眼前晃悠,让她还怎么专心研究正事……
薛沉雪发现玲珑终于注意到他了,指尖掩面浅浅咳了两声,才笑着朝她打招呼。
他这一抬手,玲珑眼尖,见那指节红肿带瘀,显然是动过拶刑,看来真是度过七日刑罚了。
玲珑慢步走向他也于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杯茶解渴:“你好不容易出了疾邢司,不第一时间去灵灸阁待着跑我这而来干什么?”
薛沉雪朝她微微抬手揖礼,浅笑道:“承蒙楼主抬爱,道彷月居风清气正,最适宜修养,便将在下安置于此。”
说是修养,压根就是派这家伙来禁她的足吧?!
玲珑心中不快,不耐烦道:“随便你们。”
说罢起身越过薛沉雪身侧回屋,秦玉淡淡扫了他一眼,也跟随在玲珑身后离去了。
美人在前却无心欣赏,若不是心有记挂,这本该是玲珑梦里才该享有的待遇。
亭台楼阁,美人在侧,左拥右抱,安于享乐……
要是师兄也在的话,一次抱三个,真爽啊!
玲珑大胆地臆想了一把,回去睡个午觉吧,梦里啥都有。
池连尽在玄字馆连躺了三天后,终于能起身端详着自己正在做细微活动的五指。
如今除了剑伤以外身体也已经有了明显的恢复,于是拔出一旁的佩剑,随意在手中挥舞起来。接着起慢慢注入些剑招,以此试探着身体的灵活性。
李子衾刚从外收了晾干的衣服回来,还在门外便听见屋内那利刃翻腾的破空之声,不由倚在门边偷偷观察。
这屋挺小的,本就不大的空间小一半都拿来摆床榻了。
池连尽连腿都迈不开几步,那柄长剑却在他手上显得轻快非常却又劲道十足,连绵不绝的剑招施展开来,让李子衾看的好一阵眼花缭乱。
练了一会儿,池连尽觉得这儿实在过于狭窄了,随即两指勾着剑柄,那长剑绕着他的指尖灵巧地转了三圈后便稳稳入了鞘。
他将佩剑别于腰间就要出门,正好撞见了还趴在门框上鬼鬼祟祟的李子衾。
“纪……小哥!”他快步进屋把手里的衣物下,回头又叫住了池连尽,“你已经能走动了吗?要出去吗?”
他一连问了两个问题,但池连尽一个都不想回答,只是轻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
李子衾赶忙追上他:“正好我也要出去,咱们一块儿去食肆吃饭吧?之前天天给你带包子营养不好,想恢复的快还得吃饭才行。”
池连尽走得很快,李子衾比他矮了大半个头,腿也短一截,要小跑着才能跟在他后面,说了半天话也不见他回自己一句。
李子衾一路跟着池连尽后边走着,好一会儿发现这不是去食肆的路,倒像是青衣斋的方向。
也对,今天应该到了向梁老交代的日子了。
池连尽推开青衣斋的门,只见梁青尢正躺坐在凉椅上,翘着二郎腿认真地翻看一册话本,看得咧嘴嘿嘿直笑。
他眼神很好,定眼一瞧那书名,《黄粱笑佳人》,是个女子大胆追求爱人的民间故事。他几乎不看这些,但玲珑似乎很喜欢,以往总在百闻阁见她翻看这类书籍,他便也稍稍了解了一些她的喜好。
“梁前辈。”他轻声唤道,但梁青尢没理他,只拿手指了指旁边的座椅,让他坐在那等,说什么也要等他看完这本册子再说。
池连尽向李子衾示意与他一同坐下等着,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也不吭声地坐了一个多时辰。李子衾都饿得肚子叫起来了,梁青尢才意犹未尽地合上了书,撑着凉椅起身时还在笑着回味话本中的内容。
他背着手看向池连尽,似是心情不错:“小子,准备啥时候成亲?老头子我还能随个份子。”
池连尽被他逗乐了,原本阴郁沉沉的脸霎时明朗起来:“……前辈说笑了。”
梁青尢摇着头发出啧啧啧的声音,然后转身去柜子里拿药,“小李照看你照看的还行吧?”
李子衾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站了起来拱手鞠躬。
池连尽也跟着行礼:“他果然是前辈安排的人。”
见到此人的第一面他便在猜测了,于是将李子衾带来了此处,想听见梁青尢亲口说出来才能坦然。
“他也是个苦命的,你日后若是上去了,记得拉他一把就好。”
“既然是前辈的吩咐,晚辈一定谨记。”池连尽毕恭毕敬道。
换药又换了半个时辰,从青衣斋出来的时候,李子衾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一直在旁静静听着梁老和池连尽的对话,心里也越发越踏实。
池连尽准备好好吃顿饭再说,之前躺着的时候吃流食,坐着的时候吃包子,仔细想想到现在快一个月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去食肆的路李子衾最是熟悉,想到马上就能吃饭他兴奋地开始带起了路,此时正好碰上了饭点,玄字馆的人几乎都在这个时候挤在了食肆里抢食。
因为除了黄字以外,玄字的人是最多的。天地玄黄四个阶层的人都是分开吃饭,不同的阶层待遇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玄字馆的食肆还是用木桶盛饭,大锅盛菜一个一个排着队领,然后在屋外的空地上置了不少桌椅供人堂食。
这会儿正是人多,小小一间屋子里人挤人,充斥着嘈杂的人声和汗味,让人不太想靠近。
“小哥,你有伤在身,坐那儿等就行,我去帮你领一份来。”
李子衾把他摁在了一方椅子上,自己撸起了袖子就要冲进去奋战。
池连尽则顺势往四处看了看,食肆是他第一次来,对这里都还不熟悉。
来的这几天他虽然一天到晚躺着,但基本的规矩他已经从李子衾那儿了解了不少。
离东堂战现在只有两天的时间了,而且只有天字以上才能参与,袁破竹却让他从玄字开始一步一步打上去。虽说是为了掩人耳目,但现在时间紧迫,玄字又不能直接越级抢天字的牌,除非……
他知道血刃堂有个叫做“生死令”的东西,用于解决内部矛盾。下了生死令的双方必须于生死台上进行生死决斗,上层人常用这种手段整顿下层之人,也有不少人通过生死令去越位挑战上位之人来抢夺顺位,是个晋升很快的办法。
但是这东西并不是人人都有的,一般是通过完成一些特定委托才和报酬一起发放。
不知道这玩意儿该从哪儿去弄来呢……
正思考着这个问题,一个满身横肉的男人正带着尖锐的笑声从他身旁走过。
他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留着光头,一道青色的纹身蜿蜒曲折,从脖颈处一直延伸至了腋下。因为怕热所以穿的不多,多由铁链和轻甲包裹着一些要害部位,粗壮的两臂和小腿都裸露出来,皆有纹身。
此人腰间系着一块令牌被他走路时带的摇摇晃起,但池连尽还是看清了。
“天字肆拾贰”。
那人此时正与几个同样衣着怪异的男子聊着荤话,几人笑得一阵前仰后合。
望着他们的去向,是一处修缮得十分漂亮规整的三层楼阁。青瓦朱檐,雕栏玉砌,每层楼都悬挂着一排排灯笼修饰,精致又繁华。
池连尽看着此人的背影,泛起一笑,于是捡起桌前的佩剑,起身跟了上去。
那光头几人在一楼找了一方桌椅坐下,还在接着畅聊将才的话题。
而池连尽则坐在了离他们较近的显眼位置,解下佩剑放于桌上便开始喝茶。
他并非天字成员,自然是喝不上这里的酒的。
他本长得就格外出众,手指修长拈起茶杯,仰头来一饮而尽。接着又像在认真品着茶中滋味,沉醉其中。
就着这桌免费茶品,那副潇洒又恣意的模样很快便引得楼间女子频频侧目。一时间多双眼睛都纷纷看了过来。
那几个男子也很快注意到了他,对着光头偏了偏下巴。
最近天字一席在岭南祸乱过后很快便补了人上来,暂时未有更替,互相之间都各自脸熟。
这光头瞧见池连尽面生,心中顿时起了些捏软柿子的意图。
几人互相对视过后,只见他突然站了起来,一身的横肉抖了三抖,跨起流里流气的步伐一脚便踩住了池连尽身旁的椅子上。
待他伸手敲击着桌面,池连尽这才放下茶杯抬眼看过去。
光头先是挑衅地对他笑了一笑,随即指着墙上的牌匾道:“看见没?地字与狗,不得入内。不识字的话老哥我教教你。”
接着另外两个男子也坐上了那张方桌的其余两个空位,将池连尽围了起来。
“说吧,看上哪位姐姐了?搔首弄姿的勾引谁呢?”
“像你这种打算傍个天字女人上位的小白脸儿,咱们血刃堂可太多了,以往是天天都有人在这儿站岗。但你就比较倒霉了,遇上了咱们。”
光头旁边那刀疤脸直接一只脚踩在桌子上,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将刀锋抵在了池连尽的脸上,威胁他道。
“凡是今日咱这儿有几个女人看了你,哥几个就打断你几根骨头,怎么样?”
说着,还用刀侧拍了拍他的面颊,“还是说,你更喜欢从这里爬着出去?”
池连尽依旧面不改色地顶着这把刀继续倒茶。另一个坐着的男人见他没有反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腰间的吊牌,随即一把扯了下来,拿起来在给其他几人轮流看,笑声尤其尖锐刺耳。
“看呐!玄字?这小白脸儿怎么敢的呀?!狗都不如!!”
这几人跟着便哄堂大笑起来,光头笑罢,抓住池连尽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玄字馆的垃圾,你爷爷我都懒得对你动手!今天你只要磕几个响头,从这儿爬着出去,爷爷就放你一马,你看如何?”
池连尽不耐烦地撇开了眼,伸手将光头的脸一把推开。
“离我远点儿,我待会儿还要吃饭的。”
光头方才那笑脸整个僵住了,几人不敢置信地互相对视几眼,一时无言。
“好!有个性!我喜欢!”
他一连大笑了几声,松开手把池连尽放下了,接着从腰带里摸索了一张令牌来,拎在眼前晃荡。
“知道这是什么吗?”
池连尽只抬了一眼,上面镌刻着“生死”二字。
说着,又把这牌子递给方才抢夺腰牌的人,那人拿出一块粉石,照着他的腰牌开始在令牌上写字。
“哟,玄字叁拾叁,纪连迟。”
“一个时辰以后,要么来生死台赴约,要么,就要看你有没有命从赤练台走出来了。”
光头整个脸都狰狞了起来,拍了拍池连尽的左半边肩膀,“爷会好好招待你的,小子。”
说完便领着几人回到了自己那桌去了,池连尽揉着刚刚被拍疼的肩。
这人方才叫他什么?
小白脸?
他冷冷笑出一声,起身拿着身旁佩剑,回头朝那几人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剑眉一挑,极具挑衅之意。
见几人愣住,他笑得轻蔑又带几分邪性,转身便走出了请宴楼。
不出片刻,身后传来了摔杯子的叫骂声。
池连尽头也不回地朝玄字馆的食肆走去,果然见到李子衾正端着两份饭东张西望地找他,一见到他便连忙凑了上来。
“你去哪儿了啊小哥?饭都要凉了。”
池连尽拉着他找了方桌椅坐下,二话不说就开始吃饭。可能是有点凉,这饭显然不如包子来的好吃,连李子衾也忍不住吐槽。
“也不知道今天食肆的厨子是不是没在状态,伙食比昨天差多了。”
“赶紧吃吧,吃完了带我去生死台。”池连尽不动声色道。
在堂中,天字顺位的门人不光地位和待遇与地、玄二字天差地别,还有专属于天字的特权,便是可以从下层挑选一位人做影。
影相当于成为天字的附庸,从而分享到同等的待遇。
但这种关系久而久之下来,开始被大多用于不平等的钱色交易,下层人通过金钱或美色来攀附在天字身边,相当于与上层人建立了一道紧密的联系。
使得某些下层人能通过这种方式快速获取更多的资源,而走上晋升的捷径。但对于某些既无钱也无色还资质平庸的下层人来说,确实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况且不少天字更多会从地字里选人,主要还是因为玄字不论能力还是天赋都比地字更差,能从玄字出头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请宴楼便是天字专属的食肆,于是常有地字徘徊于此想寻个机缘,近年不知为何却遭到了不少排挤,甚至有人在请宴楼悬挂了一匾:《地字与狗,不得入内》。
“想去生死台看看吗?也是,多去看别人打架也能提升下眼界。”李子衾埋头扒饭,含糊不清道。
“是我要上台。”
“?!!”
池连尽一句话把他惊地一口饭噎了在喉咙里,缓了半天才顺了气。
“我才刚走开一会儿,你让谁给下生死令了?”
池连尽看着将才回来的方向,一抬下巴,震惊得李子衾抱着脸一口冷气把肚子都胀饱了。
“请宴楼??!!!你疯了啊?去招惹天字的人干什么??”
李子衾慌忙站起身来,拽着池连尽拿筷子的手抖成了筛子,抖得他手里的这口饭怎么都送不进嘴里,他干脆放下筷子一把将李子衾按回椅子上。
“你急什么?”
“哥我知道你有能耐,但那可是天字啊……你知道跟咱们差距多大嘛??”
他着急地眼泪花子都冒出来了,好不容易刚抱上的大腿这就要英年早逝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怪他一时大意没看顾好这家伙……作孽啊!
“不知道。”
池连尽淡淡回答着,他确实不知道这帮玄字位的都是什么水平。
趁着李子衾嚷嚷的空档赶紧多扒了几口饭,不知为何他已经有了这顿以后得回去继续躺着吃包子的不详预感。
待他三两下吃光了剩下的饭,擦了擦嘴起身,“走吧。”
李子衾瞧了眼自己的碗,还剩大半,真浪费啊……于是端起碗边走边吃,晚些再把空碗给食肆送回来。
看着池连尽这副浑然不知凶险为何物的模样,李子衾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该怎么跪地求饶了。
不知道一次跪个两人份能不能给这个憨憨留条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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