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约定的时间还剩小半个时辰,生死台前就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半竟都是天地字的女子,在请宴楼听说了这档热闹以后,人传人下纷纷起了兴致。
“看,来了来了。”
见池连尽出现在了生死台,女子间开始互相谈论嬉笑了起来。
“嘿嘿,果真是俊俏的很。”
“那又怎样?待会儿就要死了。”
“万一他赢了呢?从前又不是没有人越级斩杀过天字。”
“可他是个玄哪!这还能越两级吗?我真想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对方是谁?朱食啰吗?那可有意思了,那家伙可喜欢虐杀美男子……”
一时间生死台下越发热闹了起来,围观人众也越聚越多。尤其是玄字馆听闻有他们的人要上生死台,也是图了新鲜都来看看。
生死令是有门槛的委托才能拿到的特殊资源,一般只有天、地二字位的人用的较多,玄字位不论干什么都是存在感最低的。
李子衾刚从人群外挤了进来,第一时间冲向了生死台的告示牌前:“玄字……叁拾叁,纪连迟……天字,肆拾贰……朱食啰。还好还好,还比较靠后。”
李子衾一看对方是天字倒数,当下便松了口气……
不对,就算倒数那也是天字啊!松气个屁。
池连尽抱着剑在人群中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议论也无动于衷。李子衾却心里虚得不行,拿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轻声问他。
“……你有多少把握?”
他回头拿手虚掩着嘴角配合他轻声回答:“没什么把握。”
“没把握你这么冷静做什么?!”
李子衾扯着气嗓想骂他,嘴上没好气,心里却在替他想办法了,“要不要我去找梁老先生来想想办法?”
“我觉得可以。”池连尽点了点头,“时辰快到了,你赶紧去吧。”
得了他这番话,李子衾点点头抱着碗又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总算把他支开了,池连尽空出手按了按太阳穴。
这家伙简直聒噪得让人头疼。
而李子衾才前脚刚走,本来渐渐趋于平淡的人群突然又开始嘈杂起来,池连尽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坨横肉来了。
朱食啰挥舞着大臂膀子遣开人群,那群身着黑色玄字馆服的人立刻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见他一路走来,睁着一双嗜血的圆目,瞳孔不大,但充满戾气。眼神直直盯着池连尽,仿佛已经看到了将他扒皮抽筋的血腥画面。
他走到池连尽面前停下,咧开嘴笑了,“来的挺早嘛。”
“请?”
池连尽只微微抬了下眉角,无声地展示着他嚣张的气焰。
朱食啰心中不快:“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说罢横剜了他一眼,大步走上了台。待他已经双手抱臂,立于台上了,池连尽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这个平台很宽敞,立于地面有六尺之高,四方之型,一面靠着石壁。
这个地形还挺适合用来对付这只大块头的。
朱食啰解下了缠在身上的铁链,转而一圈一圈的系在了手臂上,本就粗壮的臂膀缠满铁链后竟涌出一股攻城掠地之势。
铁链的尾端是一颗狼牙铁球,正被他提在空中甩着圈儿,呼呼刮其阵阵风啸。
“时辰还没到,但我不想等了。”
“我也是。”
池连尽将手中的佩剑拔出,随着一声铁器尖啸,寒光凛凛的剑锋直指着朱食啰的面门。
剑鞘被他别在了腰间,将左手空了出来。
此时左胸伤痛仍然刺骨噬心,如果只是这种痛的话尚且可以忍受。但只要左膀不慎发力,牵扯到伤处会让他整个人有一瞬间的脱力,这是个很危险的隐患。
为此他只能尽量不去用到左手,以他现在的状态,应付一个四十二位的天字应该是没多大问题的,不出意外的话……
可他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他预感一向很准,所以当李子衾提出要去找梁青尢时,他确实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决定。
池连尽几乎是和朱食啰同时出手的,但他的速度要快更多。
利剑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尖锐刺耳,他那雄厚的气力仿佛将剑气化成了肉眼可见的暗纹。
朱食啰还以为自己眼花,区区一个玄字怎会拥有如此浑厚的气劲?
还没等他想明白,他甩出的每一锤都被对方以灵活的剑招稳稳接住并予以还击。
那可是他引以为豪的力量之锤,看来此人还是个藏锋不露的高手,难怪总是摆着一副装模作样的臭脸,真是令人作呕。
朱食啰想到他先前的种种挑衅之举,顿时愤懑之心暴起,出手也更加狠戾,恨不得要将此人狠狠凌虐至死。
池连尽明显感到那坨横肉生气了,手下接招也接得越发吃力,于是便开始转换攻势以力卸力。
他用剑身卡住锤尾的铁链,猛地掀开其右手,接着腾空跃起,在空中横翻数圈,落下的那一剑带着十足的劲道劈向了朱食啰的面门。
只听见铁器之间猛然迸发的星火轰鸣,那人以铁链缠手的左臂相抵,霎时间火花四溅。
朱食啰脚底一沉,内劲翻涌而起,卷起四周尘土飞扬,他竟稳稳接住了这全力的一剑!
这臂膀好生结实,若不是他气劲深厚,此刻怕是已经被反震所伤。
池连尽落地后喘了几口粗气,这人比他想象中厉害的多,他先前可杀了不少天字。
是错觉吗?感觉以此人的实力要排进前三十位都是没有问题的,可为什么会甘心屈居于第四十二位……
还是说其实是他变弱了?那贯穿伤给他带来的影响比他想得更严重。
刚刚那一剑他已经使出了他现在所能使出的全力。本想快速结束这场战斗,结果不仅没有伤到这家伙还害他撕裂了创口,实在是得不偿失了一点。
朱食啰很快便调整好了身位,再度追击过来,池连尽举剑抵挡,却不再以剑身硬抗,动作也比先前迟缓了不少。
他后劲不足的异样很快就被朱食啰发觉到了。此人但现在为止都只以右身出力,左手甚至连辅攻都未曾用过。
直到隐隐见他左胸衣衫渐渐溢出血渍。
原来这家伙受过伤!
朱食啰瞬间被这抹血色点燃了心火,整个人变得疯魔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疯狂地嚎叫着,手中的狼牙锤仿佛被注入了血性,每一锤都使得比方才更残暴,更嗜血。
凡铁锤所到之处皆是残石飞溅,破坏力之强劲令人咋舌,池连尽只得以身法闪躲。可那铁锤带出的余波都仿佛化成了野兽的利齿,撕碎他堪堪擦过的衣袂和脸颊,溅起点点血花。
随着身上的血渍越溅越多,他眼中的杀意也越涌越盛。
不知不觉退到了石壁跟前,池连尽用余光测量了一眼石壁的距离。此时随着伤口逐渐撕裂,疼痛已然无法忽视,于是他干脆卖出个破绽,正面接这下这沉重的一锤。
果不其然这力道震得他倒退几步险些缓不上气来。
朱食啰随即两眼骤然放起凶光,想也没想便瞅准这处破绽大力跃起,举锤全力砸了过来。
池连尽接势往后一仰,反手握剑撑住地面,将身体压低至极限才险险避开这一锤。
那震耳欲聋的风声几乎从他面门擦过,如刀锋割过脸颊刺痛不已。只听一声轰鸣在身后荡起,铁锤砸于石壁飞溅起碎石漫天,却同时也深深陷于其中。
池连尽趁此机会翻身拔剑,几步绕至他身后,劈出一剑破开轻甲,只划开他的后背,不能伤其要害却也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唔啊啊啊啊啊!”
随着那人一声愤怒痛嚎,手下更加猛力一扯,那铁锤竟生生断在了墙体之中,只剩那铁链在空中朝他猛甩过来。
然而就在朱食啰转身的一刹,池连尽毫不犹豫,侧身又一剑捅进了他的腰间。
许是体块过大,这一剑竟然没能放倒这家伙。
而朱食啰只后退半步强稳住身形,忍着剧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又将铁链狠狠抽向了他。
池连尽情急之下只得将手中的剑在朱食啰体内狠狠一搅,痛得朱食啰那一链子当即只砸在他脚边留下深深一道坎。
此人当下气得含血怒嚎一声,通红着两眼,用铁链缠住了池连尽的右臂,将他紧紧锁住。
池连尽心道不妙,赶忙想松剑脱身,却被朱食啰狠狠扯住链条,将其整个人凌空甩出,眼看就要往地上猛砸。
顷刻间他陡然气劲暴起,反扯了一把铁链稳住重心,接着足下发力,一脚踏在朱食啰的头顶,又在空中翻转了数圈才稳稳落在了地上。
没等朱食啰再有动作,池连尽已然回身使左手拔出插在他腰间的剑,反过来用剑锋抹了这人的脖子。
左手这劲力一出,霎时间撕裂般的剧痛从伤口席卷至全身,痛到他一阵目眩,当即便浑身脱力了一瞬。
也不知这一剑有没有割断朱食啰的喉咙。
正在他犹豫的这刻,谁知这坨横肉竟两眼一睁,连同他的左手也一并用铁链缠起。
许是脖颈肉厚,那一剑竟没能割到此人的要害,反而还彻底锁住了池连尽的双手让他无处挣脱。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让爷爷我抓住了吧!”
朱食啰扣着他的双手,顶着满口的鲜血朝他狂笑了起来。接着抬脚将他猛然踹出,铁链承受不住应声断开,他的整个身体也跟着砸入石壁之中激起尘土飞扬。
池连尽当即呛了一大口血,强烈的危机感在迫促着他竭尽全力站起来,然而一只脚已经踩住了他胸前的血印,将又他重新踩了回去。
“呃……!!”
他痛呼出声,口中再次涌出血来,伤处的剧痛险些让他晕厥,光是保持清醒便已几乎无力。
朱食啰捂着还在流血的脖子,又怒又笑,面色狰狞不堪,龇牙咧嘴地叫骂着。
“你这该死的杂种……”
浑身的伤痛显然让他更加残暴嗜虐,伴随着尖锐又刺耳的狂笑,脚下更是卯足了劲去碾踩他的伤处,势必要千百倍返还给他,叫他痛不欲生。
“哈哈哈哈哈哈!!死啊!去死啊!!”
这重压让池连尽仿佛听见了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但他紧咬着牙关,吃痛的呼声被他死死堵在咽喉里,鲜血从他的齿缝间缓缓溢出。
似乎是不够尽兴,朱食啰恼怒地暴起青筋,抬脚蓄力,又狠狠踩了下去。
一直听到池连尽痛喊出声,他才像是得到了什么异样的满足,彻底癫狂起来。
……是这样!就是这样!!
他想要看到那横飞的血肉,听见这般苦痛的惨叫,一度让他兴奋至极,源源不断地一脚又一脚下去,几近忘我。
鲜血彻底染红了衣衫,又从肩颈爬上面颌,洒在苍白的脸颊上似开出一朵又一朵绚烂红花。
他的身体随着那沉重的踩踏一次次的震颤着,背后的石壁也渐渐裂开纹路。
整个生死台都充斥着一股残暴的血腥之气,场面之惨烈令台下玄字馆的人都连连掩面。
只有天字那帮人仍在捂嘴偷笑,幸灾乐祸着。
到底还是太勉强了,一个玄字能打到这一步已经是奇迹了,他们不敢指望还会有更多的奇迹。
就在人人都以为池连尽必死无疑的时候,突兀响起一声铁器崩断尖啸的同时,锁住他双手的铁链却顷刻间散开了。
只见他手握一柄短剑割断了朱食啰两腿膝盖内侧的筋骨,那人抬起的一脚再也没能踩下去,只哀嚎着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还没等朱食啰挣扎几下,紧接一线寒光又将他的头身一分为二。
池连尽拖着带血的左半边身子立于台上,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踩住朱食啰断开的头颅,然后将这头一脚踢下了台去。
他疲惫又无力地笑了一声,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维持着身体不再倒下。
护腕里藏剑的习惯已经救了他好几次了,让他不由感叹。
这可真是个好习惯。
这一刻整场都安静了下来,最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他蹒跚着步履走下了台,李子衾连忙从人群中两步跨上来扶住了他。
池连尽只能隐约看见他似乎冒着满头汗在冲自己张口。此刻脑子里只剩下嗡鸣,意识不清到已然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紧接着梁青尢人也到了,走上前来以指力封住了池连尽胸前的穴位,沉声道对李子衾道:
“带他去青衣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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