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门在身后合拢,将伦敦的风雪与寒冷隔绝在外。
室内的暖意包裹上来,李婧芸轻轻舒了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她脱下带着湿气的皮衣,刚转过身,那件衣服就被人自然地从手中抽走。
Graves已经脱掉了自己的大衣,只穿着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他拿着两人的外套,熟练地挂进衣帽间,动作流畅得就像在自己家。
作为她安保的负责人,他当然可以和她一起随意进出这里,这理由冠冕堂皇。
李婧芸没说什么,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向吧台倒水。
与141的偶遇,尤其是Soap那双平静而通透的眼睛,依旧让她内心充满复杂的味道。
愧疚、酸涩、后悔、还有一丝难以言明的释然,交织在一起。
是她间接造成的。
但都过去了。
她刚拿起水杯,一个温热的身躯就从后面贴了上来。
Graves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窝里,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着雪后清冽的气息和他本身强烈的男性荷尔蒙。
“累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鼻音,不像平时那样充满算计或挑衅,反而有种…依赖的味道。
李婧芸身体微微一僵,但没有推开他。
“还好。”
她喝了口水,试图用冷静掩饰瞬间加速的心跳。
他们之间早已不是第一次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从墨西哥那些错误但美好的夜晚,到后来德州咖啡馆的争执,身体上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许多言语交流。
但每次他这样不带**、仅仅是寻求亲近的拥抱,还是会让她有种异样的……悸动。
“可我累了。”
Graves在她耳边嘟囔,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像一只寻求安慰的大猫。
“跟了你一天,还要防着那些不长眼的家伙,以及……你那些让人不省心的老朋友。”
他意指刚才遇到的141。
“Philip,我一直以为男人过了30岁就自动退化掉撒娇的功能了。”
李婧芸放下水杯,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试图用语气让他知难而退。
“三十六岁就不能喊累了吗?”
他理直气壮地反驳,温热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而且,保护你是全世界最耗神的工作,比打仗还累。”
这明显是歪理,但被他用这种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语气说出来,竟让人无法严厉斥责。
李婧芸甚至能想象出,如果他此刻是猫儿形态,大概会用毛茸茸的脑袋使劲蹭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放手,我要去洗澡了。”
她拍了拍环在腰间的手臂。
“一起?”他得寸进尺地提议,蓝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
“想都别想。”
李婧芸斩钉截铁地拒绝,终于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向浴室。
“自己滚去客房。”
等她洗完澡,穿着睡袍出来时,发现Graves并没离开,也没去客房。他依旧靠在吧台边,手里拿着水杯,眼神却像被502胶水粘在了她身上一样,跟着她移动。
“你怎么还在这?”
她用毛巾擦着头发,明知故问。
Graves放下杯子,几步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开始帮她擦拭还在滴水的长发。
“客房冷。”
他假装让自己听起来很可怜,然后被自己的假惺惺的语气和这拙劣的理由给逗笑了。
“暖气开得很足。”李婧芸毫不留情地戳穿。
“床不舒服。”
“这里的床垫都是统一采购的。”
“我认床。”他开始耍无赖。
李婧芸透过湿发缝隙瞥了他一眼,看到他微微抿着嘴,那双碧蓝的眼睛里写满了“我要赖在这里”的固执,还夹杂着一丝放在他身上显得及其惊悚的…恳求?
这副样子,和他平时运筹帷幄、心狠手辣的PMC首领形象反差巨大,让她莫名想起有一次梦里总是想方设法爬上她的床的大猫。
她心里发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所以?”
Graves停下擦头发的动作,俯身凑近她,两人鼻尖几乎相抵,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和沐浴过后的清新香味讲她包裹。
“所以,”
他压低声音,语气软得像在乞求,眼神却灼热得像要将人融化。
“我还要跟你一起睡。求你了,Aloy。”
一个三十六岁、经历过无数生死瞬间、掌控着庞大私人武装的男人,用这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说出“求你了”,这种反差带来的冲击力是足以让心理学界研究上好多年的。
李婧芸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心跳再次不争气地漏了半拍。
她知道这多半是他的伎俩,一种高级的、针对她弱点的情感操控,但……该死的有效。
她板起脸,试图维持最后的威严:“Graves先生,我以为我们早就过了靠撒娇达成目的的年纪了。”
“对你,永远不过时。”
他立刻接话,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狡猾的笑意,仿佛看穿了她冷硬外壳下的松动。他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哎!你干什么!”
李婧芸尖叫一声,手臂却下意识攀上了他的斜方肌。
“履行‘贴身保镖’的职责,送我的指挥官就寝。”
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床上,Graves自己也迅速脱掉外衣钻了进来,动作熟练得像回自己家。
长臂一伸,他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让她背对着自己,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下巴再次抵在她的发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这样就好。”
他低声说,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头发,“就这样睡。”
李婧芸身体起初还有些僵硬,但他怀抱的温度和那种占有姿态,竟然驱散了一丝伦敦冬令时的寒意。
她试图逃脱,挣扎了一下,换来他更紧的拥抱。
“别动,”
他在她耳边呢喃,声音带着睡意般的模糊,“让我抱着你。就今晚。”
“你昨晚也是这么说的。”
“那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他的语气里褪去了所有**和算计,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本能的依赖和渴求。
这种感觉,和她某个梦里那只一定要依偎在她身边才能安睡的大猫重叠。
李婧芸沉默了片刻,最终放弃了抵抗,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向后靠进他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里平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的背脊,带来一种不可言说却又无比熟悉的安全感。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渐渐交融。
“Graves。”她忽然轻声开口。
“嗯?”
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手臂无意识地将她搂得更紧。
“为什么是我?”
她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为什么是她?
她年轻,她莽撞,她强势,她还没完全弄明白成年人世界的规则就要屹立在这风暴眼里,他却甘愿向她俯首称臣。
她不明白为什么是她。
身后的人沉默了几秒,就在李婧芸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带着睡意,更像梦呓:
“我的心脏是死的,而你的血是热的。你总是让我觉得这该死的世界还有救。你像月光一样。我觉得你很冷,摸不到,但是……没有你,我的夜晚就全是黑的,没有你,我就彻底死了。”
他蹭了蹭她的头发,声音越来越小,
“睡吧,Aloy……”
这个解释,依旧模糊,依旧带着他特有的、真假难辨的风格。
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回避。
李婧芸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感受着身后男人平稳的呼吸和温暖的体温。
月光?
心脏?
她分不清他哪句是精心编织的情话,哪句是偶尔流露的真心。
或许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他对她的感情,就像一团纠缠的丝线,混杂着**、占有、利用、崇拜,以及某种……连她也无法理解的、根植于遥远过去的执念。
但她讨厌这样真假难辨的感觉,她想要更加耿直一点的,就像墨西哥的太阳不遗余力地晒伤她娇嫩的皮肤一样……
男人怀抱里的温暖总是熟悉的,或者说李婧芸根本就分不清哪个是谁的臂弯,Graves睡着也不会把她松开一丝一毫。
这让她想起了另一个男人。
Alejandro也一样。
她想他了,想他在前线有没有好好吃饭,想他在前线工作累不累,有没有热水可以洗澡,想他有没有受伤流血,有没有压力大到需要不停地抽烟来解决。
想他有没有……也在此刻思念着她。
思念他们在基地里一起度过的那些无聊又粘腻的夜晚,思念她娇小的身躯在他臂弯里抱怨好热,思念她依偎在他胸膛前下意识发出的傻笑。
婚约太沉重,乱世太疯狂。
但她从没怀疑过他爱她。
也许是规培期就早已超越常人的信任,也许是因为年轻的她对爱情始终都抱有美好的幻想,她从不怀疑他对她的爱。
她因此害羞,因此娇纵,也因此犯下错误。
可是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原谅她了,甚至给她戴上了婚戒。
她爱Alejandro。
她身后的人是Philip Graves。所谓“错误”,所谓“第三者”。
但Graves不在乎她究竟爱谁,就像他没那么在乎道德,在他心里,对错从来都是取决于人。
他是个“错误”这个结论,只是相对而言。
现在拥抱她的人是他Graves。
卡文。。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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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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