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怀孕快两个月的时候,何易终于回来了,彼时云城已经下了雪,处处是一片雪白。
蓝吟知道我怀孕以后经常陪着我,时不时惊奇我肚子里揣了一个小生命,看她夸张的模样让我忍不住发笑。
“简幸,你说你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蓝吟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小孩子的衣服,面前放了一个小太阳暖炉,身上披上一个毛毯,处处都是暖洋洋的一片,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问题,回道:“男孩女孩都行,如果硬要我选的话我想要女孩。”
如果是女孩我可以给她梳小辫,扎头发还能给她买很多漂亮的裙子和洋娃娃,反正我也不差钱。
但如果是男孩那就难搞了,男生的运动我都不喜欢,比如足球,篮球什么,只能让他自己玩,不过等他长大了何易会陪着他。
蓝吟赞同点点头:“我也喜欢小姑娘,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吗?哇,看你怀孕我也想有个小孩玩。”
我有些无奈,小孩是用来玩的吗?
我牵着她的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轻声道:“等我的孩子出生了,你来做他的干妈。”
蓝吟高兴的直叫唤,还说等我生了给我孩子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正在我们美好畅想在未来的时候,门铃响了。
也许是我的助理给我送东西来了,陈若这个女孩很有责任心,也经常会给我送布料带东西的,她在我家已经来了很多遍了,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门外却出现了我朝思暮想,夜夜梦中相见的身影。
是何易。
他的身形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可还是能看到他黑亮的眸子。
他微笑着向我敞开手,我再也忍不住他的思念扑向了他的怀中。
他的身上很凉,衣服也是,扑到他身上的时候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我还是不愿意放手,我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碰洒在了我的脖颈,听着他的思念,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人更加容易多愁善感,在这一个月来我经常偷摸着掉眼泪。
“好了好了,不哭了。”何易拍着我的背轻哄,又给我擦着眼泪,可是看见他我眼泪就停不下来,犹如开闸的洪水。
最后何易都无奈笑着打趣:“幸幸,一个月不见怎么变得像水做的一样。”
我背过身不想说话,脑海中已经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孩子气了,可我就是忍不住。
“喂喂喂,外面的这对小情侣,说话能不能进来再说,开着门很冷的。”蓝吟对着我我们喊道。
我这才想起蓝吟还在,赶紧拉着何易进来。
我们一进来,蓝吟和何易叙了几句旧,得知他家中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才满意点头,她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我拦着她想让她多呆一会。
可是蓝吟调侃不打扰我们小情侣叙旧,还说有工作我才不舍让她离开。
将她送出门后我转头看向何易,本想问他家中怎么想,没想到他惨白的脸色率先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他看起来真的很虚弱很疲惫的模样,在白炽灯下像是死了好几天的模样,我有些担心走了上去,摸了摸他惨白的脸。
“何易,你怎么了?”
何易摇了摇头,拿下我的手。
我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并没有回暖,明明屋子里有暖气和电烤火炉,温度仿佛回到了春天,可是何易的体温还是没有回暖。
我强硬反折握住他的手,不断在他手上吹气,搓他的手,又拉着何易来到了电烤火炉面前,好一会何易的手才算是暖和了回来。
我转头看向何易,却发现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就像是看不够一样,我忍不住笑道:“看着我做什么。”
电烤炉的火光映在何易的眼睛中好像一团火焰,就如他本来的眼神。
何易张了张嘴:“你好看。”
我这才发现何易的声音有些沙哑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声音有些哑。”
何易的目光就没有离开我的脸上,我忍不住摸了摸脸,也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啊。
“前几天生了一场病所以声音有些哑。”
我焦急道:“你生病了?生了什么病?现在感觉……”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何易一把将我抱在他他的怀中,我感受到他的吻落在我的发丝上,温热的感觉瞬间爆为了我。
何易的声音有些哽咽:“简幸,我终于能娶你了。”
听到这句话我也忍不住笑了笑,心中腹诽道:“傻子,娶到我就这么高兴吗?”
今日已经很晚了,民政局已经下了班,第二日一到,何易就迫不及待拉着我到民政局领证,生怕我反悔一样。
拿着那两本结婚本的时候我还有些恍惚。
我结婚了?
不仅结婚了我还怀孕了,明年我的肚子里就会出现一个小生命。
我有些感慨地摸了摸肚子,何易看见我的动作也轻轻摸了摸我的肚子,嘴里说道:“宝宝,明年七月份我们就能够见面了。”
看着他生疏的动作,我嘴角的笑意如何也压制不住。
何易说我们的婚礼要赶在我显怀之前完成,所以他挑了个时间带着我去了他家。
车后座是我和何易为他的家人准备的礼物,他家人口简单,除了他父母妹妹以外还有一位奶奶,何易很小的时候就是她带大的,所以祖孙俩的感情很不错。
一路上我都有些惴惴不安,想到了几年前在派出所看见他妈妈的一幕,那高傲冰冷的眼神还清晰刻画在我记忆之中,直到现在也忘记不了。
何易察觉到了我的不安,一只手安抚地握住了我的手,他说;“奶奶很期待看见你的,她是个很好的老太太。”
这句话并未没有将我安慰到,可我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来。
何宅坐落在云城中心地带,顶顶有名的富家小区,一平方单价超过五十万,更关键的是他们不卖平层,只有别墅,可想而知一套房子的价值。
也如我想的那样,何家的别墅气派的犹如城堡,我的言语无法形容这个家族的辉煌。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汽车开过铁门,喷泉,花园我们才来到了房子之中,才走到大门外就有佣人上门迎接,她们接过我手中的东西,我跟在何易身后,看着周围富丽堂皇的景象,我第一次产生了瑟缩的想法。
来到客厅,早已有人等候多时,此时一见我们进来,几道目光瞬间移到了我的身上,种种打量的眼神让我有些不舒服,幸好何易察觉到了挡在我们面前。
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全是女人,我数了一下总共有三个,其中一大一小我见过,是何易的妈妈还有妹妹,另一个人我瞧着眼生,看着她通身的气派也不是佣人,应该是何家的亲戚。
何易刚想带着我上去认人的时候,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一位七十岁的老人,染着一头时尚绿发健步如飞跑到了我和何易面前。
绿发老奶首先了看了眼何易,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点了点头看起来很实满意,忽然她一把抓住我的手。
她的动作太突然了,我差点吓了一跳。
“幸幸,你就是简幸吧。”
我点了点头,猜出了这人是何易的奶奶,主动开口问好:‘奶奶好。”
这一句奶奶似乎将何奶奶叫的心花怒放,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塞在了我手上,一边悄悄和我说道:“何易偷偷给我看过照片,你果然比照片上的好看。”
我红了脸,推脱着这个红包不想收,可是接到了何易的眼神还是将这个红包收了下来,我掂了掂重量,瞧着还不轻。
和奶奶问好以后,何易将我带在了客厅面前,将前面三个人正是介绍给我认识,他的妈妈和妹妹不过多赘述,那个眼生的是何易的姑姑何春穗。
我一一向她们问好,何母看我的眼神还算和善,唯独他的妹妹何甜甜还有她姑姑何春穗带着对我显而易见的敌意。
不过还好,也许是看在何易的面前,她们也没有给我难堪,一如平常情侣见父母,她的妈妈问过我几个基本问题后又是让我吃水果,给红包,所有善意的举动让我放松了不少,我本来就是呆在名利场的,自然知道不找痕迹哄人的道理,让她们对我还算满意,就连她的姑姑和妹妹也对我说不出什么刻薄话来。
很快就到了中午,我也见到了何易传说中的爸爸。
何父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是身体没有一点发福,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微微有些花白,气质儒雅风流,看起来很有魅力,不过那不怒自威的表情看着有些让人发怵。
我低着头叫着何伯父好。
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一顿午饭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有咀嚼食物的沙沙声,看得出来打架大家都很害怕何父。
吃完午饭后我们又坐了一会,一直等到下午两点我们才从何家离开,离开他家的瞬间我感觉到空气一下就清新了。
虽然何家人对我并没有恶意,可我还是感觉到不安,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我心中处种下了一个炸弹,总是让给我提心吊胆。
后面的事情发展很快,一个月后就是我们的婚礼了。
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有些懵,因为婚礼的一切事宜何家都没有和我商量,他们只是通知,甚至他家也没有打算见见我的亲人。
还有一个月我就要结婚了,想到这个我心中多了一层未知的恐惧,他的家人不喜欢我,我们的婚姻生活能够幸福吗?以后我又如何和他的家人相处,我能够适应吗?
我父母的婚姻是畸形的,我也没有接触过正常的婚姻,我和何易的以后是怎么样?
会幸福吗?我不知道。
一切的一切都是要我自己去赌,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呢?我怕我承受不了,同时我也害怕失去何易。
脑子一团乱麻,越想越杂,我甚至想到了我们离婚后独自带着孩子生活的日子,不,也许会更惨,要是他们孩子都不愿意留给我呢?
想到这我又开始流眼泪了,我用力地擦着自己的眼泪,越想越气,关键是何易还不回我的消息,最近一段时间更是经常看不到人影。
我和外婆说了我即将要结婚的事情,她大惊失色,连忙比划着不要,我很困惑,明明何易她是喜欢的,为什么又不同意了呢。
我没有过多的讲述,而是将外婆布满皱纹的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不必多说,她自然明白。
我以为她会生气,会恼怒,没想到她只是流着眼泪,这可把我吓得不行,连声询问怎么了?
外婆比划着:“瑶瑶以前也是被别人强迫有了你,我不希望你走她的老路,我喜欢你快快乐乐的。”
外婆的头发已经全部花白,脸上也布满了皱纹,牙齿也有些稀疏,脖颈处有一道一指长的疤痕,这也是外婆声带受损的主要原因,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清晰可见。
小时候的我不懂事,经常摸着外婆的喉咙这里怎么了?可是外婆总是笑笑不说话,我问的多了她就默默的哭,我着急坏了,我心疼外婆想要了解她的过去,没想到平白惹她伤心了。
“不会的,孩子的父亲是何易,你不是很喜欢他吗?以后她就是你孙女婿了,他会和我一起孝敬你。”我将头歪在外婆的肩膀上,鼻子尖嗅着她身上洗衣粉的清香,心蓦然平静了下来。
是啊,只要有外婆在我什么都不害怕。
外婆想像小时候一样将我搂在怀里,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她的一只手已经搂不住我了,干脆两只手抱着我。
我们俩坐半躺在沙发上,我就像小时候一样睡在她的怀中,外婆的手一下又一下拍着我的肩膀,她的嘴里轻轻哼唱着,她虽然说不出话,可是能发出声音,即使这个声音不好听,可我依然听得很安心。
她在哼歌,听旋律还很好听,可惜我永远也听不到她哼的什么歌。
渐渐的,我的眼皮越发沉重,眼前的东西也越发模糊,我听着她的声音恍惚回到了小时候。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外婆的时候。
老旧的屋子里缓步走出来了一个老人,她表情冷漠,眼神锐利,我有些害怕缩在了我妈的后面,同时手小心翼翼抓着她的裙摆,汲取她给予我的一点点温暖。
我们进入那间屋子,不知怎的我忽然打起了瞌睡,我妈将我抱在床上,我很不想离开她的怀抱,可是她很快就松开了我。
那间屋子采光不好,窗户都是用纸糊的,只有微微几缕光从外面投射进来,我半梦半醒,看着我妈穿着白裙子站在我面前。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我还是能听到她话中的高兴:“我爸死了,以后没有人敢管我,我不会回李家的。”
她的声音才落下,嗷嗷的几声急切叫唤就响了起来。
我妈没理她,自说自话道:“我不会回去,我的女儿也不会回去,明天我就去公安局把户口改一下,还有,昭儿这个名字不好听,李家想招儿,我却偏偏要用昭字,她重新改名为简幸,简单的简,幸运的幸,这也是我全了她最后一点母女之情了。“
简单的简,幸运的幸。
我是简幸。
梦到这一幕,我的眼泪不受控制滑落了下来。
又哭了,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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