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那天我是从何家安排的酒店出发的,彼时一堆人围在我身边化妆梳头发。
“新娘子今天结婚怎么不多笑笑。”化妆师对着我笑道。
我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实在是笑不出来。
原因无他,就在前两天,何母单独邀请我去喝茶,给我列了上百条何家规矩,这些我都不在意,可是有一条让我实在是附和不了。
他们不允许外婆参加婚礼,为了什么我有心中有数,因为他们不想让云城的人知道何家有一个从乡下来大字不识一个还不会说话的亲戚。
我当即脸垮了下来说出来了自己的不满,可何母显然早已知道我的反应,对于我的愤怒并未表达出别的生气,而是捧着茶杯淡淡喝茶。
她这么平静的样子倒显得我是个疯子。
等我冷静下来,她缓缓出声:“简幸,我知道你,你是从一个小农村出来的,考上了立德美院凭借自己的能力开了网店赚了不少钱又开了自己的工作室,你设计的衣服就连我也有所耳闻,可是那又如何,你依旧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
何母眼神淡漠,说出来的声音也没有一丝感情,冰冷的像机器人在阐述,她仿佛居高临下说着我这么多年的你里,就仿佛在潜意识告诉我,你就算再努力也只是搭上我何家门口的一块石头,往后还有更加富力的宫殿,你这块石头一点也不起眼。
我知道在她面前愤怒毫无作用,因为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
我反而冷静了下来,带着以往游历商场的倨傲:“出身这个东西是最不算数的,谁往上三代不是农民,就算你的出身再高贵那样如何,现在是新社会,搞的是人人平等的那一套,怎么,何伯母,难道您还想倒反天罡回到清朝不成,那这样的话,第一个挨枪子的就是你。”
何母脸色终于难看起来,也不维持表面上的和善了,对着我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还真是伶牙俐齿。”
我笑着反驳:“伯母说笑了,我不过是纠正您错误的思想。”
何母的脸色又青又紫的,显然已经被我气到了极点。
她再也忍不住了,抓住了自己的名牌包站了起来,对着我气急败坏道:“你不过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靠着怀了我何家的孩子才耀武扬威,我告诉你,我何家的钱不会给你一点。”
我看着她,并没有被这番话气到,她也许在我等待我的气急败坏,可我只是微微一笑:“放心,我看不上你何家的钱,我只看上何易这个人。”
很好,何母再一次被我气到,拿着包走了。
我并不着急离开,淡定喝着茶,经过这几天和何家人的相处,我也知道了何家就是个狼虎窝,第一天见面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才对我实施善意,你看,这还没有一个月就已经藏不住本来的面目了。
我觉得外婆还是不要去最好,这家人不喜欢我,婚礼上估计也不会给我什么好果子,她记忆又不好,我在婚礼上估计也没时间照顾她,万一丢了我可能么办?
因为种种原因外婆不去最好,可是我的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
“呦呦呦,新娘子怎么越来越垮着脸,这可不好,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来笑一个。”化妆师的脸就在我的脑袋旁边,她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微笑,我也忍不住被他的笑容感染,露出了一个笑意。
“这样才对吗。”化妆师说道。
砰砰砰,门忽然被敲响。
我说了句请进,一个少年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鞋盒。
“嫂嫂好。”我见过他,他是何家的一个小侄子。
“你好啊。”我笑道。
少年将鞋盒放到了我面前打开,里面是一双正红色绣着凤凰的古式修鞋,我看见它的那一瞬间就喜欢上了,轻轻摩挲着上面精美的绣工。
少年见我如此满意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笑着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这是何哥哥让我送过来的,他说嫂嫂怀孕不好穿高跟鞋,特意叮嘱我让我送过来的。”
“倒是难为他了。”我从边上抓了一把喜糖给少年,少年高兴离开。
也许在何家人眼中也只有小孩对我我的到来感到高兴。
化妆师拿起盒子中另一只鞋子也啧啧称奇,只说华国人的龙风褂还是搭绣鞋最合适,穿什么西方人的高跟鞋啊,穿着受罪。
我点头笑着附和,我这次的婚服是中式的龙风褂,衣服上全是龙凤呈祥的图腾,满满当当,绣工华丽,让人看着眼花缭乱。
化妆师帮我梳好造型以后,郑重而又小心地捧出一个木盒子,那个木盒子很精美,很像我爱博物馆看到了那种仿古木盒。
“这是什么?”我惊奇道。
化妆师神秘说道:“你的凤冠。”
我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将凤冠从盒子里面拿了出来,只见那个凤冠金光闪闪几乎快闪瞎了我的眼。
化妆师和她的助理小心将凤冠带在了我的头上,带上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脖子都直不起来,面前一排排流苏遮挡住我的视线,从头顶垂在我的胸前,我好奇的摸了摸,看着他们俩小心的模样忽然笑道:“你怎么这么小心,不就是一个头饰吗?”
化妆师摇了摇头,小心地帮我将碎发收拢:“这一整个头饰全都是真黄金打造,价值一百多万呢?我当然得小心啊。”
听到这话我瞬间睁大了眼睛,把玩流苏的手也停了下来:“这是真黄金做的?”
“那当然,新郎特意交给我的,还说一定要让你带上。”化妆师笑道,又说我福气很好,嫁了一个这么豪横的老公。
刚才太过匆忙,我并没有仔细看那顶凤冠的模样,我将眼前遮眼的流苏撂到一边从镜子中看到了我那顶凤冠的全貌,上面缀着凤凰,具体几只我数不清,因为过于金灿夺目了,上面还缀着花朵蝴蝶等动植物,再用珍珠宝石镶嵌,和我在电视剧中看到的凤冠差不了多少。
我喃喃道:“真好看。”
“是啊,还呢?”我困惑转头。
只见化妆师又拿出了几个盒子一一打开,里面不仅有手镯戒指还有璎珞,全是古法重工,不仅是用黄金打造还用各色宝石镶嵌,看得我眼花缭乱。
化妆师挑了两个桌子让我带上,其余的蓝吟帮我收了起来,出门的时候我一身沉甸甸的,不过我也并不需要走路,何易一把将我抱在了车上。
何易今天穿的很正式,头发全部用发蜡梳在脑后,穿的是一件暗黑色西装,通身没有过多装饰,只有胸前口袋放着一朵鲜花,上面还缀着一块布条上面用金色墨水写着新郎两个字。
他抱着我走向婚车,一路上彩带飘扬落在我们身上,纷纷扬扬的,像是下了一场多彩的雨。
何易脸上带着笑,只有眼下的乌黑显示着他昨晚并未睡好。
我凑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何易笑笑:“只要想到今日是我的大喜我就高兴的睡不着觉。”
我低下了头,忽然觉得有些发热,何易并不是一个情绪外放的人,在我们在一起的这些年他对我说过的情话屈指可数,就连喜欢和爱也只有床上情动时才会忍不住表达。
我笑了笑,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
有他在我就足够了,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他就行。
如我所忧虑的一样,何家果然不会让轻易进门,在外人面前装的和善美满,在自己人这里又对诋毁打压,阴阳怪气,明里暗里给我不少坏果子吃,不过都被我一一化解,蓝吟也帮着我对着他们指桑骂槐,总之谁也没落下一个好,好不容易将我送入洞房又来了新的幺蛾子。
她们将蓝吟支走,整间屋子只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
“简幸,你既然进了我们家就得受我们的规矩,而我们家新妇进门是要在婆婆面前跪两个小时表示孝道的。”何甜甜迫不及待说道,眼中全是对我的幸灾乐祸。
我心中冷笑,我可从来没有听何易说过他家还有这种习俗。
屋子里满满当当全是何家自家女性亲戚,她们全家以何母为首将自己包围起来,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仿佛让我走进狼窝,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她们吞噬殆尽,而何母就坐在主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冷漠。
她想借此搓一搓我的威风以报那一天的仇,也让我在这么多三姑六姨面前下不来台,不过……
我摸了摸肚子,有时候我的孩子还是能够帮上我的忙的。
“妈,不是我不想跪,只是我这才三个月,这两个小时跪下去您孙子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担当不起。”
果然,那些人中多了几分顾及,何奶奶还是很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放过她们。
“嫂嫂,要不就算了吧。”何春穗说道。
何母是个女强人,在商场浸,淫多年自然见多识广,我这些手段在她面前还算不上什么。
她微微笑道:“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让你跪,只是想让你敬杯茶而已。”
说完她身边一个凶神恶煞的妇女走到了我面前,用托盘拖着一杯茶递到了我的面前:“少夫人,请吧。”
泡茶的杯子是青花瓷,里面的茶水满的都溢了出来,上面氤氲冒着热气。
我伸出手才碰到那个杯子,立刻就被烫的缩回了手,那个杯子也因为我的动作掉了下来。
那个杯子太烫了,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温度,我抬眼看向何母,果然看见了她满意的眼神。
她是故意的,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我。
很快那个妇女又倒了一杯过来,提醒我道:“少夫人,这一次可不要再倒了。”
我再一次伸手去端,这一次也依然没有坚持两秒就拿不住摔了下午,这一次那滚烫的热水直接倒在了我的衣服上。
我有些心疼地看着我的衣服,同时我的手指也开始发痛红肿。
“哎呀,少奶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又倒了,是不想给婆婆敬茶还是怎么样。”
我摸索了手指,低声道:“这个茶太烫了。”
“烫。这个茶怎么可能会烫,我都是晾凉后才给你的,你这个做晚辈的怎么那么矫情。”
这个老太婆,我抬起头瞪着她,没想到这个人越发兴奋起来,又去端了一杯茶过来。
我这一次依旧没有撑过两秒。
周围窃窃私语响起,全是对我的指摘与不满。
“哎呀,我大嫂以后有苦吃了,娶了一个这样的媳妇,连碗茶都敬不了给婆婆。”
“是啊,听说这丫头很是嚣张,还没进门的时候就打了那江家丫头好几个耳光。”
“真的吗。那江家那两位怎么可能放过她。”
“当然是真的,我亲耳听到的,是江丫头心善不和她一般计较才放过了她,要是我侄子娶的是江家丫头那该多好,温柔贤淑,本来我大嫂是想撮合他们两个的,谁曾想她肚子里怀了种。”
一字一句争先恐后进入我的耳朵中,我闭了闭眼,手指越握越紧,恨不得将面前的热茶扔那几个人脸上,堵住他们嚼舌根的嘴。
我也不是忍耐的性子,很想撂挑子走人,可是目光却落在了旁边的窗户外。
今日风雪越发严重,鹅毛大雪从天上飘飘扬扬地落下,我看见了何易,他站在寒风中招呼着来往的宾客,他身上还是穿着那件西装,想来也不保暖,看着他的背影我都能想到他冻的通红的鼻头与耳朵。
何易的性格是很内向的那种,甚至还有些孤僻,我知道他不善交流,最喜欢安静看书和醉心学术,这么多年来他身边除了几个至交好友也没有交过新的朋友,如今不仅在外面招呼来往宾客还要滴水不漏处理各种人际关系,对于他而言无疑是个巨大挑战。
我忽然就失了全部力气,想到了前几日何易为我们婚礼忙的脚不沾地,更是几天睡不好觉,他都在为我们未来努力,我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那妇女又端了茶过来,这一次我没有任何犹疑,忍着剧痛将那杯茶端在了何母面前。
“妈,请喝茶。”我低着头自然也没有看到他们的神情。
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打掉我手中的茶杯,我抬起头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将我扶了起来,脸上的笑意很不自然:“你这孩子怎么较真啊,那茶那么烫怎么能上手直接端呢,我们是想让你放凉了再端给你的婆婆,你要是稍微软和一点,这一步不也就算了。”
我心中冷笑,看着她们虚情假意,她们刚才还想看我的笑话,现在又假心假意给我手上烫出来的水泡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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