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内,女人正为徐云按揉伤腿,一言不发。
“掌门,今日您是碰到她们了吗?”
“嗯。”
看着女人面色凝重,徐云了然,“恩公就是您所说的奇才。”
“嗯。”
徐云抿嘴,“今日她们救了我,我将一切都告诉她们了,但看起来,她们似乎对您颇有意见。”
“以你实力怎会叫她们救了?”
女人仍是帮她按揉伤处。
“您是对她们动手了?”徐云隐隐猜到。
“只是稍稍出手试了一下,她虽是奇才,却未通一脉,但身法确实精巧,想来只是未遇良师,如今便让我做这第一个。”
女人突然得意,有些失神,下手也不知轻重,徐云吃痛,才发现脚踝处红肿又严重几分。
“掌门……”
或许是因为太累太痛,倒头晕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何昭月醒得很早,一到楼下便见着女人坐在桌边喝茶,又好似在等着什么。
女人看到她,朝她招手,“丫头,过来喝杯茶。”
“我?”
“不就你一个?”
何昭月考虑再三还是坐到了桌旁,女人为她倒了杯茶。
“我今日这副模样,约你过上几招,你可会拒绝?”
“前辈,本就无关模样,昨日是您先要出手伤人,我不得不躲。”
“哈哈哈哈哈哈,是我的错,这世间皆传越是古怪的老头越像是绝世高手,我就想着万一如今年轻人喜欢这样的偶遇呢。”
“……”
“我也不再多说,若你愿意同我过几招,午时,山后竹林,你喝下这杯茶,便当是应下了。”
何昭月也没再犹豫,端起茶一饮而尽。
“那便请前辈多多指点了。”
她需要与这个女人有更多的交集,不然七十年一遇的花期,人生也不过短短几十载,这一次错过,便只能任由江翎生命凋零,如今的她已见不得如此情形。
忆起穆先生所讲,江翎的毒在身体里凭内力压制十余年,若是一朝毒发,更是比寻常毒发痛苦千百倍。
所以她一步也不能错,一步也不能。
既已知道女人并无恶意,江翎自然也放心由着何昭月去切磋。
徐云倒是个自来熟的,午后约着江翎一起喝起了茶。
“恩公,我们掌门,她如今大限将至,奇才百年难遇,她一身极阴功法世间无二,可我门中弟子未有一人能承她衣钵……”
“可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模样。”
江翎更多的担忧是,那女人看着模样年轻,那么,修习阴柔功法是否会损耗寿命。
“我不是说她善于易容嘛,她如今可是已经八十三岁,她此次出来也未打算回去,只将掌门之位传给我,便游走江湖,生死天定。”
江翎讶然,突然盯着徐云看了起来。
徐云愣了片刻,反应过来。
“百相门虽向来不以真容示人,但我确实就是这副模样,此次出门过于匆忙,掌门这把年纪实在是容易招惹麻烦。”
譬如昨日横在半路,弄伤她们。
江翎突然觉得这徐云也是深不可测,既是能成为掌门的人,必不可能轻易被那群悍匪所伤,如此隐藏锋芒……
“别怕,我只是想替掌门将你们留住,并无恶意,她老人家怕是只有这一个心愿了……”
夜色微沉时,小黑驮着何昭月回来,却不见女人身影。
江翎慌忙为她把了脉,只是手脚冰凉,却并没发现身体有任何伤病,筋脉通畅。
徐云帮江翎把何昭月送回病房,便骑上马向竹林赶去。
女人盘腿静坐在树旁,月光映在银发上,真容显出,虽是这般年纪,却仍是有一副出尘绝美的样貌,二十多年来,便是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见。
没有人知晓女人的过往如何,活过八十三年,老友早已不在,一人守着百相门十年又十年,等不来一个归人。
“你便安心去吧,倒也是为自己寻了个依山傍水的好去处。”
徐云卸下鞍上破损发黄的画卷,那时掌门曾说若某日身死,只想要这几幅画卷陪着。
便如她所愿。
安葬好女人,徐云骑着马回了客栈。
江翎提着灯笼候在马厩,却只见徐云一人回来。
“那位前辈……”
“心愿已了,云游四方去了。”
徐云答得轻松洒脱,只是剑鞘浮了几抹新土。
徐云知晓江翎心思细腻,又看她盯着自己的剑鞘,便又开口,“她很开心,你不要多想。”
江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小黑还蛮喜欢你的,我明日便要回去了,为了报恩,便把它送给你吧。”
“啊?”
“这马儿难驯得很,我只见它听过两人的话,一是掌门,二是你。”
江翎还想拒绝,小黑却突然嘶鸣一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你看,它也想跟着你,不如你给它取个名字,若它应了,你就留下它,怎么样?”
“这马既是姑娘的,便叫它云墨吧,各取一字。”
马儿听了名字,浅抬前蹄,似是对这称呼颇为满意。
“竟真的有回应,这马儿当真是与你有缘,不是我的终究留不住啊,小黑,你日后好好的。”
江翎在一旁轻笑,看着徐云和马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徐云说了很久,最后抹了抹眼泪,终于和江翎离开马厩。
晚间,江翎坐在床边守着何昭月,忆起过往一路见闻。
自己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常人,身中剧毒,若是旁人遇到,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可因着何昭月这一体质,便总会遇到一些愿意传授功法的前辈,自己也沾了光,走了些捷径。
若是当初是自己独自出门,怕是早已死在半路。
到底是自己一直在亏欠,何时才能还清呢。
若没算错,季离此次开放是在三日后的子时,那天正是朔夜无月,自己怕是一分力也出不了。
似有人轻扯了自己的衣袖,江翎低头,发现何昭月正望着自己。
“阿迢,怎么了?”
“我有些饿了。”
“好,我去叫一些吃的来。”
吃完饭,何昭月终于有了些力气,坐起身。
“今日,前辈似乎帮我打通经脉,她一直在引导我如何出招,又该如何运气,从午时打到天黑,消耗巨大,我竟然就这么晕倒了。”
江翎只是静静听着,并未打算说话。
“也不知前辈是如何想的,我还想再请教她如何修练内功,又如何运功于掌心,好方便三日后摘花。”
江翎眸光微颤,仍不知该如何回她。
“今日这一觉睡醒,身体轻松了许多……你怎么了?”
何昭月这才察觉江翎神色不对。
“无事,徐云说前辈已经去云游四方,不会再回来了。”
何昭月敛去喜悦,“怎么会?没关系,会有办法的,别怕,江翎……”
“不用执着于此的,阿迢,采不到也没关系的。”
“怎么会没关系?”
江翎抿唇,明明是自己需要那些药,却是他人在费劲心力去采药,这要怎么去劝,说自己生死看淡,白白浪费他人的心血?
“会有办法的。”
沉默许久,只说出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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