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铁证如山

满心惶恐的众人小声地交头接耳。

“彭将军说的对啊……”

“余韬兄弟不过上花楼喝了几回酒,花出去多少银子全是自己口袋里的,别人如何知晓?他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攒下的月银拿出去喝几斤酒算什么大事!”

“就是,要我说朱长史平日为人清廉,怎会做出这等事?”

“是啊是啊……”

不管所言真假,至少表明他们心里仍向着彭震川,一来他久居副将之位,在卫里颇有威望,二来他治下远比郑翊宽松,自己又是个领头大贪之人,跟着他混虽然风险高,但能吃香喝辣、加官进爵啊!

眼前这位襄王呢,上来就立下马威不说,真要狠下心来查处贪蠹、赌博之事,只怕乌甲卫上下要被捋个七七八八,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当然也有明眼人选择及时弃暗投明,押宝襄王,小声地道:“襄王殿下言辞凿凿,不像捏造的,说不定真有证据……”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抨击,“证据在哪儿呢?他若真有证据,早拿出来给兄弟们瞧瞧不就真相大白了,何必在此费这些口舌!”

眼看彭震川冷笑着看过来,那人缩了缩脖子,顿时收了声,躲到人墙的最后面企图当一只阴暗的蘑菇,默默念叨:襄王争口气啊!

这可比赌博刺激多了,赌博输了顶多是散尽家财,自己这把要是押错了,那可就直接家破人亡了。

正在僵持之际,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了,守在门外的侍从上前道:“启禀殿下,女使燕氏求见。”

谢眇道:“请她进来。”

“且慢!”彭震川心底莫名升腾起不祥的预感,横插一脚,“乌甲卫总部乃机要重地,外人不可擅入。”

谢眇冷笑,“燕氏乃父皇钦封的副使,大家同朝为官,何来外人?”

朱监道:“她的出使任务早已结束,如今不过空挂着个虚名罢了!何况钦天监曾说过乌甲卫总部所在乃龙脉之爪,汇集真阳,女人如何能够入内?若坏了总部风水,谁来承担?”

“笑话!乌甲卫上下五百余男儿,竟怕被一女子冲破阴阳平衡,坏了风水?那岂不该反思自己何等懦弱无能,才致阳气衰弱如斯。”

谢眇转身上了高台,一拍獬符,“传本将令,宣女使燕拂鸾入殿!”

彭震川气的吹胡子瞪眼,眼睁睁看着燕拂鸾手捧一堆卷宗,施施然走近前来,行了一礼道:“奉殿下命,经查证,乌甲卫司戈余韬收受宫人贿赂,私放瑶光宫小太监出入宫城,倒卖内庭珍珠十二斛、簪钗环珮二十八件,赃款共计一千一百五十七两银。”

“这里是行贿太监小芝子的笔录,还有西市商贩的证词,俱已画押。”

“还有华阴楼璇娘子的证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余韬每至华阴,必备上等酒水茶点,必召三两歌姬舞女相伴,花销最少在十两以上。而仅仅今年,余韬便去过不下二十趟!”

“有不少时候还是与人结伴同行,听彼此称谓……”燕拂鸾的目光缓缓掠过在场众人,嘴边勾起一个笑,“像是同僚。”

“至于这最后两张......”燕拂鸾将卷宗一一呈上,在桌案上渐次摊开,抽出两张泛黄的契书,指着上面的朱红大印道,“是长史朱坚的赌债欠条,以及赎债后取走私章的记录。”

“诸位可随意上前详查,明辨真伪!”

朱坚登时面如死灰,直愣愣地跌坐在地。

众人哪儿愿趟这混水,各自望天看地,左顾右盼,不说不上前也罢,恨不能再退后两步才好。

“朱坚,你还有什么话说?”

短短的一瞬间,朱坚好似苍老了十岁,嘴唇动了动,嗓子里却似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看来你是默认了。”谢眇指着竖立在他面前的宝刀,“方才朱长史口口声声说如若犯律,甘愿引颈就戮,在场诸位可都听见了。孤给你这个机会,别犹豫了,请吧,如此也算不负你朱氏子清贵的名声。”

余韬尸首分离的那一幕又在朱坚眼前浮现,死了都不能瞑目啊!何等丑陋,何等卑劣!

“殿下......殿下!属下知罪,属下知罪啊!”强烈的恐惧几乎要碾碎他的肝胆,半边身子发麻,完全动弹不得,短短三级台阶竟手脚并用才爬上去,几乎是扑在谢眇脚边,涕泪横流,“只求殿下看在我对乌甲卫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我这条贱命!”

谢眇道:“饶你活命也不是不行,只是......”

这话落到朱坚耳朵里,如听仙乐,他的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连连叩头,“从今以后属下愿为殿下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坚此人长袖善舞,是个老油子,在乌甲卫中不说是一呼百应,倒也还有点人脉,此时他已表明立场,倒戈相向,有些心思活络的也跟着打起了另投明主的主意。

不料下一瞬间,刚刚萌生的念头便立刻被抹杀。

只听得“唰”的一声,朱坚的头颅和肩膀分成了两截,掉在台阶上,“咚咚咚”地滚了下来,脸上还挂着来不及收起的灿烂笑容,落在众人眼中,只觉分外可怖。

“呸!我乌甲卫没有这种没骨头的贱狗!有我彭震川在一日,就绝不容许这等卑贱小人玷污乌甲卫名声!”彭震川啐了一口唾沫,慢悠悠地收起刀。

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们彻底不敢动了,这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谢眇低头看了一眼溅到膝头的血迹,冷冷地道:“朱坚罪不至死,你竟敢当着孤的面谋害朝廷命官!”

“来人,把彭震川拿下,押往三司候审!”

众人默不作声。

且不说当中一大半都是彭震川的走狗,便是有看他不惯的,谁又敢公然当这出头鸟?什么三司会审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还能真砍了彭震川的脑袋不成?他若不死,出了牢狱第一个死的就是今日动手缉拿他之人。

谢眇气笑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好好,这便是天子禁卫的军纪?孤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果然是金银窟最销英雄骨。”

“当年乌甲卫的先辈们跟随卫大将军征战四方,固守沙场,最困难的时候连三日喝不上一口米汤。”

“而你们如今呢,早不用在边疆吹风受苦,每日里进出皇城,披金戴银,好不威风。”

“却一个个都成了贪生怕死,助纣为虐的软骨头!”

“抬头!”她指着殿上的牌匾道,沉声道,“竭忠尽节,卫将军亲笔手书就悬挂在你们的头顶,抬起头,睁大眼,仔细地看清楚了!”

“告诉孤,你们当真问心无愧么?”

这一声怒吼震若雷霆,众人不由抬起头来,仰望着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心中百感交集。

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谁不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

哪个男人年少时不曾幻想过像卫大将军那样横刀立马,杀破北蛮,建不世之功?自愿加入乌甲卫的大部分人,都是慕卫逢山大名而来。

谢眇拔出插在牌匾正下方的龙泉宝刀,刀刃颤抖着发出一阵铮鸣,似英雄迟暮时的叹息。

“孤再说最后一遍,将逆贼彭震川拿下!”

“彭将军,属下得罪了。”

没想到第一个上前之人竟是赵青松。

有了第一个,很快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第......

彭震川一把挥开苍蝇般围上来的众人,怒道:“都滚开,老子自己会走!”

他深深看了赵青松一眼,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小子是好样的!老子一手把你提拔到现在的位置上,你他娘的第一个跳出来卖主求荣!老子记住你了!”

赵青松自然知道彭震川有恩于自己,但任谁都可以忘记卫大将军的遗训,任谁都可以辱没乌甲卫雄风,唯有他不能。因为他的骨子里也留着卫氏的血脉,无论如何稀薄。

但他并不想替自己辩解,是非恩怨本就说不清、道不明,既要里子又要面子,天底下没有这等好事,即便是有,只怕也轮不到他赵青松。他低下头,拱手道:“彭将军,请。”

最终,彭震川在四人的押送下出了大殿。

不用谢眇再发话,有眼力见的便主动上前把朱坚、余韬的尸首和昏迷不醒的孙绩拖了下去。

屋内浓重的血腥味却经久不散,众人扫地、拖地、擦桌子、开窗通风,忙得不亦乐乎。

“诸位今日都辛苦了,歇一歇吧。”

众人停下手上的活计,看着笑得春风满面的谢眇,不知为何心底狠狠颤了颤。

当即有机灵的连忙道:“襄王殿下亲临乌甲卫,拔除逆贼,整顿军威,扶大厦之将倾,才是真辛苦,属下们做的这些小事不值一提。”

谢眇满意地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属下乃乌甲卫录事曹鸣飞。”

“很好,孤记住你了。”

曹鸣飞心中大喜,面色却不露声色,“能被殿下记住是属下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曹鸣飞愿为殿下马前卒。”

“好,孤正有一项任务要交代。”

“殿下请讲。”

“明日,孤会正式向父皇奏请由燕女使出任乌甲卫长史,你带她熟悉一下乌甲卫事务吧。”

竟然让女子入乌甲卫为官,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闻所未闻!

曹鸣飞却全然不顾众人惊疑的目光,目光坚定的高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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