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悄很熟悉这个包装。

是很常见的奶茶店打包袋，里侧是铝箔锡纸，保温冷藏皆可。

许悄很意外，她有点不敢相信。一条发错的信息，换来一个不在期待内的惊喜。

许悄看着程烬的脸，心脏像是在被什么情绪牵动着，一下一下跳得明显。

她一时忘了去接保温袋，“程烬，我不是说，发错了么…”

程烬说：“可是，你想吃啊。”

许悄那条信息不管是要发给谁的，都说明许悄想吃冰淇淋。

而他要做的，就是给许悄买。

“哦…谢谢。”许悄走上前，站在摩托车旁，伸手去拿保温袋时，却先看见了程烬手腕上那一条长长的鲜红。

“你受伤了？！”许悄的心脏骤然抽了一下，“程烬，你…你怎么会流血？”

“碰到了傻逼。”

程烬看了眼伤口，十分平静。

“那你肯定很疼…”许悄轻轻接过保温袋，再不敢去看那伤口。

“还好。”

许悄抬眸看程烬，完全变了表情，眼底满是担忧，“你怎么不去医院？”

程烬根本不在意那点伤，却没想到把许悄吓成这样，“小事，用不着去医院。”

许悄急道：“伤口这么长，血都没干，怎么能是小事儿呢？”

“我习惯了。”

好平静的回答。

却让许悄一阵心闷。

“那你为什么不止血？”许悄又去看那伤口，长度大概五公分，血还是湿润的，看不清伤口深浅。

许悄不知道他从哪里回来的，也不知道他的血流了多久。

只知道流血没有不痛的。

“你肯定很痛。”许悄的语调又轻又缓。

程烬却是压低了眉眼，挑逗地盯着许悄，“许同学，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不是。”许悄下意识地否认，“我只是晕血，不能看见血。”

程烬的脸渐渐邪肆起来，“那你看了这么久，怎么没晕？”

“我…”许悄噎了一下，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我……”

“我晚点再晕。”许悄说。

程烬脸上的笑更放肆，“好，那咱先进去。”

许悄乖乖点头，“嗯！”

程烬把车停好，下车。

许悄说了一句：“我先去给你拿医药箱！”

她转身，抓着裙摆小心翼翼地往院子里跑，脚下几乎没有动静，姿势却过于滑稽。

程烬进了院子，在大理石圆凳上坐下。他悠悠然地翘起了腿，等着许悄出来。

三分钟不到，没等程烬陷入月色里，许悄就从院子里跑出来了。

她一只手提着白色的医药箱，另一只手抓了一把粉粉紫紫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

“我来了…”许悄压着嗓音说了一声，往程烬身旁跑去。

程烬笑颜舒展，“真快。”

“我真怕你失血过多英年早逝。”许悄说的是实话，她从柜子里找医药箱的时候，手都有点轻轻微地抖。

许悄在程烬旁边的圆凳上坐下，“程烬，手拿出来。”

“好。”程烬把手腕摆在桌面上，期待着许悄对他的手做任何事情。

晚风温柔撩起许悄蓬松的发尾，把水蜜桃的香味带到程烬鼻尖。

悸动难以克制，心尖儿一阵过电般的酥麻。

“许同学，你为什么……”

程烬的话没说完，就被许悄打断，“你先别说话。我第一次实操，有点紧张。”

程烬浅笑，“别紧张，你随意来。”

“嗯，你也别紧张。”

程烬笑里尽是宠溺，“我不紧张。”

许悄打开医药箱，用以前在学校医务室里看到的包扎流程，开始准备给程烬包扎。

医用胶条，纱布，小剪刀，棉签碘伏先拿出来……

用棉签蘸取碘伏进行消毒。

许悄蘸好碘伏，下手前先安抚程烬，“程烬，不要怕哦，不疼的。”

程烬实在忍不住了，笑得毫不收敛，“你尽管来，我不怕疼。”

许悄撒娇似的，“你别说话……”

“嗯，好。”程烬闭了嘴。

许悄小心翼翼地用碘伏在程烬伤口和伤口周围进行了三次消毒，接着上纱布在程烬手腕上打着圈包扎，最后用胶条固定住纱布末端。

十来分钟，伤口包扎好了。

不算快。

许悄虽是新手，但因为过于小心和认真，伤口包扎得很不错。

“呼……”许悄放下剪刀和胶条，松了口气，“手术很成功。”

程烬不看伤口，只看许悄，“谢谢许医生。”

许悄有些小得意。

并且，帮程烬把伤口包扎好，对她来说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许悄一本正经地说：“你洗澡的时候把这只手抬起来，不要碰到水。

程烬乖乖点头，“好的，许医生。”

许悄又说：“伤口每天都要消毒换布，所以…”

许悄抬起头，眼神从纱布上挪开。她看着程烬，咬了咬下唇，说话毫无底气：“你最好…每天都回来。”

许悄说完又垂眸，不敢看程烬反应。

院子里的光线不亮不暗，散着朦胧的光晕，许悄忽闪的睫毛在眼底打上一片阴影。

程烬声音低醇，“好的，许医生。”

许悄还是低着头，脸上浮出刻意压制过的笑意，“谢谢配合。”

“不客气。”程烬看着医药箱旁边的那一堆粉粉紫紫的创可贴，“那个是干嘛用的？”

许悄抬起头，“什么？”

程烬：“创可贴。”

“不知道。”许悄把创可贴都放进医药箱里，“我还以为需要呢。”

程烬说：“我需要。”他用另一只手点了点纱布上的胶条，“麻烦许医生帮我用创可贴封。”

“要那个紫色小熊的。”

许悄开心地哼哼一声，“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怕你会介意。”

程烬真心实意地说：“不介意，我很喜欢。”

许悄乐呵呵地拿了一张紫色小熊的创可贴，覆盖在胶条上，十分亮眼。

任务完成，空气突然寂静。

许悄不想让气氛变得尴尬，拿起医药箱准备走，“程烬，那我先……”

“你在学校怎么样？”程烬问她。

许悄停住动作，脑海里被勾起一些不太好的记忆，“挺好的。”

程烬会看脸色，轻问许悄：“有没有人欺负你？”

许悄思忖一瞬，而后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求抱抱？”

“我……”许悄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什么。

程烬不逼问她，话音一转，“求到了么？”

“…嗯。”许悄轻轻点头。

程烬看着许悄，眸子里流露出温柔的光，“许同学，以后求抱抱找我也可以。”

许悄心脏一跳，急道：“这不太合适吧…”

此刻的气氛，她真的不想多待。慌乱地拿上医药箱，“程烬，我先上去了，晚安。”

程烬轻浅地笑，“晚安。”

程烬的一句晚安，让许悄一夜安稳。

-

周一早上淮临下了点小雨。

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在闹钟响起前渐渐消失，留下一片湿润。

许悄掀开被子，明显感觉到一阵冷意。洗漱时，浴室里的水也比昨天冰一点。

阴云天气，许悄没去开窗户，梳完头就下楼去吃早餐。

程烬不在餐桌上，不知道是还没起床，还是已经出门了。

没看见程烬，许悄瞬间有一丝失落感，好像心里的某种期待没有被满足。

早餐没吃两口，许悄心里一直想着程烬手腕上的伤。

肯定很疼，不知道是怎么伤的。

许悄吃完一个鸡蛋，担心之下忍不住给程烬发了条信息：【程烬，伤口还疼不疼？】

发送完毕，许悄囫囵吃完剩下的早餐。

出了门，空气不冷不热。时不时地吹来一阵清风，正是最舒服的时候，许悄有些享受。

湿润的泥土，清新的空气，挂着雨珠的树叶，都是雨来过的痕迹。

许悄在路上走得有些慢，掐着点进班。

班里到了不少人，气氛却不像往常的早上一样吵闹嘈杂，安静得让许悄不适应。

许悄没多想，捏着书包带子往位置上走。

也许是大家对转学生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许悄从进班到在位置上坐下，还是感觉到有不少人在一直盯着她看。

许悄强迫自己去习惯，去无视，去平静冷漠地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

许悄刚放下书包，坐在她前侧方的岑白雪就转了个脸，朝许悄投去意味不明的眼神。

将近五秒，许悄都没回应岑白雪，岑白雪却并没有因此而放过许悄。

许悄有些烦闷，被盯得不自在。她抬眸，淡漠地跟岑白雪对视。

四目相对的瞬间，岑白雪忽然笑了。

许悄很不喜欢岑白雪的那个表情。

她明明是在笑，却给人一种十足的邪恶感，好像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许悄收回视线，垂下睫毛。

桌面上堆了一叠卷子。

高三就是这样的，永远有做不完的卷子。

好在许悄还算爱学习的，看到这堆卷子，并没有糟心的压力感，只想快点把题刷完。

卷子有六张，薄薄一叠平铺在桌上。从面上能看到卷子下面凹凸不平，好像压住了什么东西。

许悄有点疑惑，隔着卷子按了按，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手感又软又硬，陌生又奇怪。

许悄拧眉，猜不到卷子下面是什么东西。而她没注意到，前侧方的岑白雪拿出了手机。

岑白雪打开摄影功能，把手机举了起来，镜头在许悄身上聚焦，按下录制键。

许悄捏着那叠卷子的一角，把卷子掀开，毫无防备地看到了可怖的一幕。

桌上是一条假蛇。伞柄粗细，身子盘在一起，躺在桌面上。

“啊啊啊啊——”许悄瞬间两眼一抹黑，惊恐的尖叫声打破整个教室的寂静。

“有蛇！！”

许悄的身体本能反应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逃窜似的不停地往后退着。

椅子被她挪动着的腿往后挤着，在地上摩擦出让人难受的声响。

岑白雪脸上露出笑容的同时，许悄身上的皮肤像是同时被许多小刺扎着，发麻发痛。

“哈哈哈——笑死我了。”

岑白雪的声音出现在教室里，随后她旁边的两个女生也跟着笑了起来。

而班里的人好似意料之中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许悄，眼里嘲讽又戏谑的神情。

或是，并不小声地嘲讽着。

“我草，她怎么这么大反应？”

“一条假蛇至于么，还装得这么怕？”

“人家大城市来的，就是会装。”

“居然还有人怕假蛇……”

许悄背部贴着黑板报，短暂的恐惧过后，一阵由屈辱引起的怒火蔓延上来。

“这是谁放的？”许悄的声音有一丝冰冷。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但是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许悄彻底爆发了，说话像是吼出来的，“这条蛇是谁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