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深夜劫狱,使得龙颜大怒,下令封闭城门,挨家挨户地搜查,一时之间城中百姓人人自危,一旦成为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的怀疑对象,就会不容分说地被拷走、审问。
在这种情形下,妫海境并没有急着出城,而是在城中潜伏了一阵子,并使人做出他们已经离开的假象,向妫海城传递假消息。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城中的情势不松反严,城中的百姓全都成了惊弓之鸟,只要听见街道上有脚步声,就立刻躲进家门,关紧门户。
路边的一位老妇人痛哭流涕地抱着士兵的裤脚,另一手拉着自己年幼的儿子:“他才十三岁啊,怎么可能是闯入皇宫的贼人呢?”
士兵傲慢地打量一眼:“这谁知道呢?”他不耐烦地挥开手:“再敢妨碍公务,小心你们一家的脑袋!”
白皙瘦弱的少年茫然无措地被人和母亲分开:“娘!娘!不是我!”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躲在角落,他们是乔装打扮的妫海塘和妫海境。
等回到落脚处,妫海塘再也忍不住:“他哪里配做一个皇帝!天子脚下的法度都成了这般,何况其他地方!”
妫海塘最近提到巫马姳的次数变多了:“我真想不懂,阿姳为什么要和他站在一起,我真不敢信她是贪恋荣华富贵的女人。”
放在从前,妫海境不会反驳兄长,可他这次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兄长患病之时,人人避之不及,唯有她不顾名节和性命伴兄长左右,兄长实在不该怀疑她。”
“我也不愿怀疑。”妫海塘说:“可现在人人皆知,她是皇帝宠妃,甚至反水害我们到如此境地,你叫我如何不痛心?”
“皇兄,她只是一介女流,陛下要她入宫,她如何反抗?”妫海境说:“乱世之中,女子如落花飘零,随波逐流,始终没有自保的本事。我以为,她从前对皇兄确实是情深义重,这点做不得假。
妫海境心中一痛:“她从来没有对不起皇兄的地方。”
妫海塘狐疑地看向弟弟:“你何时这般向着她?”
“因为我曾亲眼看她,如何在皇兄生病的时候侍奉汤药。”
妫海塘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他总觉得自己的弟弟最近变得很奇怪,总是对着一把匕首发呆,可那不过是一把普通匕首,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破铜烂铁而已。
妫海塘转而和弟弟商议道:“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只怕久久不归,军心涣散。”
妫海境却说:“管理士兵是将军的职责,如果一支军队需要某个人的存在,才能维持稳定,那么分工一定是不合理的。”
妫海塘听了很不舒服,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军队即使没有他,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其实妫海境只是想说各司其职而已,普通士兵根本就不知道妫海塘到底在哪儿,只要将领不出差错,整个军队就不会出差错。而这些将领是他们亲手选出来的人,有管理士兵的能力。
妫海塘的声音里透露着不满:“那我们还要在这里躲藏多久?”
“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妫海境是多敏锐的人,一下子就察觉出了皇兄对自己心里生出的芥蒂。
往常他必然要和皇兄解释两句,可今天突然没了耐心。
他和皇兄是异母同父,不过皇兄自小养在自己母亲膝下,母亲也常教导他们要友爱和睦,所以妫海境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
可他心里藏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厌烦,他一点也不喜欢权势斗争,更不喜欢打仗与流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妫海塘。
可这又是凭什么呢?
母亲自小就更偏爱皇兄,因为皇兄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子,母亲觉得自己的孩子没有隔夜仇,所以不停地对皇兄好,怕皇兄受委屈。
难道亲生的孩子就不会受委屈吗?
“那什么时候?”
“至少再过一个月。”妫海境说:“妫海城必然在等待我们自投罗网,而眼下城中民众的情绪即将压抑到极点,迟早会发生暴乱,等待这个暴乱的时机出现,就是我们离开的最好时候。”
想到如今城中的情况,妫海塘不免叹气:“妫海城这是在自掘坟墓,不出一月,必然会民愤滔天。”
他的叹息不仅仅是同情人民,更有一种道貌岸然的得意,毕竟和妫海城比起来,他是多么贤德,大家理应拥护他。
一月之后,城中情况果如妫海境预料一般发生了暴乱,虽说皇帝派了禁军镇压,可是民心已失,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
妫海境就是在这个时候和皇兄回到了领地。
他在离开领地之前,冒着极大的风险溜进了皇宫,在兰妃殿附近徘徊。
最终,他做了自己都觉得可耻的梁上君子,想瞧瞧“祂”在做些什么。
“祂”似乎在和侍女说话,侍女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祂”开怀大笑。
后来侍女离开,屋内只剩下“祂”一个人,“祂”便拿起了桌上的绣花针,在白布上绣了一个图案。
妫海境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神里暗藏着渴望,他是皇室血脉,生来尊贵,因为一出生就拥有的太多,反而搞不清楚自己真正追求的东西。
“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献身。”白昼早就注意到了他投下来的影子,她用两根手指捏住针尾,迅速地向上甩去。
妫海境没来得及防备,只觉得扎入自己某个穴位,忽而全身一软,从梁上狼狈地摔了下来。
“扑通”一声巨响,引来了门外侍女的注意:“娘娘?”
白昼垂眼看着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男人,他现在如刀上鱼肉,任人宰割,只要白昼叫人进来,他就再也无法离开这座皇宫。
“境王殿下真是好本事,出入守备森严的皇宫,如探囊取物。只是境王殿下不知道陛下正在悬赏你吗?”
“无事。”白昼稍稍提高音量,这话是说给门外的侍女听的,“只是有个东西掉下来了,你不用进来。”
白昼故意吓他:“我听说,陛下专门养了一帮酷吏,无论是什么消息都能逼供出来。也不知道境王殿下的骨头硬不硬。”
白昼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恐惧之色,可惜失败了。
白昼拔掉了那根绣花针:“你这人还挺奇怪的,到底要做些什么?”
白昼才不会去管这些事情,“祂”只是拿话吓吓妫海境。
“我要离开京城了,以后再见,我们两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妫海境忍不住劝“祂”:“妫海城气数已亡,如今我皇兄已经安全离开京城,不日就要攻打进京,你不如早做打算。”
“我知道他气数已亡。”
“祂”的眼睛又不瞎。
可是妫海境曲解了“祂”的意思,以为她纵然知道妫海城气数已尽,也不愿离开他。
妫海境心下一片苦涩:“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但是在我心里你与王兄还有……我有恩,日后我一定会尽力护你周全。”
白昼想了半天才勉强在记忆里找出一事,“祂”觉得这个人类有趣极了,“你王兄都没对我承诺什么,你倒是挺懂得感恩。”
白昼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松开:“看在这句话的份上,我今天就不叫人来抓你了,你走好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过来?”
“为什么?”
“因为我要走了,在走之前,想来和你道个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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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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